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藏劍弟子靠在樹上,周圍都是冒著黑氣的泥潭。他手臂上的錦袍被殷紅的血染透,露出的皮膚也濺到了些許血點。葉長風被秦義那句「孩子媽」給逗笑了,知道這人是在埋怨他不厚道,但隨後的動作讓他有些懵。萍水相逢而已,這軍爺未免太熱心了吧?
「傷哪了?」秦義表情嚴肅,扯著葉長風的胳膊查看。
葉長風抬手擋住,「無礙。」
被居住在這的狂熱村民追擊時跑得快,基本沒受什麼傷,但那群人拿了武器難免傷著自己。受控不住急紅眼一直想要置他於死地,他沒辦法只好抽劍回擊,胳膊難免磕碰受傷。葉長風見秦義沒說話只是撕了衣服下擺給自己包紮,仰臉一笑。
「多謝。」
秦義勾著嘴角回他,「客氣啥,孩子媽。」
得,還沒忘記損他!
都說藏劍對天策總有幾大錯覺,葉長風對秦義的第一大錯覺就是此人面冷心善,為人正義。當兵的嘛,哪幾個不是愣頭青?一心一意保家衛國熾烈如火,這放在叔寶身上挺合適,秦義嘛……他後來才知道這是假象。熟識後葉長風原本與兄長一樣溫潤的性格總是被秦將軍給逗炸了,點哪兒炸哪兒。
「你怎麼孤身一人上這?」秦義一屁股坐到葉長風身邊,撿起地上的石子扔到不遠處的泥沼里,灰不溜秋還冒著詭異紫煙的泥潭裡有東西動了動,濕泥被翻起一小塊,一隻類似蛤蟆的東西跳出來,一跳一跳的跑遠了。
葉長風看著泥潭周圍病懨懨的植物,空氣里還飄著血腥味,四周有某種東西蠢蠢欲動的蟄伏著,「自然是有要事,秦將軍又是何故到此?」
秦義撇嘴,「天策師門有命,到此尋山河社稷圖的下落。」
「喂!」葉長風扯了扯秦義的胳膊,湊得極近小聲道:「隔牆有耳,你怎麼能這麼容易就把目的說出來。」何況,他還是個外人!這人長沒長心?
「怕什麼,來這的人不都沖著那圖而來?又何必假惺惺的矢口否認,本將軍對那東西還真沒興趣,要不是老李算計,我如今還在水鄉看美人呢!」秦義輕輕一低頭就能看見葉長風的側臉,英挺的鼻子淺色的薄唇,睫羽一扇,秦將軍的心裡就撓啊,這男人怎麼能這麼好看呢?
嗯,不可否認,黑龍沼這破地方也是有美人的,水靈靈。
「你……」葉長風哭笑不得,這人倒是比他這個藏劍弟子還要君子坦蕩蕩,比葉五那個二要正人君子的多。不得不說,這是藏劍弟子的第二錯覺,秦將軍一點都不君子,他是實打實的流氓。
秦義在一汪清澈的潭水處把布巾打濕,遞給葉長風擦拭臉上幹掉的血污。大黑馬在一邊吃草,葉長風還擔心馬兒會把肚子吃壞,畢竟這地方濃煙滾滾,天一教的地盤遍地都是毒。秦將軍甩甩手絲毫不擔心,大黑馬一邊挑著山丘上嫩綠肥美的草吃,一邊用馬蹄踹開從泥潭裡爬出來的毒蛙毒蟲,彪悍的就不像一匹馬。
「曲妹子聽到那群人說有人闖進聖壇盜聖火,長風,何事如此想不開?」秦義戲謔的問,十分篤定那個人就是葉長風。在西南這地方,前邊帶了「聖」字的決計是不能碰的,代價可慘重。
一說起聖火葉長風就頭疼,確定了是葉五莊主給他留信來黑龍,到這之後剛歇口氣端茶的小二就神神秘秘的把一根羽毛壓在菜碟下邊給他送來。花了點時間才明白葉五想要他幫忙找東西,線索就在聖火里。他還在納悶葉五不是才抱得美人歸軟玉溫香在懷嗎?怎麼有時間在外面瞎跑?雖然他一直在外邊瞎跑。
葉長風猛的抬頭,「怎麼把她也帶來了?這地方不安全。」
秦義揚眉,「你是不是忘了她是哪的人?」
「可是……」
「別可是了,那姑娘聰明的很,比誰都拎得清輕重。」
兩人突然住了嘴不出聲,秦義往林子里一瞥,不動聲色的起身把大黑馬背上自己的斗篷拿下來,動作利索的把葉長風裹起來。葉長風有些懵,反應過來時臉上已經被秦義抹了層淤泥看不出面貌。
秦義把人一抱坐在樹下,周圍山風拂動。兩人靜悄悄的細語,旁邊的大黑馬安靜的吃草。乍一看,似一對夫妻出門踏青,就是地方怪了點。秦將軍制住葉長風亂動的手腳,把他燦金的衣袍都收攏在斗篷里,幸虧腦袋上不是藏劍的帽冠只是個普通的束髮,輕輕一扯長發就散了下來。
「做什麼?!」
「別動!有人來了。」
蟄伏的蟲子們紛紛四處逃竄,林子里走出十幾個面色迥異的村民,他們手持武器略有些兇惡,虎視眈眈的瞪著兩人,猶豫許久都僵持在十步開外。大黑馬估計是不喜此時的情境,打了個響鼻嘶鳴一聲,焦躁的踏著馬蹄。
村民中有人會漢語,上前問道:「這位俠士,可瞧見一個……」話沒說完,一桿長槍破空飛來j□j他們面前的土裡,濕潤的泥土竟被震得裂開幾道縫。秦義嗓音冰冷嗜血,帶著壓迫性的肅殺。
「滾。」
氣氛又一次陷入了僵局。秦義原本是打算好好會會這些人的,無奈葉長風突然渾身發抖,身體冷冰冰的。秦將軍急了本性被觸發,四周又有人在窺探,幸而把這人的臉給抹了,不然不知又要掀起什麼風浪。
大樹上飄下一個人,對為首的村民嘰里咕嚕了幾句,他們忌憚的看了那桿長槍一眼,訕訕的走了。
「你怎麼了?」
「不……知道,大抵是中了……毒。」葉長風說話斷斷續續,沒說一個字牙齒就撞到一起,連呼出的氣都是冰涼的,就像五臟六腑里全是冰天雪地一樣。
李承恩在黑龍沼布防了一些兵力,據聞是對付南詔軍隊的。秦義放了信號,過了一會,同樣的信號在另一邊升起,秦將軍抱著人快馬加鞭趕過去。
營地的指揮官認識秦義,見他帶著人來急忙讓出營帳喊軍醫。軍醫裡頭有個苗人姑娘,十分熱心。一把葉長風的臉擦乾淨后看他臉色就驚呼起來,秦義知道壞了,孤身闖進聖火壇定是中了毒。最壞的結果,毒蠱一起中。
秦義看了一會軍醫把脈問診,輕手輕腳的出了營帳。叔寶正好帶了曲無心趕到,兩人都有些著急,特別是叔寶,他清楚自家師兄的性子,如若不是危急關頭,他不會放信號。畢竟這一放,自己的位置就暴露了。
「師兄,你沒事吧?」
「沒事。」秦義蹙著眉頭看營地里躺著的受傷士兵,包紮處都滲出黑色的血水,正在換藥的士兵傷口化膿,聞起來有一股子腥味。他走過去問指揮官,「張哥,這是怎麼個情況?」
指揮官一說起這個就嘆氣,「唉……不瞞你說,咱們本是布防預備與南詔軍作戰的,沒想到竟與天一教那些大毒屍先交手。那些東西滿身是毒,將士們受不住啊。」
「沒有辦法對付么?」
「他們身軀龐大不怕疼,非得要把腦袋砍下來才不會動,再一把火燒了。喏!不遠處就有個專門煉製毒屍的地兒,那群人真是瘋了,油鹽不進的。」指揮官頗為頭疼,按了按太陽穴繼續道:「都是些村民,我們也不好行動。想了個法子夜襲要把他們的那些毒物都燒了,沒想到被發現差點回不來!這陣子成天把那些怪物往我們這放,真是不識好歹!」
「晚點我去探探。」秦義話音剛落,前排的士兵們就吹起哨子,做備戰狀態。
前方忽然揚起塵土,地面被震得晃動。放眼看去,好幾個大毒屍手持著巨斧奔跑過來,身上黑煙繚繞,慘綠慘綠的毒液不停往下淌。士兵們排成一字長蛇,手握長槍抵禦毒屍的攻勢。
營帳里的苗人軍醫跑出來,腳踝上戴著鈴鐺發出脆響,她對著秦義搖了搖頭,漢語說的流利,「將軍,他中了毒蠱,用血牽引的。不好解。」
秦義點頭表示明白,前排的士兵們齊聲大喝,有的被毒液濺到倒下另一個馬上補上去,後援立刻把受傷士兵抬回營地。秦義的臉色陰晴不定,至少曲無心看出來他心情十分的不好。心下衡量片刻,曲無心與苗人軍醫溝通后一起進了營帳。
叔寶年紀小,見不得自己的弟兄倒下,拿了長槍就要上。秦義拽著他衣領子往後扔,摔得屁股都疼了。叔寶正想和師兄辯解,就見他平時波瀾不驚的師兄執起長槍做了個投射的姿勢,長槍破空飛出,「撲哧」一下穿透大毒屍的喉嚨。毒屍被長槍一帶,狠狠向後栽倒。秦義輕功上前拿過一邊的大刀,橫空劈下去,骨肉分離的聲音異常響亮。毒屍的腦袋掉在地上,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塌。
一連幾個毒屍,秦義都已同樣的方法制服。將士們瞪大了眼滿臉憧憬,年紀小點的更是崇拜的不得了。秦義拖著幾個毒屍的屍體,點火直接燒了。
叔寶站在營地門口,前方他師兄的背影特別高大。總有一天,他也會成為這樣令人敬畏的天策將士。不求揚名立萬,只為能保家衛國,和自己在乎的人。
有了秦義的加入,士兵們士氣大漲,但秦將軍表情淡淡,也沒人敢上前搭話。曲無心與軍醫二人自營帳中出來,軍醫搖了搖頭,唯有曲無心和苗人軍醫似乎有話說。曲無心把秦義拉到一邊,抿了抿嘴。
「秦大哥,葉大哥去過聖壇,那裡的毒蠱太厲害,我和苗姐姐仔細看過了,用血觸發,不好解。」
「不好解不是不能解,辦法呢?」
曲無心猶豫了一下,道:「我修習補天時間不長,只能用抑制的方法,但……」
「但說無妨。」
苗人軍醫接了曲無心的話頭,道:「目前只能以毒攻毒,找個有武功的人,下兩生蠱。」
「來吧。」秦義伸出手,回答的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