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下放莊子

兩日後的清晨天色微熹，一輛清油小車悄無聲息地駛出承恩侯府的側門，何乘頭上纏著繃帶騎馬沉默地跟在一側。

眼下城門尚未開啟，何乘下馬將承恩侯府的手令交給守門士兵查看，城門旋即開出一隅縫隙供車馬通行。

「姨娘，我就送你到這兒了。」何乘馭馬停下，抿緊嘴唇對著清油小車緊閉的車門說道。

車門內傳來陣陣模糊不清的嗚咽聲和掙扎響動。

「大少爺，奴婢們得趕緊走了，不然晚間該趕不及到莊子上了。」守在車轅邊的婆子面露難色地上前提醒。

本來何乘說的是不準任何人來送李姨娘的，婆子們本是拒絕何至的，結果何筱筱意外出現還塞了兩顆銀錠子給她們，眼見有何筱筱作保才讓何至送了李姨娘一程。

何至聽著車內的哭聲，終究沒有再說話，揮揮手示意婆子們繼續前行了。

因著李姨娘的事情，幾日來李氏和何菀總是懨懨的，倒忙得何筱筱沒時間去方國公府看廖青笑話，每日往返李氏與何菀的院子，陪著她們說話、解悶。

何筱筱早間剛哄著李氏用了燕窩粥，剛出李氏院子不遠就遇上了歸家的何至。

「大哥哥，回來啦。」何筱筱原地站定，如同閑話家常般招呼何至。

何至忽然退後一步，鄭重地對何筱筱抱拳施禮。

「大哥哥這是做什麼？」何筱筱忙上前勸道。

何至卻不顧她的勸阻，執意施完一禮，旋即默默轉身離開。

「二小姐，我們今日還出門去嗎？」素音獃獃地看何至走遠，才想起來問道。

「出去啊，先陪我回去換身衣服。」何筱筱隨口道。「今日去羽觴湖泛舟是早就和明珠約好的，不好爽約的。」

能夠出門玩耍王明珠總是興緻勃勃的，出城的馬車上，何筱筱因為今日早起不免有些睏倦，王明珠也不打擾她，自己掀開車帘子向外張望自娛自樂起來。

直到馬車將將快要出城時，王明珠猛地回過頭來。

「筱筱你過來看，那邊那個人是不是那日在沉醉閣外頭和你說話的姐姐。」王明珠一把拉過何筱筱，把她推到車窗邊。「她是不是遇上壞人了？」

何筱筱望過去，王明珠指的人的確是李芳茹，她孤身一人被幾個公子哥兒裝扮的人堵在路邊。

「容音，替我把路邊那個綠衣姑娘請過來。」

何筱筱本來倒沒哪個替天行道的閑心，只是猶豫再三后覺得再怎麼說自己和李芳茹也算相識一場，並不好裝作看不見。

今日跟著自己出門的容音是成國長公主昨日才送來春心苑的人，說是因傷退出羽翎衛的女緹騎，何筱筱也想藉此看看容音的本事。

結果還沒等容音出手，那幾個沒出息的紈絝子弟一看容音的練家子裝扮，再看到馬車上的承恩侯府徽記，立刻乖乖聽話散開。

一直強撐著應對他們的李芳茹聽見容音報出了何筱筱的名號，終於放下心來。

「唷，這不是會寧姨母家的六表哥嗎？」

何筱筱認出了那幾個紈絝中的一人，不待容音帶人返回，竟直接下車慢悠悠地晃了過來。

「原來是筱筱，哈哈。」會寧長公主的嫡幼子黃栩安，嘻嘻哈哈地開了口。「看來筱筱和李小姐是舊識，你們要是敘舊我就不打擾了，先走一步、先走一步。」

「慢著。」何筱筱年歲小氣勢卻足，閑庭信步般踱步擋在了比她高出大半個頭的黃栩安跟前。「我記得沒錯的話，六表哥年前就在戶部領了職，這個點應該在戶部辦差，而不是該呼朋引伴地在大街上調戲官家小姐。」

「哪裡是什麼調戲？我只是和三五好友出來用飯，回官署的路上遇上李小姐，她是我家五嫂的親妹妹，我只是過來同她打個招呼。」黃栩安一下子被何筱筱戳到弱點，支支吾吾地解釋道。

「但眼下剛過辰時，我不知道六表哥這用得是早飯還是午飯？」何筱筱聽罷低聲笑了，優哉游哉地說道。「六表哥還是快些回官署吧，不然等我下次進宮見到皇舅舅時，少不得就得多嘴多舌說上幾句了。」

看著黃栩安帶著狐朋狗友們跑遠，何筱筱才轉過身對李芳茹說道。

「李小姐，相逢即是有緣，我送你歸家吧。」

何筱筱自詡和李芳茹不過點頭之交，讓她避過黃栩安的騷擾已是仁至義盡，再送她歸家就算自己好人做到底了。

再說以自己對黃栩安的了解，李芳茹又不是什麼傾國傾城的美人兒，他眼下知道自己與李芳茹相識，之後必定不會再去招惹李芳茹。

李芳茹方才被黃栩安一行圍住，嚇得腿腳發軟，她身邊又沒跟著伺候的人，想要靠著自己走回家去只怕夠嗆，乖乖跟著何筱筱走，倒是容音見她異樣徑直過來攙扶住了她。

「李小姐家住哪裡？」上了馬車，王明珠眼睛晶晶亮地看著何筱筱，何筱筱沒有理睬她，直接對著李芳茹問道。

「我家住在昌樂坊。」李芳茹先是說了自家住址，注意到了坐在何筱筱身側的王明珠，沖她微笑著點頭。

「我今日出城，正巧也算順路。」外頭的容音吩咐了車夫繞行前往昌樂坊。

馬車重新動了起來，她們三個人面面相覷地坐在馬車裡，何筱筱並不准備說話，王明珠卻十分熱情地開了口。

「還不知道這位姐姐姓什麼呢？」王明珠笑眯眯地說道。「我們之前在沉醉閣外頭見過的。」

「這位妹妹好。」李芳茹愣了一下，笑著開口。「我姓李，李芳茹。」

「芳茹姐姐好。」王明珠不認生，見何筱筱不預備開口，索性自己挪了挪身子湊近與李芳茹說話。

待馬車行至昌樂坊李府門前，李芳茹起身準備下車，王明珠還頗依依不捨地挽留她。

「芳茹姐姐，你今日有事嗎？不如同我們一起遊船去吧？」

「謝過明珠妹妹好意，只是家中母親抱恙，實在抽不開空。」李芳茹婉拒了王明珠的邀約，再次向何筱筱致謝后便下車去了。

何筱筱看著李府有些破敗的門頭，暗自垂眸思量。

「二小姐？」

「沒事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