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被抓
跟著那隻玉色蝴蝶,嵇盈風與江朝歡在林中緩行半晌,竟看到了嵇無風以天為枕、以地為席,和衣而卧,睡得正香。
有些哭笑不得,嵇盈風見他小孩心性,本來滿心的氣怒也消了。
揀了遠處一塊空地坐下,兩人也準備簡單休息一夜。嵇盈風拿帕子細細拂了石上的青苔,便邀江朝歡來坐。
她見江朝歡一路無話,還以為他是生了哥哥的氣,便先替哥哥道歉,江朝歡只是隨意客套了幾句,就準備到旁邊休息。
「那日被困在密道中,江公子是怎麼出去的?」嵇盈風一直想不明白這件事,她記得在昏過去前,那個洞口還很小。
「或許是生死面前,激發了潛能。」江朝歡顯然並不想和她聊下去。
但嵇盈風卻因這句話沉吟良久,轉而問道:「我記得江公子說過,來聚義會是為了尊師遺命。現在沒有了聚義令,不知江公子治好令師妹后,打算去哪裡?」
「何去何從,並不在我自己掌握之中。」
不知他為何會這麼說,但嵇盈風心裡盤算的,是想邀請他來家裡。
幾次的救命之恩,她自知憑自己的能力極難報償。又知道他們師父已過世,應該沒有束縛,等他們從玄天嶺回來後去廣陵嵇府,也算有一個落腳之處,順便再請父親好好報答他。
「父親平生最喜劍法,如果江公子願意過府切磋,我會勸爹爹以鳳血劍相授。」
號稱江南劍法第一的鳳血劍,與天下第一刀水龍吟並稱,是世上所有習劍之人垂涎不得的絕妙劍術。她相信,江朝歡一定願意習得這絕世武功。這也是對他屢次相救最好的報答了。
不想,江朝歡不但沒有立刻答應,反而莫名地盯著她,雖然面上神色未變,但一直以來他身上的熟悉感褪盡,兩人之間彷彿突然隔了萬水千山。
「如果你的東西被別人奪去了,你會怎麼辦?」江朝歡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我……如果那個人很需要它,那我可以送給他。」嵇盈風一愣,她從未思考過這種問題。但她想了想,自己沒有什麼不能失去的東西。如果別人更需要,那也無妨拱手相讓。
「嵇姑娘真夠大方,可惜在下小肚雞腸,卻沒有這般胸襟。」江朝歡冷笑了一聲,便轉身欲走。
「那你要怎麼辦?」嵇盈風有些奇怪。
江朝歡頓了一下,緊按劍柄,卻沒有回答。
他會怎麼辦,十二年來,他一刻也不敢忘……他失去了的一切,必將自己一點一點親手奪回來。而那個令他一無所有的人,他絕不會放過。
……
第二日一早,嵇無風被爬到臉上的蟲子咬醒。自覺睡得很好,昨日的氣也全消了,他將所有煩惱拋到腦後。憑著記憶往來路摸索,終於走回了昨日的鄉道。
又走了一段,見到前面平城的城門,肚子呱呱直叫,他便決定先進城找個飯館填飽肚子。
豪氣地將一錠銀子拍在桌上,夥計立刻殷勤地點頭哈腰。誰知,那銀子還未揣進夥計懷中,就被一雙大掌劈手奪過。
「鳳血劍的兒子,哈哈,這回沒跑了。」看了眼銀子底部刻著的「嵇」,那男子一邊掂著銀子,一邊放聲大笑。
「王衛江?」嵇無風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男子,分明是三庄十二堡中潛龍堡的大弟子王衛江。
聚義會那日,潛龍堡從堡主到弟子大多遇難,唯有王衛江和幾個師弟生還。
師門覆滅,他們不知該當去往何處。怨天尤人時有人提議,若能綁架據說是不會武功的嵇無風,去要挾嵇聞道授予武功秘籍,再找個地方勤練幾年,或許能重整旗鼓。
已是喪家之犬的王衛江思量半晌,下定決心放手一搏。他們查探許久,終於得知嵇無風在雲中郡,可當他們趕到后,又聽說嵇無風已經離開。
追了一路,本來見嵇無風和另外兩個入會人在一起,他們還不敢下手,卻沒想到他突然自己孤身離去。又偷偷跟了半日,確定他只剩一人後,王衛江終於決定趁早動手。
「你們幾個英雄好漢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在這裡故人重逢是我們的緣分,這頓我請你們了。」看出他們來者不善,嵇無風只得打著哈哈,試圖混過去。
「不必了,聽說廣陵人傑地靈,我們兄弟是想要嵇公子帶我們去貴府長長見識。」王衛江上前一步,身後幾個弟子擋住了門口。
「哈哈,好說好說,我正愁沒人作伴,一路寂寞呢。」嵇無風一邊向門口蹭去,一邊擺手答道。
突然,他左手一拋,一錠銀子朝王衛江飛去。這是他手邊唯一的東西,暗暗鼓了半天氣,才用盡全身力氣一擲,同時拔腿跑向後堂。
沒想到,他剛邁出一步就被一腳絆倒在地,額頭重重磕在桌腿上,「哎呦」,又被一腳踢在腰間。
王衛江揪起他的后領將他提起,拖著他走出店門。
「救命啊,喂,你們快報官啊。」嵇無風一邊撲騰著,一邊朝店內夥計、客人大叫。
然而,一群兩手空空的百姓怎麼敢惹凶神惡煞的習武之人,見他們各個手執長刀,早就都縮成一團,生怕波及到自己。
「既然請你你不走,那就只好綁你走了。」
王衛江冷冷一哼,便見兩個師弟用粗麻繩將嵇無風手腳捆住,不由分說把他塞進馬車,疾馳而去。
「喂,你們聽我說,我不過是嵇家撿來的兒子,你們抓了我,也換不來什麼好處。」
這個馬車可不比昨日坐的豪華。裡面本就狹窄,他又被隨意一扔,腳正卡在門邊,姿勢十分彆扭。他只能大聲吵嚷著,企圖說服他們放了自己。
然而,那幾個人充耳不聞,他只好改為了威脅:「我妹妹和結拜兄弟都在這裡,你們趁早放了我還好說,否則被他們找到,你們一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撲騰」他還未說完,雙腳就被狠狠一拽,從坐席上跌落,頭上又撞了一個大包。接著,他的嘴裡被塞進了一塊抹布,他發出的聲音只剩下了含混不清的「嗚嗚」。
「你老實一點,還能少受些罪。不然我現在就殺了你,讓他們找你屍體去吧。」王衛江惡狠狠地罵了幾句,又重新上路。
他跌在坐席下,整個身子只得蜷縮起來。王衛江又絲毫不顧忌地快馬加鞭。一路顛簸不知被撞了多少下,只覺頭暈眼花,渾身上下又酸又疼,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