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沒有道別的分離
鍾靈毓的情況好轉了不少,她偶爾神智會清醒。
醫生說,她完全康復,只是時間問題。
對於沈懷洲來說,這是一個莫大的好消息。
可沈懷洲卻高興不起來。
自霍岩死,祥城被納入沈家地盤后,東瀛人開始在附近增兵。
他們的意圖很明顯,就是想佔領這片土地。
東瀛人甚至還找過沈家,大概的意思是說,沈家想要統治這整個國家,需要他們的力量,他們願意幫助沈家。
話說得好聽,實則東瀛人是想把沈家當傀儡,進而完成他們佔領這片土地的野心。
位卑未敢忘憂國,更何況是沈家。
沈家父子有野心,但是懂得大義。
無論國家怎樣分裂,最終統一這個國家的,只能是自己國家的人。
他們拒絕了東瀛人的提議。
於是東瀛人選擇了另一個地方,扶持傀儡。
雲城局勢急轉而下,和東瀛人起衝突,是早晚的事情。
沈大帥和沈懷洲皆焦頭爛額。
軍事會議結束后,沈大帥和沈懷洲道:「現在的情況,你也看到了,這雲城啊,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炮火淹了,你要做好打算。」
沈懷洲捏了捏拳頭,「這種關鍵時候,沈家絕不會當縮頭烏龜。」
「那是當然。」沈大帥道,「沈家從來就沒有孬種,但是家裡的女眷,是時候要安頓好她們了。」
沈懷洲臉色凝重,半晌,他說了聲知道了,便起身離開。
沈大帥則回了沈家,吩咐人將家裡的女眷叫到一起。
陸氏問:「老爺,你找我們有什麼事?」
「你們跟了我這麼多年,是時候該離開了。雲城愈發不太平,我已經給你們想好了出路,出國吧,國外還安全些。」
說著,沈大帥讓管家拿出不少錢,給她們分派下去。
沈公館到處充斥著悲戚的哭聲。
短短三日,沈公館開始空了。
女眷和孩子們,除了鍾靈毓,都走了,要麼南下,要麼出國。
沈懷洲對鍾靈毓,也有他的安排。
一旦戰爭起,他的命,大概就是飄搖的樹枝,隨時都能被大風壓倒。
他不能讓鍾靈毓跟他承擔這種危險。
還沒重逢多久,就又要分開。
沈懷洲把鍾靈毓抱在腿上,親了親她的小臉。
鍾靈毓眼裡閃過茫然,和少許的清明。
她像是察覺到什麼,抬手摟住沈懷洲的脖子。
沈懷洲貼在她耳邊,輕聲道:「靈毓,你不是一直鬧著想要出去走走嗎,我送你去一個很好的地方。」
「有多好?」鍾靈毓蜷縮著身子,埋在他懷裡。
「你去了就知道了,我不騙你。」沈懷洲眼裡閃過一絲痛苦,但語氣仍是柔和的。
鍾靈毓仰頭看著他,「那你去嗎?」
「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先不去。」
「那你不去,我也不去。」
雖然鍾靈毓神智還沒有完全恢復,但她的本能,告訴她要跟沈懷洲在一起。
沈懷洲摟緊她,「那裡有吃不完的點心,真不去?」
鍾靈毓搖了搖頭,「你去哪我就去哪。」
沈懷洲眼眶微熱,他吻了吻她的發頂,卻沒說話。
等鍾靈毓睡了,他把唐子胤叫了來。
唐子胤來的時候,沈懷洲腳下全是煙頭,他失神盯著地板,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懷洲。」唐子胤坐在沈懷洲對面。
沈懷洲這才將煙按滅,然後抬頭看著他,「你來了。」
「你找我什麼事?」唐子胤問。
沈懷洲沒有立刻開口。
唐子胤看到他緊攥的拳頭。
他下意識覺得,沈懷洲找他,可能跟鍾靈毓有關。
因為只有涉及鍾靈毓時,沈懷洲才會不冷靜。
他耐心等了一會兒。
不一會兒,沈懷洲開口道:「你把鍾靈毓帶走吧,別人帶著她,我不放心。」
他一臉雲淡風輕。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說出這話的時候,心裡有多麼的痛。
但這是最好的安排。
開戰在即,鍾靈毓跟著他不安全,可她現在的情況,讓她一個人離開雲城,沈懷洲又不放心。
所以,他找信得過的人,去替他照顧鍾靈毓。
唐子胤難以置信,「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現在的局勢,你心裡也清楚。」沈懷洲唇中吐出一口煙,輕聲道,「我不能把鍾靈毓留在這,她越跟著我,危險就越多。況且,槍炮無眼,我這條命...」
輕笑一聲,沈懷洲語氣裡帶著深深的無奈。
唐子胤道:「你也可以帶著鍾靈毓出國。」
「我是沈家人,這片土地,是我和我父親一點點打下來的,現在那群東瀛人想要把這片地盤搶走,我若是跑了,百姓們怎麼辦?」
沈懷洲愛鍾靈毓,愛到了骨子裡。
但兒女情長和家國天下,他能分得清輕重。
他也不想當喪家犬,若守城失敗,即便是死,他也要死在這片土地上。
唐子胤面色凝重,「如果她不願意跟我離開怎麼辦,而且醫生也說了,她快康復了。康復之後,她肯定會回來找你。」
沈懷洲拿著準備好的信,推到唐子胤面前,「那你就把這個給她看。」
接過信,唐子胤像下定了某種決心,「把她安全送到國外后,我會回來找你,懷洲,我們永遠是兄弟。」
沈懷洲拍了拍他肩膀,「今晚就出發吧,我已經訂好了船票。」
深夜的碼頭,咸濕的海水拍打出浪花。
鍾靈毓還在睡熟。
沈懷洲用毯子裹著她,抱著她下了車。
到了船邊,他有諸多的不舍。
這個女人,他愛了她這麼多年,卻因為局勢所迫,不得不跟她分開。
沈懷洲貼著她的面頰,又摸了摸她熟睡的小臉。
輪船快要開的時候,他才下定決定,把鍾靈毓遞給了唐子胤。
唐子胤接過,看了沈懷洲一眼,隨後毅然決然轉身,帶著鍾靈毓離開。
沈懷洲喉嚨微哽。
月光拉長了他的影子。
他的背影,孤零零的。
天上慢慢下起了鵝毛般的雪,好像是老天在為這場分別而哭泣。
雪花在沈懷洲的肩膀上堆了厚厚一層。
前往美國的輪渡,在朦朧的雪霧中,越來越遠,直至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