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論功行賞
侍中高士廉嘉許地點頭：「新豐、渭南，比鄰之縣，新豐縣能及時傳遞通緝給各處，職責履行到位。」
黃門侍郎王珪附和：「畿縣竟有這麼高的效率，可比經多年征戰的邊塞了。」
公正地說，邊縣的調度確實比內地縣強許多。
心高氣傲的王珪，此時只能收斂脾氣，夾著尾巴做人。
王珪出自太原王氏祁縣房，祖父是南梁大名鼎鼎的太尉王僧辯，婆娘是出自長安杜曲的杜柔政，說起來與杜如晦還算瓜蘿親戚。
武德年間，他為太子中允，牽扯進李建成與慶州都督楊文干造反之事，被武德皇帝李淵送去嶲（xī，多音字）州，代未來的西昌衛星發射中心看看天氣好不好，到貞觀天子登基才召回來的。
右候衛大將軍、吳國公尉遲敬德傲然道：「區區王君廓，某可輕易斬殺。」
這不廢話么！
王君廓的個人武勇，本就不如尉遲敬德這天下第一馬槊名將。
尉遲敬德生平只在左武衛大將軍、翼國公秦叔寶手下吃過虧，但秦叔寶是用槍，不是馬槊。
秦叔寶按說只有秦懷道一子，可按《舊唐書》中，太上皇所說「卿不顧妻子，遠來投我」，可知他之前也有過子嗣。
至於結果，戰亂年代不用細說，說多了都是淚。
雖然《舊唐書》記載「從誅建成」，但以秦叔寶此時多病的狀態，有些不太現實。
天下馬槊第二名將，則是右武衛大將軍、宿國公程咬金。
御史大夫、參預朝政、檢校吏部尚書、安吉郡公杜淹開口：「臣杜淹以為，有功當賞，新豐令焦堂、新豐丞昝君玄可預定考課上上，新豐尉柯斜可預定上中，新豐司士佐楚三江可入流並檢校新豐尉。」
吏部尚書只有一位，但同時授的檢校吏部尚書也可以過問吏部事宜。
唐朝的吏部考功司考課，是對天下官員年度考核，分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九檔。
下下么，要麼鋃鐺入獄，要麼捲鋪蓋走人。
上上是極難得的評級，大概一年都難得出一例，得上上之評多半意味著升遷。
柯斜的上中也不是亂評，得獎三個季度的俸祿，日後升遷也能優先。
之所以不是上上，是柯斜的資歷實在太淺了，一下子提到頂，有揠苗助長之嫌。
尚書右丞魏徵舉笏：「臣魏徵以為，新豐縣不盡攬功於官吏身上，猶不忘為民夫請賞，此風當興。」
正焦頭爛額的貞觀天子，聽到眾臣議論此事，原本鬱悶的心情也舒緩了許多。
「杜卿所奏，可行。賞新豐縣銅錢百貫，魏卿暗訪此事，看看是說到做到，還是巧言令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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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豐西門，沒有慶。
除了幾個留守白直、典獄，縣衙大大小小的官吏，帶著孫三一幫當事人，擺上了香案恭迎天使。
天使當然不是長了翅膀的鳥人，是指朝廷的使者。
按照正常流程，焦堂等官吏只需要到縣衙頭門迎接就足夠了。
超規格接待的原因，是老明府焦堂顯擺之心發作，想讓新豐縣子民記住，焦某這一任是出了頭彩的！
天使未臨，倒是有一個壯年黑瘦乾道著黑頭巾、黃褐衣、草鞋，手持拂塵，緩緩過了甬道，慈眉善目地稽首，然後好奇地留下看熱鬧。
司功佐仲鋒小聲嘀咕：「道德品第？奇怪，新豐縣沒見過這道長啊。」
道士的品第與服飾對應，按唐玄宗時期道家大德張萬福撰寫的《三洞法服科戒文》區分，可分為：初入道門、正一、道德、洞神、洞玄、洞真、三洞講法師七種品第。
一般來說，第三等級的道德就很難獲得了。
當然了，還有按職位分：觀主、上座、監齋。
按修行類別分：法師、威儀師、律師。
其中，法師與律師，道佛兩家都有這名稱。
裴寂的娃兒裴律師，取名是方外這個律師，不是後世打官司那個律師。
柯斜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道士，心頭暗笑。
雖然見朝廷各位官員的機會不多，但柯惡也曾在下衙時，為在朱雀門外候著的大郎指認一下各位官員、閑談一下趣事。
恰好某一天說到魏徵，柯惡笑談，說起過魏徵當道士的經歷，更說魏徵精通釀醽醁（línglù）翠濤，連貞觀天子都饞著呢，還為這酒寫了詩哩。
有說這是一種酒，有說這是兩種酒，總而言之都是淥酒。
淥，通「綠」。
後世還存有綠酒工藝——楊林肥酒，甜甜的，好喝。
所以，柯斜正好認出了魏徵，只是大大方方一笑。
心中無私天地寬，哪怕是面對魏徵這號噴子，柯斜也沒啥畏懼的。
孫三他們已經努力漿洗過布衣了，只是衣服太破舊，怎麼洗也沒用，更有一些漏洞現出，「捉襟見肘」在這裡體現得淋漓盡致。
柯斜本想讓倉曹搞幾件舊衣裳來讓他們換上，卻被焦堂阻止了。
「碎慫，一點經驗沒得。」焦堂嘲笑柯斜。「教你個乖，越是這種時候，越要穿得破爛，會哭的娃兒有奶吃。」
淺薄了！
柯斜心悅誠服，於是不再多事。
天使身後，是一隊兵甲鮮明的翊衛，具體是哪一衛的，柯斜看不出來。
翊衛押著兩乘備運車而來，車上閃閃發光的開元通寶，讓看熱鬧的人眼睛都瞪直了。
對許多人來說，陳小二那句「我這輩子沒見過那麼多錢」是很適用的。
備運車歸兵部駕部司所有，按需分配到諸司使用。
好玩的是，御史台就不配有一乘備運車。
一貫錢重六斤四兩，百貫重六百四十斤，一乘馬車負荷大約在五百斤左右，自然得兩乘才能裝載。
焦堂帶著所有人跪了下去。
一般情況下，唐朝是不大跪的，但大朝會、拜祭太社太廟、叩謝皇恩、俯首認罪還是得跪。
天使一番雲里霧裡的宣讀，大意是勉勵新豐縣上下，楚三江的官身在走吏部，六品以下的旨授嘛，很快的。
一百貫錢，天使直接交給新豐縣，借口還要去渭南縣宣旨，溜了。
柯斜微笑，迅速想明白其中的道道。
幸虧事先就沒想撈這筆血汗錢，要不然得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