第四章 近鄉情怯
他家所在的白家大隊，在半拉山的東南方，還有六里地的山路。
這六里地的距離他就只能靠兩條腿走回去了。
白峰沿著大道向東走去，前面就是霧島公社供銷社總社，過了供銷社就是公社郵電局，拖拉機站。
過了拖拉機站有一條往東南的縣級公路，那就是通往他家的路。
「咦！這不是白峰嗎？」在經過拖拉機站的時候，白峰突然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扭頭望去見一個和他歲數相仿的青年站在拖拉機站門口，正對著他微笑。
趙海！
他初一時的同學，初一時和他關係最好的同學。
後期他在霧島公社大街上晃蕩的時候，和趙海也是有過不少交集，如果不是他老子看得嚴，這貨就是他小弟了。
「趙海！你在這兒站著幹什麼？」
「還真的你！我還以為認錯人了呢！試探著喊了一句。」
趙海興沖沖地走過來，掏出一盒平頭大生產。
「來支！」
「戒了！」
「真的假的？我抽煙還是被你帶出來的，你怎麼就戒了？」
「哈哈！進去待了兩年，到哪裡去弄煙抽？不戒也戒了。」
在號子里哪來的煙抽，借這個機會，他也就把煙戒了。
「你進去了？真的？」
「真的！在裡面待了整兩年，這不才出來！」
「怪不得我有好長好長時間沒見過你，我還以為你去外地幹活去了。」
這貨不會是裝糊塗吧？
「你在這裡幹什麼？你老子是拖拉機站站長，你該不會也到拖拉機站來混日子了吧？」
「說啥話呀！這小破地方我才不願意來呢，一共就六七個人，連個蹲著尿尿的都沒有，我愛來呀？」
趙海老子名義上是拖拉機站站長，但下面就管幾個人，一個會計兼出納兼保管員，四個拖拉機手兼修理工，再加四台拖拉機，就這麼點家底。
「呵呵！你再不愛來不也來了嗎？」
「唉！我就是來也是來開拖拉機的，可我老子讓我把拖拉機站這破廈子頂的瓦拆下來，我一個人能幹這麼多活兒嗎？我準備跑出去玩玩兒。」
趙海伸手指向拖拉機站院里大門左側一排小廈子，廈子由多少間在外面看不到，看長度大概有二十多米長，也不知道當初這些廈子是幹啥用的。
廈子屋頂鋪的是那種大張的石棉瓦，看樣子好像有些年頭了。
「你老子讓伱拆這些廈子上的瓦幹啥？」
「有人要租開小店，但是這些石棉瓦有的都破損了漏雨，人家說得換新瓦才租，你看看有多少！我是干這樣活兒的人嗎？」
白峰贊同趙海的觀點，這小子天生猴屁股，讓他干這樣的活兒比殺他都難受。
「大海！你幹什麼呢？」
這時拖拉機站院子里傳來一聲有幾分威嚴的喊聲。
白峰循聲望去，間一位四五十歲左右的老者背著手站在拖拉機辦公室門前往這邊張望。
「爸！我和我朋友聊聊天，是這麼回事兒，我朋友剛從外地回來，家在白家大隊住，我去送送他，否則他就得走回去，六七里地呀！」
「一讓你干點活兒就凈事兒，快去快回！」
趙海老子倒是挺通情達理的，沒有反對兒子的意見。
白峰心裡這個樂，還有這樣的好事兒，不用走回去了。
「趙海！這可是你自己說的，這回你不送也得送我了。」
趙海心裡暗暗叫苦，本來他就是糊弄他老子的，沒想到這小子當真了。
但是還沒法拒絕，話說出去了總不能不算數吧！只好回去把他的白山自行車推出來。
白峰跳上了趙海自行車的后貨架。
雖然沙土路沒有水泥路好走，但是趙海的技術還是很過關的，起碼平安地把白峰送到了白家大隊六仗溝小隊村口。
「不進去坐會兒？」
「我不進去了，沒看到我老子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回去晚了就得挨罵了。」
「那我就不留你了，以後咱哥們再趕乎。」
直到趙海騎著自行車的身影消失，白峰才轉身向村口走去。
六仗溝，那肯定是有溝了。
六仗溝村確實是在一條溝里，不是說它有六丈長，而是說這條溝有六丈深上百米寬。
至於什麼年代這條溝里開始有村子以不可考，反正這個村子從誕生之日起就叫六仗溝。
六仗溝口早年有個石牌坊，不過現在只剩下兩根柱子了。
一走到這兩根白石柱子前，白峰突然有了一種心虛的感覺。
這讓他想起小學時學的一個成語典故：近鄉情怯。
這書還真沒白念。
想不到老子竟然也會產生這種情緒！
六仗溝里的第二家就是白峰的家，五間石頭到頂的房子，石頭壘砌的半米多高的圍牆。
院子里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正在用鐵鍬挖地，因為是背對院門的關係，老者並沒有看到走到大門口的白峰。
直到白峰推開木根子做的遠門發出聲音，老者才回過腦袋。
「爸！我回來了！」
老子是白峰的父親白河山！
白河山看了看白峰，什麼表情也沒有隻是嗯了一聲，又回頭去翻他的地了。
「爸！我給您買了一瓶酒！」白峰從書包里拿出那瓶酒。
白河山停下手裡的活兒，回頭看了一眼。
「你放牆頭上吧！」說完回頭繼續翻地。
白峰微微嘆口氣：「我媽呢？」
「你媽出去了，估計是到海邊瞎轉悠去了。」
白峰的家在海邊住，南面就是遼闊的大海，北面就是一眼望不到頭的群山。
白峰就往屋裡走，還沒走到門口就被老子喊住了。
「老二！忘了跟你說，你沒在家這兩年，咱家已經分家了。」
分家了？
他進監獄前，他一大家子還在這五間石頭房裡住。
他大哥白海和大嫂住西外間，他和媳婦住西裡間。
老子老媽住東外間，他弟弟白沙住東裡間。
他還有個姐姐，出嫁在西門裡村。
沒想到兩年未回，已經分家了。
上一世他出獄歸來好像還沒分家，是到上秋的時候才分的，怎麼這一世春天就開分了？
「你大哥去年蓋了四間新房已經搬出去住了，你弟弟去年底也娶了媳婦，他以後就在這棟房子里住，村西頭那棟老房子分給你們了，你們家現在在村西頭住。」
那棟老房子？那還能住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