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秘地
隨著江朝歡目光望去,只見羅姑正拽著堯叟的腳將他拖到一棵樹底,又將外衫撐著為他遮雨。
只是雨勢越來越急,豆大的雨滴裹挾勁風撲到面上,砸得張不開眼。那外衫也轉瞬濕透,凝結的雨珠滴滴答答落在堯叟身上,他的一身灰衣濕成了黑色。
羅姑焦急地左顧右盼,四下卻無可擋雨之處,雷聲轟轟,又沒有停下之象。轉而看向江朝歡兩人,掙扎半晌,終於走過來:「我帶你們去一個避雨之處,只是需得你們縛住雙手,罩住眼睛,你們能答應嗎?」
兩人雖覺奇怪,卻也只能應下。
這兩人久居潮生崖底,自然不可能風餐露宿,日日夜夜睡在這荒郊野外,肯定還是有一方安席之地。
可羅姑寧可今晚與堯叟將就宿在林間,也不願被他二人知道那處所在,還是突然天降大雨才不得不帶他們去躲避,可見那處必有古怪。
羅姑默默負了堯叟向北面走去,顧襄也扶了江朝歡起來,緩緩跟在後面。
這片松林並不很大,不過一刻便走到了盡頭,只見面前出現了一塊巨大的石壁,足有十幾人合抱的尺寸。石壁凝白如玉脂,上面光華可鑒,被雨水沖刷的更是清明透亮。走近一看,石壁向上傾斜,倒映出幾人的影子。
原來這裡正是羅姑與堯叟平日拆招演練之處,只是每逢十五月色最亮,兩人的身影映在石壁上,又折射到對面光滑可鑒的崖壁。兩人招法精妙、身姿卓絕,又兼之倒影虛幻、月色朦朧,崖上之人見了還以為是仙人下凡,漸漸有了潮生崖壁仙人舞的傳說。
顧襄覺得有趣,伸手撫上石壁,正要問一問這來由,卻見羅姑放下了堯叟,從石壁後面摸出一串東西走過來。她所拿的是兩副鐐銬,上面銹跡斑斑,卻也能依稀看出本來精銅之色。
知道打不過她,也不需掙扎,兩人乖乖戴上了手銬。羅姑又撕下袖角緊緊蒙住兩人眼睛,眼前頓時一片黑暗。只聽她嘶啞著嗓子嚴聲告誡:「你們跟著我走,不要試圖偷看,否則,我也顧不得解藥,必先殺了你們。」
兩人感覺手上被什麼東西一戳,於是反手握住,方知是一根棍子,羅姑握著另一端。這邊重新負上堯叟,顧襄便扶江朝歡牽著那根棍子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七拐八拐,前面終於停下了腳步。顧襄這才驚覺頭上已不再有雨滴拍打,想必是到了避雨之處。
聽到身側江朝歡受雨後呼吸漸沉重,顧襄忘了自己眼睛被遮住,正欲轉身看他情況,腳邊卻好像踩到了個硬物。
她好奇心起,俯身拾起那東西,只覺是個挺大的球形,慢慢摩挲時,手指卻突然插進了兩個洞。忙縮手出來往下探去,卻又摸到了一個洞。恍然間,她想到了什麼,登時嚇得連退數步,猛一抬手將那東西遠遠一扔。
「這裡有骷髏頭,多半是被他們害死的人。」顧襄小聲附在江朝歡耳邊說道,只覺有些心慌。
江朝歡也暗暗心驚。堯叟需要顧門朝中措療傷才捉顧門之人,看來之後,那些人便遭毒手。而這鐐銬,也顯然是他們一直預備下的。
可若想利用顧門療傷,只需在原處幾日也夠了,又為何需要鐐銬,那些人又怎會死在這裡?難道是因為對顧門的恨意,要把他們囚禁在此處慢慢折磨而死?
他心中驚疑,語氣中卻毫不顯露,玩笑般道:「你殺過的人放久了不也是這樣,你怕個什麼?」
顧襄一噎,有些無語。
她自中毒后無法使出武功,於習武之人便是失了傍身倚靠,變得容易不安。但此刻見江朝歡做派一如既往,不知為何,心中那點焦慮盡散,也像往日一樣不甘示弱地還口:「我倒是不怕,就怕你打她不過,也變成這個下場。」
那邊羅姑安頓好了堯叟轉回來,聽兩人鬥嘴,不免好笑。可思及自己二十年來遭遇,又氣恨難當。當下重重哼了一聲:「你們怪只怪自己投入顧老狗門下。天下這許多正經門派,哪個不好,非要學那老狗武功……」
顧襄聽她辱罵自己父親,怒不可遏,憤然道:「你們所謂名門正派就光明正大了嗎?還不是蠅營狗苟,自相殘殺,不過假仁假義。」
「你說的沒錯,我倒也從未自詡名門正派,但與你們顧門的歹毒相比,也實在是相形見絀了。」
兩人竟就此要吵起來,江朝歡怕顧襄言語中泄露身份忙拉住了她,顧襄瞭然其意,也只得忿忿住口。
羅姑扯著兩人又走上一段,將兩人手上的鐐銬另一邊鎖在了一根金柱上,反覆檢查后才又囑咐:「今晚你們老老實實在這裡,若是摘下眼罩,或者妄圖逃跑,哼,我手下絕不留情。」
這裡似乎已經離外面甚遠,雨聲微弱幾不可聞,卻仍能聽到堯叟羅姑的呼吸,想必還在不遠處。幾經輾轉,他們也都早已精疲力盡,又兼受傷,過得一會兒,實在支撐不住,都靠著金柱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一陣呼喝怪叫卻驚醒了兩人。
雖然看不見,但聽聲音也知是堯叟在發瘋。只聽他拳揮腳踢,登時一片瓷器碎裂、牆壁震蕩的亂響,可卻聽不見羅姑制止安撫。
「咣」,似乎是堯叟一拳打在了牆上,只覺地面都在晃動,足見他氣力之強。兩人呼吸一滯,不敢出聲。
然而,還是很快察覺到這邊有人,堯叟不管不顧地撲將過來,一拳便朝兩人揮去。
顧襄急忙縮身,江朝歡聽得風聲,揚手一格,堯叟的拳頭砸在了鎖鏈上,不免痛呼一聲。卻又緊接著揮拳擊下,全然沒有章法,力道倒是極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