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母憑子貴
「伯母,此時你的狀態,是否類似渡劫仙君的靈體?」
莫聞提筆,問出了第一個問題。
這雲古大陸的修仙法門,在他的理解中,便是捨棄「肉身」的過程。
從點燃靈根,凝結凝體開始,步步破境,「肉身」的「屬性」也會越來越弱,特別是化神后尤其明顯。
莫聞臨走的時候仔細觀察過雲琉,小師姑的人體法軀自然是與人無異的——在他的理解中,這應該是龍族掌握了某種規律,從而可以在兩種截然不同的生命形態中自由切換。
因此,當小師姑化神后,她的人型法軀,也和普通化神境修士一樣,呈現出了一種類似「玉化」的特質,丹海與靈體幾近相融。
化神境界,也是延壽最明顯的階段,彷彿整個血肉身軀的代謝都慢了下來。
至於更往上的洞虛大乘境界,這種玉化的感覺尤其明顯。
譬如那位清泉聖君,他以三百歲的高齡破境,雖然人已經蒼老得不行,但卻明顯能感到靈氣充裕,皮膚如古玉般晶瑩。
據說到了大乘巔峰之後,那天降的雷劫,其實便褪去身為凡人的所有屬性,成為清純的靈體真仙。
而靈修,便是一步到位,直接以靈體姿態凝聚神魂。
付瑤微微頷首:「好問題。」
「靈修的重聚靈體,據說和渡劫后的靈體確有相似之處。只是我未經雷劫,不知道那仙君感受如何。就我的感覺而言……你要看看嗎?」
莫聞微微一怔。
付瑤只是一笑,便開始寬衣解帶。
然後……莫聞便看到,付瑤的身軀,自脖子以下,幾乎全是一團「凝固化」的靈力,沒有任何的器官形態,甚至胸腰部還有些殘缺,隱約可見一個半尺高矮的純靈元嬰萎縮在內。
莫聞深深吸氣,對著付瑤深深行禮:「伯母之志……壯哉。」
「只是難捨罷了。」
「看來沒辦法用仙君療傷法子來應對了。」
「是的,我重聚靈體后,御陽宗的聖祖仙君也曾經來看過,亦是搖頭。」
「伯母現在是用何法修鍊?」
「用的采丹納靈法,慢慢溫養。」
「伯母現在能感應到天地靈氣嗎?」
「能感應到。」付瑤輕輕搖頭:「但經脈……或說靈脈不全,完全無法納靈,你也見到我元嬰境況,能撐十年已屬不易。」
「可曾嘗試過渡靈入海?」
「無靈脈,自然也無法渡靈。而且自回來后,我付家族中亦無大能。雖有那印凡宗雖來探過幾次,但我觀之或另有所圖,便拒絕了。」
莫聞略一思索便緩緩點頭。
靈修之法甚是兇險,以往幾無先例,如今一個「活生生」的靈修就在眼前,誰不感興趣?
萬一找到了那保留神魂之法,便可以再延壽命。
修仙,可不就是為了成仙長生么?
一念至此,莫聞便輕輕嘆了一聲:「看來那兵解之法,誰都貪慕啊。」
「兵解是何法?」
莫聞輕輕一咳,便知道自己說漏嘴了。
「就是保留神魂,主動轉為靈修之法。」
付瑤點頭:「確實如此,所以我才便拒了其好意。」
莫聞握著筆,陷入了沉默。
付瑤含笑看著莫聞。
她雖然現在不能施展境界,但她卻能感覺,這孩子確實真心想「治」好她。
許久后,莫聞抬頭望向付瑤:「伯母,我問個事您別介意。」
「你問便是。」
「伯母還有多少時日?」
付瑤微微低頭,神色如常:「少則一二月,多則半年。」
「那就只有死馬……呃……」莫聞頓時閉嘴。
「死馬當作活馬醫。」付瑤倒是不介意,只是略有驚訝:「你還真有法子啊?」
「我暫時想到兩個法子。」莫聞回頭看了一眼門外。
房門未關,可以看到院外無人。
聽他說還有二法,付瑤愈加驚訝:「你說。」
「第一個法子,就是前幾日,我與付君在長水城歇腳時,曾無意捲入當地宗門與一名為女陰神母教的紛爭,其時我二人皆以為此教為騙子邪教,后我問出其功法心經,發現其功法乃是以內觀照見,先辟丹海,后聚靈體,再通奇經的修行法門,並非邪術。」
付瑤神色一凝:「奇經?」
「十二經之外的奇經,未見於經論著作,但可開闢之,我曾神識觀之,確有其事。」
「若伯母能重鑄丹海,便可以緩解元嬰衰弱之勢,繼而開闢奇經,完善靈體。」
付瑤微微點頭:「那第二個法子呢?」
「第二個法子則是……膽子大一點,晚輩試試看能否從那奇經靈竅開始,為伯母開闢出那奇經的陰陽二脈。若能成,再配合那神母教的功法心訣,伯母重修靈體便指日可待。」
付瑤沉思許久后才問道:「這第一法,是否需諸多時日?」
「是的。」
「第二法兇險?」
「是的。」
「我明白了,你容我先思量一番。」說著付瑤便含笑凝望莫聞:「我也不問你如何知曉這奇經法門了。」
「咳……晚輩是葯靈體,修行的法子,確實有些不同。」
付瑤微怔,隨後恍然:「難怪,葯靈體能如此快速結丹,此前確實聞所未聞。」
「那,晚輩這就謄出心經,伯母可以先嘗試一番,看看能否有所感應。」
「好,這邊便是書房,待我收拾一下,今晚你就住這邊吧,只是莫要嫌棄。」
「伯母太客氣了。」
……
回到書房,莫聞剛將那《帝女經》原封不動地謄寫下來,門外便傳來了付君的呼喚。
走出房間,只見天色將晚。
「說叫你過去吃飯。」
見付君臉上一副不爽的表情,莫聞便打趣道:「有你這麼請客的?」
「你以為我想啊……主要是考慮到我媽又不吃東西,我又搞不來——你會弄飯不?」
「……你饒了我吧。」
「那不就得了,只是這飯,不怎麼好吃。」
莫聞微微驚詫:「下午看你大舅的模樣,我覺得還是蠻好的吧……再說了,你那幾個表哥表弟什麼的,哪個比得上你了?」
「聽說還有什麼印凡宗的貴客要來。」
「印凡宗?」
「嗯。反正都煩,以前一個個盡排擠老子,現在一個個全是一副不服氣又不敢發作的樣子,老子再怎麼罵他們都不接招……」說著付君一聲長嘆:「一點復仇的快感都沒有。」
莫聞噗的笑了起來。
付母亦扶在門框上,含笑望向付君:「君兒長大了。」
付君這次卻沒有嬉皮笑臉,沉默幾秒後點頭。
「是的,孩兒長大了。」
「所以,母親,我們要一起過去。」
付母微微一怔,下意識地搖頭。
她乃靈修,在尋常人的眼中……那就是「鬼」。
還是身軀殘缺,連發聲都猶如「鬼叫」的鬼。
如何能登大雅之堂?
「母親,那一牆之隔,便是你從小生活的地方。」
付君指著那面高高的院牆,輕聲說著:「都說母憑子貴,憑什麼我能入正堂,坐上賓,我媽卻只能困在偏屋,十年都不出院門?」
莫聞聽罷,也回頭望向付母。
付母閉上眼睛,沉默數秒后緩緩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