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土
「這是潤土，這是紅土，這是黃土，這是膨土……」
「小的們把所有用來燒陶瓷的黏土都帶了過來。」
「還有這幾種從外地買的黏土。」
營房裡，紅的、紫的、黃的、白的、粉末狀的、塊狀的、片狀的、黯淡的、有光澤的……總計27種「黏土」依次排開，陶瓷匠人正小心翼翼地向李維介紹著它們的不同。
李維望著這些土，一個頭比兩個大。
李維只知道高嶺土是黏土的一種，卻沒想到「黏土家族」有這麼多花里胡哨的存在。
「高嶺土」這一名詞的缺失對李維來說是極其尷尬的。
倘若李維認識什麼是「高嶺土」，那麼他大可以把高嶺土命名為「高嶺土」。
問題是雖然都是四海為家的專業，但李維畢竟不是地質老哥，不清楚高嶺土的形態外觀和理化特徵。
何況天然存在的礦產必然有雜質的干擾，這增加了鑒定的難度。
尤其是在眼下，李維面前光是看著差不多的白色粗粒就有三種，白色片狀泥塊也有兩種。
「分不清，我真的分不清啊。」
李維指了指三種白色粗粒，向陶瓷匠發問：「這三個有什麼不同？」
陶瓷匠捻起左手邊的白色粗粒說道：「這種叫素土，制坯的時候可以加一點。摸起來又細又潮。」
陶瓷匠又端起裝著另外兩個白色粗粒的碟子：「這兩種做的是不同顏色的陶器的底料，加水之後粘稠的感覺不一樣。」
「好吧，很樸素的分辨方式，但對我完全沒有啟發。」
李維心中暗想，張了張嘴，又把喉嚨里的「硅酸鹽氧化鋁水合物」咽了回去。
「這裡面哪些黏土的產地附近有煤礦？」李維來回踱步，又生一計，追問道。
陶瓷匠聞言呆愣當場，支支吾吾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看陶瓷匠的表情李維就知道自己白問了。
「你先把白馬山附近的黏土篩選出來。」李維對陶瓷匠吩咐道，陶瓷匠領命而去。
轉念一想李維又覺得這法子不靠譜，煤層往往有高嶺土不代表高嶺土只存在於煤層；李維也不確定煤層的高嶺土純度一定就高。
「只能用笨法子一個個地實驗過去了？」
「萬一耐火磚是不同黏土的組合燒制出來的怎麼辦？」
「那麼問題來了，27種黏土隨意組合，一共有多少種？」
李維望著一屋子的土忍不住皺眉，轉頭對衛兵吩咐道：「去請約瑟夫法師來一趟。」
……
「子爵大人，」法師約瑟夫勾起自己的右手食指比劃了一個「9」，腦門上的青筋一跳一跳，「9個小時，光是和水泥相關的研究工作，每天就要花費我9個小時了。」
「我每天還需要3個小時的冥想時間來恢復。」
約瑟夫語氣悲痛，一幅馬上就要英勇就義的模樣：「即使是白馬山的牛，也不能再增加工作內容了。」
李維訕笑一聲，心虛地躲開了約瑟夫咄咄逼人的目光。
法師本來就是稀缺貨，大部分還是戰鬥型的法師，像約瑟夫這種研究型的學者就像是資深程序員的頭髮，比大熊貓還珍稀。
掃了一眼油頭垢面來不及打理的約瑟夫，李維反思是不是自己逮著一隻羊薅羊毛薅得太過了，違反了「可持續性地竭澤而漁」的基本原則。
可是伯爵府上可靠的法師也大多有要職在身，李維又不敢確信這些黏土一定能搞出耐火材料，貿然抽調人手，沉沒成本太大了。
咋辦呢？
氣氛一時沉默了下來，唯有李維敲擊桌案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迴響。
約瑟夫抓起一把紅褐色的泥土：「大人，您要是想檢測這些泥土的「強度」的話，我倒是有一個合適的朋友推薦。」
李維停下無意識敲擊的手指，端起一杯提神的卡木茶抿了一口，向約瑟夫望去：「是什麼來歷？」
既然是約瑟夫看上眼的朋友，李維自不會懷疑他的「學術能力」；但白馬山涉及的機密過多，外來人員的背景李維必須了解清楚。
約瑟夫也清楚關係重大，組織了一會兒語言，才開口說道：「他叫伽利略·伽利雷……」
「噗~」李維一口茶水噴了出來，打斷了約瑟夫的發言。
「好傢夥，達芬奇之後又是伽利略，科學名人大亂斗是吧？」
「咳咳~」李維連咳了五、六聲才緩過氣來，直起腰，迎上約瑟夫詫異的目光，表情微妙：「抱歉，法師先生，剛剛沒聽清，您說您的朋友叫什麼名字？」
約瑟夫遞給李維一塊手帕，接著開口：
「伽利略·伽利雷，曾經是諾德王國的貴族，因為質疑教宗的言論，被驅逐出境，輾轉去到了雪地巫師議會。」
「您知道的，聖城禪達就在諾德境內。」
「我在雪地巫師議會求學時與伽利略相識，這麼多年也一直在魔法的研究上保持著聯繫。」
似乎是想起了年少求學時的快樂時光，在李維手下淪為「社畜」、怨氣極大的約瑟夫表情柔和了不少，語調也變得「年輕」了起來：
「伽利略在物質解析上有著獨到的見解，我正是受他的影響，把數學分析用在了冶金的領域。」
「伽利略在雪地巫師議會以樂於分享實驗數據而聞名，是公認的一心探索世界奧秘的學者。」
「「強水」製取的改進實驗正是由他免費公開的。」
「夫人也聽說過他的名字，也許子爵大人您可以徵詢一下夫人的意見。」
李維頷首，「人的名樹的影」，自己向尤利婭和瑪麗娜女士打聽一番再做決定也不遲。
心思既定，李維就打算提筆寫信。
約瑟夫瞧見李維的動作，連忙開口補充了一句：「但是，大人，有一個問題。」
「說話大喘氣是個臭毛病，得改！」李維停下手中的筆，望向約瑟夫，心中腹誹。
約瑟夫撓了撓有些發癢的頭頂：「伽利略這些年一直在進行物體運動方面的研究，您的項目未必、未必可以打動他。」
「看不上玩泥巴的是吧。」
「物體運動？看我給他一點小小的牛頓震撼！」
「放心，只要信譽過關，我有辦法請得動他，」李維心念一轉，「對了，約瑟夫先生，你有沒有叫艾薩克·牛頓、詹姆斯·瓦特、門捷列夫、愛因斯坦的朋友？」
約瑟夫搖頭：「我不認識名字這麼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