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撕脫狀斷指原來這麼簡單？
前世的李齊命運多舛。
大學畢業后先是在宜城市醫院急診科工作了五年，掌握了一定的急診技能。
隨後又進入了省醫，輾轉於骨科、泌尿外科、心胸外科，甚至在兒科和婦產科也短暫做過一段時間的住院老總。
外行人聽起來或許會覺得，哇塞，這醫生牛啊，是個全才，什麼病都能治！
可只有內行人才會明白，這樣的履歷是有多麼可悲，居無定所十幾載，學了一身雜而不精的本事，一看就是沒有貴人提攜，哪裡需要就往哪裡搬。
而事實上，社招進入省醫的李齊確實低人一等，待遇和那些一畢業就進入省醫的本家醫生有天壤之別。
收入就不提了，說多了都是淚，更苦逼的是，那些真正寶貴的進修機會、人才培養計劃、先進技術學習，他都沒資格吃第一口，只能撿別人剩下的。
可一覺醒來，回到1998年的臨床，李齊卻忽然發現，一切好像都變了……
他這一身雜而不精的功夫，穿越二十多年時光回到過去，四捨五入下來，不就成了這個時代遙遙領先的技術嗎？
就拿眼下這個撕脫狀斷指的患兒來說。
骨科老總一聽就頭大，想都不想就要請科主任出山解決。
可放在李齊的眼裡，這種難度的手術，卻也只是他的日常罷了。
這可能就是所謂的降維打擊吧。
李齊屏氣凝神，一邊清創，一邊標記著需要修復的血管。
遠端探及一條0.33mm的指背靜脈。
掌側探及一條0.42mm皮下靜脈，遊離長度約5mm。
另外神經束自遠端撕脫，損傷明顯，屈指深肌腱及伸指肌腱均於止點撕脫……
小男孩的食指不過兩厘米粗細，裡面卻埋藏著各種各樣精密的血管、神經、肌腱、骨骼。
此時暴力撕脫，手指內部說是一團亂麻也不為過，可李齊卻要抽絲剝離，儘力做到完美如初的修復，為接下來的吻合打好基礎。
失去了磨練二十多年的肌肉記憶，李齊的手法有些生疏，不過經驗還存儲在大腦里，李齊成竹在胸，進步飛快。
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過去。
差不多二十多分鐘后，李齊剛把斷指創面修復的七七八八，就聽到電動門緩緩打開的聲音。
「邱主任你出手，肯定沒問題……」
江雪茹此時換上了一件合身的洗手衣，還特意在外面套了一件長袖外套，誇張的身材這才稍稍掩蓋下去。
手術間電動門緩緩打開，江雪茹的聲音突然戛然而止，她一雙美目看著正在手術台上操作的李齊，顯得有些獃滯與不解。
「李醫生？你怎麼上台了。」骨科老總倒是沒什麼反應，還憨憨的笑了出來。
「哦，我看你們還在忙，就先幫你們把檯子搭好，順便清創一下，方便你們等會兒手術。」李齊不慌不忙的走下台，把沾血的手套甩到垃圾桶里。
骨科老總走到手術台旁瞅了一眼，也沒看出什麼名堂出來，只是下意識覺得斷指創面清清爽爽，似乎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複雜。
「你就是張柏年教授的學生？」骨科主任邱勇忽然問道。
「也不算是學生，只是聽過張柏年教授幾堂課，受益匪淺而已。」李齊老老實實回答道。
骨科老總哈哈一笑：「李醫生你真是謙虛啊，不過說來也是，張柏年教授平日里就很低調，他教出來的學生當然也不會太張揚。」
李齊笑了笑，沒接話了。
江雪茹見兩位骨科醫生沒有怪罪的意思，暗暗鬆了一口氣，走到李齊身邊小聲訓斥道：「誰讓你上台的，這不是我們的活兒，趕緊走，手術交給邱主任就行了！」
李齊點了點頭，沒有再解釋什麼。
多說多錯，既然兩位骨科醫生都沒有追究什麼，他也省的費口舌了。
而且他對骨科主任邱勇還是有點印象的，技術很精湛，做了不少破紀錄的高難度手術，尊稱他一聲大牛也不為過。
一個撕脫狀斷指再植對於他來說，應該不是什麼問題，完全不需要自己多嘴提醒什麼。
斷指患兒於是就這麼移交給了骨科，江雪茹帶著李齊離開了手術室。
骨科老總叫來麻醉醫生，給小男孩上了全麻，稍稍猶豫了一會兒后，鼓起勇氣看向邱勇請示道：「那邱主任，我就上台了？」
「嗯。」邱勇悶哼一聲，雙手背在身後，看樣子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出手了。
骨科老總見狀不由得在心裡哀嘆一聲，被邱老虎盯上，今天自己肯定在劫難逃了。
對於骨科老總來說，普通類型的斷指再植就已經很有難度了，這種撕脫狀斷指再植他也只是聽說過，今天算是第一次正式接觸。
再加上今天有邱老虎督戰，骨科老總剛剛拿起手術刀，小腿肚子就感覺有些發顫了。
可等到他真正開始動手之後，卻忽然愣了一下。
咦？今天這個撕脫狀斷指怎麼這麼簡單？
逆行撕脫狀的創面出奇的清爽，沒有血凝塊，沒有扭成麻花狀的血管、肌肉、肌腱，他甚至都不需要過多思考，埋頭苦幹就夠了。
骨科老總乾的熱火朝天，邱勇卻在一旁微微皺起了眉頭。
看了一會兒，邱勇忽然問道：「感覺怎麼樣？」
「邱主任，原來撕脫狀斷指沒有我想的那麼複雜，逆行撕脫的創面其實和普通的斷指區別不大，簡單的清創后，血管、肌肉、肌腱的形態都比較完整，對於我來說，吻合難度並不是太大。」
骨科老總有些興奮的總結著，他自我感覺特別良好，豎起耳朵想聽聽邱主任會怎麼評價自己這次的精彩表現。
超期待的！
可等了一會兒。
邱勇卻沒有回應。
這種異樣的沉默讓骨科老總忽然回憶起了什麼，後背嘩嘩開始冒冷汗，硬著頭皮看了一眼邱勇……
好傢夥，邱老虎眼睛都快瞪圓了，怒火中燒！
「邱，邱主任，我，我是不是哪裡做的不好。」骨科老總都快哭了，也不知道自己哪裡犯錯了。
邱勇瞪了一會兒，忽然又無奈的嘆了聲氣：「簡單的清創？能把撕脫狀斷指創面清創成你都能輕輕鬆鬆吻合，你竟然說這是簡單的清創？」
骨科老總一愣，旋即又反應了過來：「邱主任你的意思是，撕脫狀斷面是被李醫生修復過的，所以才會這麼規整？」
邱勇冷哼一聲：「你也不動腦子想想，要是撕脫狀斷指真的這麼簡單，我還會跟著伱一起來？」
骨科老總低頭沉思了片刻，卻又有些固執的說道：「邱主任這是不可能的，李醫生來手術室最多半個小時，他一個剛進臨床的新人，鋪檯子估計都要十幾分鐘，哪還有時間慢慢處理創面？」
「半個小時？你確定？」這回輪到邱勇愣住了。
「我確定，一個小時之前病人才到急診科，江雪茹就算動作再快，術前準備也至少要半個小時，事實上，李齊連半個小時可能都沒有！」
骨科老總自信滿滿道：「而且李齊圖什麼呢？他一個剛進臨床的急診科醫生，為什麼要冒著風險上台處理斷指，萬一出了問題，他可就算交代在這兒了。」
邱勇眼睛盯著斷指創面，心裡也不由得泛起嘀咕，難道真的是他看走眼了，可創面明明有處理過的痕迹，但半個小時就把撕脫狀斷指創面修復成這樣，難度未免也太高了吧……
而且老總說的很有道理，一個年輕醫生，為什麼要冒風險做這種事情呢？
為了逞能嗎？為了炫耀自己是張柏年的得意門生，有一手漂亮的斷指再植技術？
可很快，邱勇就在心裡否決了這個想法。
如果真是這樣，那李齊絕對會夸夸其談，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默默無聞的離開。
就在這時，麻醉醫生忽然說道：「咦？這裡怎麼有個箱子，邱主任，這是你們骨科的嗎？」
骨科老總看了一眼說：「哦，那是急診科的，估計是裝斷指的吧，你等會兒打電話讓急診科的人來拿。」
裝斷指的？
邱勇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走過去打開箱子，也像李齊那樣伸手探了進去。
寒氣刺激的邱勇手上的寒毛一豎，他頓時微微皺了皺眉，可很快眉頭又舒展開來，似乎想通了一些事情。
「行了，手術結束之後記得把手術記錄補了。」邱勇隨手合上箱子，對著老總說道。
「好好好。」骨科老總連聲答應。
邱勇眼看手術已經不會有什麼意外了，轉身正要離開，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回頭對骨科老總交代道：「對了，寫手術記錄的時候，把剛剛那個李齊的名字也加上。」
「啊？李齊他剛剛入職，而且又不是咱們骨科……」
骨科老總想說這不太符合規矩，可一看邱勇又有發火的苗頭，立刻語氣一軟：「知道了邱主任，等會兒我下台就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