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演技

「兄長，可是被那西羌商隊所傷？」

屋中只剩下了兩人，而白隼向來鎮定自若的表情，變得無比擔憂。

他一襲青衫，身上風塵未去，顯是回寨后還未收拾，就第一時間趕過來的。

畢竟，在白隼眼中，這位「救自己於水火」，又將「視自己為手足」的豪傑好漢，比自己親生兄長更為投心！

而且，大浪山誰不知道，「黑虎刀王大明」不欺婦孺，不戮百姓，不造殺孽，吃的多是那胡羌的買賣，是個少見的綠林好漢！

若非如此，有著「秀才功名」，曾位居大梁縣吏的白隼，萬萬不會輕易就投入黑虎寨麾下。

王大明聞言卻沒有回答，只是招呼白隼坐下后，倒了兩碗茶水。

他看著腦中面板上的文字，心中正在輪換急轉。

【王大明：壽（0.3），命（武道二重），狀態（毒發身亡中）】

【技能：黑虎刀法（爐火純青）；廚藝（小有所成）……】

【造化點：0.00（0/10）】

【發現符合條件人選，請宿主儘快收為義子！】

【白隼（黃）：靈根（木火土），好感度（99/100），評價：資質平平，忠心可鑒，潛力尚可。】

王大明的屬性面板……

變了！

見到軍師白隼之後，這幾日一動不動的屬性面板，竟多了兩行文字！

這兩行文字，其中包含的信息量不可謂不大！

以王大明前世看小說多年的經驗，他推測這突然出現的「提示」，應和那【造化值】有莫大關聯。

還有【靈根】……又是什麼鬼？

不是說這是武道世界？

難不成……

這個世界還能修仙？！

王大明心中念頭急轉。

可白隼見他遲遲不答話，起身靠了過來。

「隼在安陽郡時，粗通些許醫術，不若為兄長斟看一二。」

說罷，就搭上了王大明的右腕。

而掛在王大明身上的虎崽，似乎對白隼頗為熟悉，只是抬了抬腦袋就沒有了其他動作。

王大明卻在犯難。

收義子……

這個任務……有點難辦啊！！！

須知，王大明天賦異稟，靠著一本粗淺的「黑虎刀法」，就入了武道二重，如今不過是三十歲的年紀。

而在大梁為官多年的白隼，卻比他只年少一歲，時齡已二十有九！

人家拿你當大哥，你想當人家的爹？！

這事，怎麼也說不過去啊！

況且……

這個類似華夏古朝的世界，也有著三綱五常之說，白隼作為一個文人，雖投在寨主但歷來清高，這「認賊作父」的事情……

而正在號脈的白隼，盯著王大明魁梧的身體，表情不停變幻，嘴裡喃喃自語，

「不對啊……」

「命機已失，怎得人相未變……」

「這……」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白隼連連搖頭，臉色陰沉的似要滴出水。

「寨主，你的身體，到底是怎麼回事！」

而此時，王大明忽然嘆了口氣，掙開了白隼，一臉平靜的看向了窗外。

正是秋暮之時，落日只余半輪，斜陽夕照，遠山如墨畫，天地皆昏黃。

「我中了奇毒，將要死了。」

王大明的語氣平緩。

房間內的氣氛，瞬間便低落了下來。

「兄長……你……」

白隼聞言，面上儘是焦灼。

他雖從脈象看出些端倪，但看著龍精虎猛的王大明，依然是一臉不信。

可王大明只是揮了揮手，止住了白隼接下來的話語。

「沒用的……」

「所有的葯都試過了……」

而後，王大明淡淡的看向了白隼，沉聲訴說，似在訣別，

「人在江湖，生死難免，你也莫要太過傷痛。」

他將虎崽抱到懷中，緩緩摩挲著它那柔順的膚毛，

「人總是要死的，我吃過肉，喝過酒，殺過人，也救過人。」

「在山上和眾兄弟快活了多年……」

「此生該做的事已做了大半，死又何妨……」

白隼回寨之後，雖聽聞王大明受了傷，腦袋也出了點問題，但沒想到會如此嚴重。

此番見面，竟是生死之別！

可雖然從王大明面相，看不出什麼病色，但白隼的心已沉到了谷底。

他素來好學，又喜研旁門，在大梁安陽郡為官之時，曾在名醫華鵲先生處學過些醫術。

剛才號脈，便知，王大明沒有說謊。

其確實是中了毒，而且已是「毒入五臟，命機皆失」的將死之相！

此時看著王大明如此說話，看著向來粗豪的大寨主如此頹然……

白隼不疑有他，便知道，寨主說的應是真的。

他忽然便覺心頭無比凄哀，看著這此生僅見的遲暮豪傑，聲音頓時哽咽，

「兄長……！」

「隼……」

「若兄長真有不測，餘事盡可吩咐與隼！」

王大明緩緩踱步到了窗邊，背對著白隼的面孔上，有些微不可查的顫動。

「黑虎寨有你照看，我也沒太多牽挂……」

「可寨子的弟兄們，多是活不下去的貧苦人家，我走之後，你須好生善待。」

「隼，必對兄弟們好生看護！」

白隼重重點了點頭。

大梁多苛政，千里多飢殍。

他自然知道，黑虎寨的弟兄們雖為山匪，但本性大多不壞！

王大明忽然長嘆了口氣，旋即有些躊躇的說道，

「這第二件事……」

「此事……」

他鎖著眉頭，表情糾結，

「算了……」

「此事，不提也罷！」

白隼聞言，音調卻陡然變得高昂，

「兄長！」

「兄長有話但說！」

「隼與兄長，乃肝膽之交！」

「兄長之事，隼若有推脫，千刃加身！」

王大明聞言，一臉興奮的轉過身，死死握住白隼雙手，

「兄弟！這可是你說的！」

見到王大明畫風突變，一股不好的預感突然從白隼心中傳來。

王大明沖著上方遙遙一拜，隨即說道，

「正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我雖然也納了妻室，卻沒有誕下一兒半子！」

「生不能延宗衍嗣，死不能孝看祖宗！」

「此乃大逆不道！」

白隼連連點頭，一臉瞭然，語氣肯定，

「不錯，傳嗣之事，非同小可！」

「須得為兄長過繼一子，行那打幡孝墳之事！」

而王大明聞言話鋒一轉，語氣幽幽，

「黑虎寨上，儘是粗鄙莽夫……」

「你知道的……」

「大哥是個粗人，這一輩子沒啥盼頭，就是想能有個讀過書的兒子。」

說完，王大明一臉期待的看向了這位卓爾不凡的白軍師！

白隼正在點頭稱是，他自是知道寨主素來敬仰讀書人，還曾言過其若生子必拜在自己席下。

可他抬頭，卻撞到了王大明的火熱眼神。

聰明如他，也反應了許久，才明白過來王大明的打算。

在這大浪山上，土匪窩中，除了白隼自己，哪裡還有第二個讀書人！

「兄長……」

「這……這……」

「這不好吧！」

王大明聞言，只是一臉悵然的搖了搖頭，卻沒有糾纏，也沒再言語。

而是嘆了口氣，起身爬到了榻上躺下，便緊閉雙眼不再多發一言。

地上的白隼心中正在翻江倒海！

匆匆而來，本只想看看王大明的身體狀況，順便與他商討下那樁關乎黑虎寨存亡的「大事」。

卻沒想到，自己這位兄長不但要死了，還打起了自己的主意！

我拿你當大哥！

你……

你竟……

想當我爹？！！！

他萬沒想到，王大明口中的第二件事竟是如此！

王大明閉眼躺在床上，心中忐忑，一言不發。

而白隼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忠義孝悌，倫道綱常……

捨身相救的王大明，英雄遲暮的黑虎寨主……

一幅幅畫面不斷的在他腦海中交替閃過。

半晌之後，白隼咬了咬牙，終究還是走到了塌前跪了下來。

「砰！」

「寨主……若不嫌棄！」

「隼……願拜為義父！」

「為寨主……盡孝送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