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名劍大會按抽籤結果決定先後順序,葉長風觀看了第一場就留書一封坐船上了揚州。葉英在渡頭送人的時候把一個不大不小的包袱塞到徒弟懷裡,沉甸甸的。還細心的囑咐他江湖險惡千萬別逞強,搞不定了可以去茶館找人求救,那地方總有愛管閑事的「武林豪傑」。
葉長風伸手摸了摸,得……一包袱金葉子金條通寶還有一塊金燦燦的牌子。
葉英雖然雙目已盲但心思澄凈,一頭銀髮無風自動。他準確無誤的拍了拍葉長風的腦袋。頃刻之間就把懷抱著一包袱金子的葉長風給夾走了,枝頭綠意更濃,渡船上的老者笑意盈盈的看著碧波蕩漾的水面。
過了一個時辰,葉長風獨自一人上船,離開。
正陽是親眼看著師傅把師弟給拎進了劍冢,師弟出來時臉上雖游移不定但相比之前豁然開朗了許多。他打著哈哈問葉長風師傅給他說了什麼,葉長風只留了四個字便離開了。
「山居劍意。」
二十四橋明月夜,畫舫歌舞樣樣聞。
唐朝國風開放,揚州城繁盛,隱藏在歌舞昇平背後的是怎樣的殺機暗藏。
葉長風坐在人來人往的小茶館里翻看著他帶出來的大唐地圖大唐山河志以及師兄塞給他的美人圖。旁邊兩個大漢一言不合就要拳腳相向,茶館老闆娘風韻猶存,心思細膩巧舌如簧,三言兩語就平息了騷亂。
葉長風喝了一壺方山露芽,他有近八年的時間沒有出過門,還是獨自出遠門。正捉摸著該選那條路去長安上純陽尋兄長。是走金水鎮途經洛陽楓華谷呢?還是走洛道去楓華谷再上純陽宮呢?如果走金水鎮要繞路去洛陽路途比較遠,走洛道比較近。可洛道不太平,瘟疫橫行屍人遍布,就別提楓華谷那盤踞著的阿薩辛了,紅衣教的老巢。
思來想去葉長風還是挑了近路洛道,那個他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想來命運就是如此奇妙,他在洛道就遇上了天策府來參加名劍大會的兩名將士,結下了難以言說的孽緣。
洛道的天空有密集的陰雲讓人倍感壓抑,雜草叢生以及時不時傳出的詭異音色。這裡人人都是施惡者又是受害者,沉溺在莫須有的希冀中受苦,伸出手抓住虛空中從沒出現過的浮木。
洛道的悲劇,葉長風從正陽師兄那得知,正是紅衣教所為。不知那個背著棺槨與殭屍不共戴天的男子還在不在……
葉長風騎著馬經過破敗的村落,路邊光禿禿的枝椏上盤旋著幾隻烏鴉,不遠處的茅草棚里有小孩子的嗚咽聲,細細的抽泣。沉著臉下馬,牽著不安甩尾巴的馬駒走過去。破舊的草棚下有兩個高大的男人背對著自己,一個站在一邊抓耳撓腮,另一個則是蹲下|身子用布條給受傷的孩子綁住傷口,動作雖然大起大落但異常的溫柔。
「師兄,按理說這地方合該用火燒了,否則誰來都得栽。」
葉長風皺了眉頭,這地方確實灰暗,中了屍毒的人無藥可救,眼前這個孩子也是。但一把火燒了,怎麼都過不去。
男人鬆開小孩的手,輕輕的拍了拍小孩的腦袋,對旁邊的人說:「走吧。」
「師兄,這又是何必……」明知道結局,又何必多此一舉。
男人一巴掌拍在師弟的後背上,「大概是想讓自己好過一些。」
說話間兩人都側過身子,葉長風認得那個人的聲音,畢竟沉著冷靜又沒跑調的吼了李統領大名的沒幾個,再加上兩人行事不高調也不低調很顯眼,特別是稍微年輕一點的身上的盔甲死活不願意換下,怎麼這會倒是穿著便衣了?
茅草棚旁邊還有個苟延殘喘的成年人,大約是這孩子的親人,奄奄一息的。待兩人牽過拴在旁邊樹上的馬駒準備離開時,那個人拖著破敗的身軀猛的朝他們襲去,臉色灰白但眼睛血紅,像沙漠里看到了水的旅人那般興奮。
葉長風皺眉,身形一閃就到了兩人旁邊。還有人動作更快,一個翻身就把不離身的長槍舞的虎虎生風帶起地上的煙塵。高大的身子擋在孩子的面前,抬腳一踹把人踹到遠處的樹榦上,腳尖挑起地上尖利的木棍猛的使力,牢牢的把突襲的中了屍毒的人給釘在樹榦上。
雖然中了屍毒,但也是無辜的村民,這人毫不猶豫的動作讓葉長風心裡驚了一下,果然是兵痞子么,見過了諸多的戰亂場面,這點小事都不能讓他們動容。或者說,是太過理智了。他果然是被江南溫柔的水土給養刁了,這種殘忍的事情,他很小的時候也見過。
那人見葉長風有些詫異,露出了個笑容,牙齒白閃閃的,絲毫不在意的用袖子擦掉濺到臉上的血漬。
「喲,這不是藏劍的少爺么?怎麼來這鬼地方了?」
葉長風鬆開握劍的手,道:「路過。」
觀察完屍人的將士才回到師兄的身邊才發現葉長風,滿臉恐慌道:「咦?藏劍?我們偷跑被發現了?難不成是來追我們的?」
賞了缺心眼師弟一個燒栗,「誰有空逮你回去。」
「可是……好歹咱們師傅槍法也是天下一絕啊!」
「梅花槍法?戳糕點印子非常絕。」
「師兄!你別斷章取義啊,這是大逆不道……」
男人沒管師弟二愣子的發言,轉向那個淡定的藏劍弟子,「秦義,你呢?」
葉長風愣了半晌才知道對方是在說自己的名字,「葉長風。」
「長風這是要去哪?」
被自來熟軍爺弄的有些哭笑不得,「長安。」
秦義呲牙笑了,「我也是。」
小師弟驚悚了,扒著師兄的胳膊,「什麼也是?咱們不是要去洛陽回天策府么?師兄你又自作主張!師傅不在你也不在那群小崽子要鬧翻天了!」
「寶啊……」
「師,師兄……」小師弟每次聽師兄這麼喊他的時候就覺得他的護心鏡要碎了,他全名叫叔寶,師兄你能別偷懶只喊一個字嗎?很滲人的。
秦義英俊的臉上顯出一個侵略性十足的笑容,「我說的是『我也是』,不是我們,聽懂了嗎?」
叔寶皺著臉看他師兄,「師兄,我也去。」
「那群小崽子?」
「府里有楊老將軍呢。」
「哦?那我自作主張?」
「不不不,師兄您這是深謀遠慮。」
葉長風在一邊輕笑,轉身就去牽馬,「先行一步。」
「誒長風,一起唄。」
秦義吹了個口哨,那匹在樹下踏馬蹄吃草的馬兒長嘯一聲跑了過來,正準備翻身上馬,小腿就被抱住了,回頭一看,是那個孩子。臉上的神色立馬變了,葉長風也注意到了,騎著馬過來。那孩子細微的咳了幾聲,死死的抱住秦義的小腿不撒手,瘦弱的身子還在發抖,綁在手腕傷口上的是天策衣物特有的紅色。
「師兄,這孩子?」
見秦義蹲下|身子,小孩用了吃奶的力氣張開嘴,「救……救我,疼……」
葉長風正出神,他在想,中了屍毒等於無藥可救,這個保家衛國的軍爺會怎麼做。秦義像是感受到葉長風的視線,回頭看了他一眼,又扭頭仔細看了地上的孩子,緩緩的伸出手,撩開小孩散亂的髮絲,露出耳朵,上面有一個小巧的銀色物件。
「小孩,你是哪來的?」
「咦?」叔寶也看見了,發出驚呼。
葉長風只覺得這東西很眼熟,思考了半刻后道:「秦將軍,我們把這孩子帶走吧。」
「我也是這麼想的。」秦義想把孩子抱起,那孩子掙扎了一下,爬到茅草棚裡邊扯出個包袱,死死的抱在懷裡,「我……這個……帶走。」
「好。」秦義沒有打開檢查,應了一聲就把包袱扔給叔寶,自己抱了孩子上馬,攬在身前,道:「抓緊了。」
一路上幾人都沒有話說,秦義也不怕小孩異變襲擊自己,反而把她牢牢的箍在懷裡。葉長風從側邊可以看到,小孩的臉上是滿滿的安心。
到了楓華谷幾人更是小心謹慎,畢竟紅衣教不是吃素的,那群穿著艷麗的人帶著一群死士突然給你來一下誰都受不住,何況他們還帶著個孩子。
小孩從包袱里拿出個藥瓶子,往他們幾個身上熏一下,因為嗓子已經出問題不能說話,只好比了比手勢,叔寶讓他寫字小孩也只是漲紅了臉繼續比劃。秦義揚了揚手,「知道了,我們儘快離開這裡。」
小孩點點頭,閉上眼睛。
叔寶對他師兄的敬仰又更上一層,他師兄連這都能看明白太厲害了!
完全不似葉長風設想的一般邊看風景邊走,這麼急匆匆的趕路也是始料未及。三人帶著小孩趕了幾天路終於到了長安,馬兒都快累死了。
葉長風開了幾間房,讓小二給小孩準備熱水,那孩子身上都快臟死了。意外的是,小孩在這幾天里吃了他那瓶瓶罐罐里的東西臉色好了起來,到長安時已經能動彈了,死活要自己洗澡。
三人叫了一桌酒菜,秦義和叔寶二人跟餓了幾百年一樣搶著吃,葉長風慢條斯理的倒酒,眯著眼看外面路上的行人。上菜的小二還在感嘆,怎麼這個貴公子跟這兩流氓是一起來的呢真傷腦筋啊。
長安是國都都城,人來人往特別熱鬧,五湖四海的人都齊聚在這。
一個小姑娘走近他們,身上銀閃閃的環佩叮咚,是五毒教。五毒的名聲在中原不算好,但也經常有走動,酒樓里的江湖人都只是好奇的看了一眼就移開目光。他們雖然好奇,但惹不起人會下蠱,指不定和你說話下一秒你就自個兒扒光了衣服在大街上跳舞。叔寶正啃著雞腿,見到異族走到自己的桌子邊坐下,腦袋嗡嗡響。
「師兄!異族!」
哪知五毒的小姑娘一開口就用銀鈴般的嗓音說:「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