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二次聯考
這主意好!眾同門不禁贊妙。
只要有考試就有提前蒙題的,這很正常,然而出題夫子的想法,小學童們怎可能料到。
正月十一,平城各小學館迎來第二次聯考。
尉窈這個學舍還是大學那邊的薛夫子來任主監考,所有規矩均與上次聯考一樣,卯時半一到,薛夫子宣布首道題:「此題考你等的識字積累。寫出所學之詩里的六十個字,詩序和詩箋里的字也可,字體要工整,不能出現重複字。」
第一題如此簡單?!
學童們怎不激動,待薛夫子話音落,一個個立即蘸墨落筆。
曲融慶幸自己會的字早超過百個,他先從最簡單的「一、二、三」等數字開始寫,然後是「上、下、左、右」。
尉景、武繼等性格粗咧的,則想起哪個寫哪個,起初全洋洋得意,覺得自己簡直學識滿腹,寫過一半后,速度開始放慢。
尉茂、尉蓁、尉菩提等基礎頗紮實的,則依著《詩經》的開篇寫:「關、睢、后、妃、之、德、也、風……」
寫著寫著,尉茂突然停下,思慮到什麼,轉了念頭后再落筆,就是詩章句里不常出現的冷僻字了。
只有尉窈從第一個字起便是冷僻字:「譎、徵、踰、葅、蚣、蝑、罟……」而且這些字全從《序》和《箋》里挑選,避開詩里包含的字。
時間在一筆一劃中遊走。
辰時,薛夫子令館奴收卷,段夫子見弟子們意氣揚揚,知道都寫出來了,他拈鬚而笑,舒口氣。
辰時二刻。
薛夫子宣布第二題:「此題仍考你等的識字積累。比剛才簡單,只需寫滿五十個字,同樣可寫《序》與《箋》里的字,需注意,不僅這五十個字不能重複,也不能跟你們剛才寫的第一題里的字重複。都愣著幹什麼?還不動筆!」
「啪」聲脆響,是武繼,他懊惱地拍了下腦門,剛才寫的哪六十個字?他根本記不清楚。
一半以上的同門皆如此,所以聽完考題後集體發愣,自以為心眼多的更加發愁,第三題會不會再讓寫五十個字?天啊,雖然每個題單看難度差不多,但合在一起是成倍的艱難!
出題的人是誰?太損了!
這次收卷,神情還鎮定的學童只有尉窈和尉茂。
當薛夫子宣布第三題,眾學童瞠目無語,不得不承認前兩題確實簡單。
第三題:在夫子講授範圍內,默寫完整的詩,能寫幾首寫幾首。
要求是,每首詩不能和上首詩里有相同字,包括「之、而、有、於」等常用字,並且不能有前兩道題里寫下的那一百一十個字。
「完了——」
這一刻,段夫子與弟子們的心聲,頭一回產生共鳴。
唯獨尉窈心無旁騖,寫下第一首詩《螽斯》。
「螽斯羽,詵詵兮,宜爾子孫,振振兮。
螽斯羽,薨薨兮,宜爾子孫,繩繩兮。
螽斯羽,揖揖兮,宜爾子孫,蟄蟄兮。」
她默寫的第二首詩是《兔罝》。
「肅肅兔罝,椓之丁丁,赳赳武夫,公侯干城。
肅肅兔罝,施於中逵,赳赳武夫,公侯好仇。
肅肅兔罝,施於中林,赳赳武夫,公侯腹心。」
第三首詩是《甘棠》。
「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
蔽芾甘棠,勿翦勿敗,召伯所憩。
蔽芾甘棠,勿翦勿拜,召伯所說。」
第四首詩是《騶虞》。
「彼茁者葭,壹發五豝,吁嗟乎騶虞。
彼茁者蓬,壹發五豵,吁嗟乎騶虞。」
第五首詩是初八才學的新詩《相鼠》。
「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為。
相鼠有齒,人而無止,人而無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體,人而無禮,人而無禮,胡不遄死。」
尉窈撂筆,不是時間不夠她寫了,而是能寫的只有五首。她逐句比對檢查,確定五首詩彼此無重複字,並確定這五首詩里的所有字全避開了前兩題所答。
「收試題。」薛夫子預感這次鮮卑學童要出頭了,吩咐館奴后,親自收取了尉窈的題卷。
因今天佔用的休沐日,就不講課了,考完試后直接放學。
尉茂和一眾夥伴恢復好心情,書箱都不帶便鬧鬧騰騰離開,他們約好了去有梅林園騎馬。昨天沒去消災會的,也約在一起興緻勃勃出發。
轉眼間學舍里清靜無比,就剩下尉窈、尉蓁和曲融了。
尉窈收拾好書箱,和尉蓁道聲別,正出屋門時,尉景風風火火返回,差點和她撞一起。
「窈同門,你阿父在館外等你呢。」他告知完,著著慌慌跑離。
其實前天晚上尉駰便跟尉窈說了他給《論語》一舍監考,考完不回大學館了,和她一起歸家。
父女倆見面,尉駰高興道:「剛才和薛夫子聊了幾句,他說你考得好,薛夫子可不輕易夸人哪。」
「嘻,最後一題我寫出五首詩呢。」
尉駰這回是真驚訝了,他昨晚被留宿大學館,提前知道了各課程要考什麼,並且和幾位主監考模擬了諸題答案,最好的情況下,《詩經》考核的第三題就是五首詩。
他問:「是《螽斯》、《兔罝》、《甘棠》、《騶虞》、《相鼠》這五首?」
尉窈重重點頭:「是。交卷時我想,就算先考第三題,最好的解答也是這五首詩,阿父,我說的對么?」
「對!哈哈,走,咱們去買炙鹿肉,回家跟你阿母說說這次考試,讓她一同高興!」
這時尉蓁和曲融也出來學館了。
尉蓁羨慕地看著前方說:「尉夫子廣有學問,又溫和,窈同門有學不懂的回家后就能詢問她阿父,學業怎可能不好。」不像自己,回家面對的是姑母的哭泣,是祖父母的爭吵、父母也吵,沒有一處可以安靜學習的地方。
曲融心不在焉「嗯」一聲,他每回見到尉夫子來接尉窈,就控制不住地比較自己的阿父。其實昨天他也去消災會了,卻得等同門們都走遠后再獨去。被孤立的滋味很難過,在桑衢街找到阿父后,他阿父又當著過往路人對他一頓數落!
數落他白白糟蹋紙墨錢,書沒讀好、人讀傻了,嫌他每天放學就知道傻乎乎回家,不隨茂公子去玩耍。
最可氣的是,阿父又和東四坊那些混賬無賴攪和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