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李治蘇醒
縣丞去拿嫌疑人後,徐有功坐在床上,渾身濕漉漉,沒動。
昏暗的房中,燭火奄奄一息,如同他一般,即將滅了死了似的。
元理這邊眼看他深思,猶豫著,沒跟他說話。
霄歸驊不在這裡,徐有功病了,他不想再肆無忌憚,只是落下眼,看到徐有功那雙形同枯爪的手,思緒忍不住飄回到初次遇到徐有功的時候,他輕而易舉的把他從草叢裡抓起來,也輕而易舉的險些捏斷了打他之人的手。
而徐有功此刻……竟是瘦骨如柴了。
究竟是什麼時候的事?
元理想不明白,但是看著徐有功蒼老的狀態他又覺得……也許,不是什麼時候,就是一夜一夕之間,畢竟兩天前他們還在一起見面……
徐有功這邊神遊了許久。和霄歸驊一樣,他似乎終於明白了霄冬至的真正目的。
雖然他的記憶不靈敏,可從白皮案至今,從一步到千步的聯想,讓他在腦海中推演,逐漸知道了是怎樣一回事。
因為知道了怎樣一回事,所以他不再強求和逼迫自己思索過去,任由霄冬至的身影在腦海中若隱若現,徐有功只是推演往後的故事,眼下,雖然還沒確切的證明出霄冬至所設下的計謀全部,但是可以確認一點——
他想胡族滅絕。
但不是真滅,真絕。
是絕處逢生的絕!
這一點,從假霄冬至給出的盒子就看出來了,那個盒子他小時和霄冬至玩過,裡面的話,看似是一種嘲諷,實際上是霄冬至在告訴他自己真正的目的。
是要把所有想要找到寶藏的人,引到陰溝,至於胡商寶藏,只是個幌子,一個讓胡人和其他胡人都聚集來的誘餌。
寶藏的存在只是為了把滅絕的胡人聚集在此處。
隨後,好讓胡族人看清楚,想要在絕境中求生,最終就不得不融入漢族的血脈,實現長遠融合,這才是最終目的!
好一個置之死地而後生。
霄冬至的深謀遠慮,徐有功一向是知道的,尤其,從武則天口中得知了天子李治也是胡人血脈,這就意味著胡漢之間的融合是必須的。
所以霄冬至自始至終想要保護的,不僅僅是他徐有功,更是胡人血脈真正的生存,是胡漢兩族的和諧共存。
在這個融合與分裂議題叫人新惶恐的時代,大唐胡漢之間的融合,可不僅是血脈交融,更是長遠的歷史碰撞和融合……而皇宮內,武則天此刻也因此事和李治攀談著。
當李治從昏迷中醒來,已經是半日前的事了。
他的眼中起初透露出迷茫,緊隨內心深處的記憶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重重鎚擊。
他記得武則天,那個曾經在他身邊的女人,但關於自己中毒以及中毒具有傳染性的事情,也沒有忘記。
而武則天接到李治醒來的消息,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趕緊到李治的床邊,輕聲地安慰李治,告訴他是因為生病才會頭腦不清醒。
不想李治聽后,疑惑又憤怒的看著他,並沒有接受武則天的解釋,還反問:「武照,你這是什麼意思?」
隨後,李治又彷彿想起了霄冬至的計謀,轉頭看向一旁的倪秋,詢問霄冬至現在身在何處。
倪秋低下頭,聲音顫抖地告訴李治,霄冬至已經死了。
霄冬至本來就是假的,只是給李治續命而已,如今李治已經得到更好的葯,倪秋也不想用那具假的做戲。
李治眉頭緊鎖,顯然對這個消息感到意外,「什麼時候?」
倪秋就繼續彙報,「早就……」
隨即李治又繼續詢問關於當前霄冬至計劃的進展,儼然是還記得這件事。
武則天則開始詳細彙報,她的聲音雖然平靜,但內容卻充滿了刺激。
當她提到了某些大逆不道的事,比如農民的揭竿而起沒有處死……再比如,徐有功的狀告。
這些禁忌,沒說完,李治就突然皺起了眉頭,他的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放肆!這也是你可以做主的?」
他的目光如刀,直刺武則天的心靈。
武則天被李治的氣勢所震懾,她一愣,然後立刻跪了下來,旁邊的宮女們也都紛紛跪下,頭低得幾乎要碰到地面。
「陛下恕罪。」武則天的聲音中充滿了謙卑與惶恐,她裝的,但是她也知道,李治好像失去了記憶,像是少年時候的樣子,而她如果對著少年的李治,若是說了不該說的話,她可能真的會惹怒他。
宮殿內,氣氛緊張而莊重。
武則天的宮女此刻匆匆上前,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試圖解釋李治病重期間的情況:「陛下,那時皇上病重,無法處理國事,是天後陛下掌權監國,以保社稷穩定。」
李治原本迷茫的眼神中再度閃過一絲怒意,「陛下?她……」他瞪著宮女,武則天則繼續解釋二聖臨朝與他允諾的陛下。
李治這次聲音中帶著徹底的怒,是那種少年的衝動和稚嫩的怒——
「誰准你插嘴,拉下去斬了!」
聲音雖然帶著威嚴,但言語間流露出的是種未經世事的少年氣息。
武則天心中微驚,她揮了揮手,示意侍衛將宮女帶下。然而,在宮女即將被帶走的那一刻,她搖了搖頭,帶人走的是崔玄,當然明白拎著走出去,讓宮女慘叫一聲,割破了宮女的手脖放了點血……灑在窗戶邊……
「快來人,擦了……」外面的聲音結束一群人忙著擦血的一幕被李治看在眼裡。
他貌似被安撫到,至少他說話還是管用的,可正因如此,表情不禁生出一絲疑惑,李治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再次轉向武則天,聲音中帶著一絲急切:「朕的上官儀呢?他還……活著嗎?」
剛才武則天講到了上官儀入獄,還沒說太多,武則天輕輕嘆了口氣,聲音中帶著一絲無奈:「上官儀已經去世了,如今的宰相是許敬宗。」
她的話音剛落,李治再次愣住,他的眼中是毫不避諱的震驚和迷茫,武則天看著李治的表情,心中雖明白這是因為毒藥導致的記憶喪失,但她仍然以臣妾的身份,繼續將最近的國家大事一一講述給李治聽。
她的聲音溫柔而堅定,也在試圖幫助李治找回失去的記憶,然而,李治的臉色卻越來越差,他低頭,攥緊雙全,眼中閃爍著痛苦和掙扎。
不是他厭惡武則天,而是他知道,自己昏睡的時候,朝中出了那麼多事,可她……一個人全部扛下來,而更可惡的是,他確實感覺到自己的記憶正在逐漸消失,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毒藥。
看來,他就算是活,也是下一個徐有功。
緊緊握住手中的玉菩提,哪怕充滿了憤怒和無助,等他抬起頭就又是意氣風發的少年皇帝,「所以,你一直執掌大權?太子何在?」
宮殿內的氣氛因為這句太子,變得更加壓抑。
武則天表情凝固,她也想要太子幫助,可是太子不在,李治當然感受到了武則天的的痛苦和掙扎,所以更厭惡元理了,那個小子不學無術,從小就癲癇又帶病,後來送到山上,開始不見好,後來好了也不知道回來幫他母親!
武則天不知道李治在想這個,只以為他是覺得自己奪權了,只是要把朝堂歸還的話,武則天心中不禁生出一絲擔憂。
她知道,李治的記憶喪失不僅僅是個人的問題,更是關乎整個國家的未來。她必須想辦法幫助李治恢復記憶,否則整個大唐王朝將面臨巨大的危機。
這不是她說轉給李治,就能隨時轉的。
可她要怎麼說,她也不知道了……
「說話!」
李治怒斥這時,宮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一名侍衛匆匆趕來,手中捧著一封緊急奏摺。他跪在李治面前,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陛下,緊急軍情!」
原本喊得陛下是天後,一看到李治坐著,頓了下把信封轉給了李治,李治接過那份沉甸甸的奏摺,目光在上面匆匆掃過,臉色愈發陰沉。
「這些無恥之徒,竟敢侵犯我大唐的邊疆……」他咳嗽了幾聲,聲音中透露出深深的憤怒和無奈。
李治心知肚明,自己的昏迷無疑給大唐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危機。然而,此刻的他卻無能為力,無法親自操持國事,當前的局勢已非他恢復記憶所能解決,大唐的未來,需要更強大的領導者來引領。
更別提,他以後會陸續失去許多記憶……包括他的武則天。
這個想法讓李治的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苦澀。他看向站在面前的武則天,眼中閃過一絲不舍。然而,為了大唐的輝煌,他只能狠下心來,繼續裝作不知情的模樣。
「武則天,你告訴朕,朕昏迷期間,你就是這樣監國的?」
他直接把信封摔在了武則天的臉上,但是因為力氣不夠,半道上飄飄洒洒。
「陛下息怒……」武則天聲音中也帶著幾分著急。
夫妻二人想的是一樣的東西。
都知道,此刻的大唐,需要智慧和決斷來支撐。
然而,武則天看著李治的表情,心中已經有了決定。她必須採取行動,要麼,幫助李治恢復記憶,無論付出什麼代價,要麼,她深吸一口氣,目光堅定地看著李治:「陛下,臣妾有一計,或許能幫助邊疆。」
李治抬起頭,看著武則天,眼中閃過一絲讚許,稍縱即逝。
他知道,武則天一直是他最信任,也是一手培養起來的女人,如果說這個國家需要最可靠的支柱,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武則天。
直至等她說完融合的計劃,突然一個機靈,明白了什麼,也是關於霄冬至真正的計謀,也許霄冬至的最終目的不是保護誰,哪一個人,是為了打破胡漢的隔閡,讓漢人和胡人融合,這樣對於李唐身上有一半胡人的血脈之事,平息,讓兩個民族在共同的歷史長河中攜手前行……這才是最終目的。
但是這次她沒說出來了,如今的李治不是她的夫君,而看著李治頭昏的樣子,她心中固然悲痛,卻還是努力迎合道:「陛下真的忘記媚娘的一切了嗎?」
李治有些厭惡的看她道:「你是父皇的女人,雖然不知道我到底怎麼昏了頭讓你……但是從今日起你不要出現。」
隨即把她幽居深宮。
武則天等他走了,也不著急,只是坐下來,宮女有些急,陛下,咱們不問了嗎?
武則天卻是拿不準,因為李治太狡猾了。
她也拿捏不住李治是否是故意遠離她……畢竟之前已經有過幾次這樣的經歷了。
「再看看吧。」
李治這邊等人走出門去,很快就扶住床邊,他怎麼可能全忘記,但是就是因為沒有券忘記,聽到她說的那些,李治第一個反應就是——
將計就計吧。
哪怕她最後恨自己,惱自己……
可是下令的時候,他還是臉色有些慌和白,「傳令,多挑選女子入宮,綿延皇子。」
「啊……是!」
說完倒下去,他還是虛,遠在汝川床上的徐有功也早就倒下去,他也想明白了霄冬至,胡商秘密,和天子血脈的事兒。
和天後和霄歸驊想的差不多。
所以,深吸一口氣,將思緒從回憶中拉回眼前。
計謀雖然巧妙,但實現起來卻充滿了血腥,畢竟,融合與分裂,始終是一個複雜而深刻的問題,弄不好就是無數人的命和血。
輕輕撫摸著手邊的床框,他起不來,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感慨,大哥都為此而死了,自己或許,應該更加得振作起來,就好像,真正的智慧並不在於如何分裂,而在於如何融合。
只有融合才能真正留存下來……
等等!
徐有功突然忘了疼和虛,直接起身,
元理嚇了一跳,「怎麼了?」
「融合……我知道了!是融合!?」徐有功要下床,結果還是體力不支摔下來,幾乎就是此刻,汝川縣衙派人來報,張良帶到。
然後徐有功是和元理一塊兒趴在地上說的這就到……
縣衙,縣丞早早讓出了位置。
雖然徐有功弱了,但是他心中還是佩服,或者說更佩服了。
徐有功是這個世界上他唯一佩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