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冢原卜傳
「呵!」
一聲雷鳴般的大喝打斷了他的感慨。
一抹輝映著晚霞的櫻色刀光驟然亮起。狂奔的野豬似乎頓了一下,然後向前再衝出幾步,就歪倒在地抽搐起來。鮮血從頸部湧出,染紅了周圍的層層落葉。
這是怎樣的一刀!
此刻,楓千代突然就相信了楊過、令狐沖、獨孤求敗們的存在。
冢原卜傳直起身,手腕微微一抖,太刀上便沒了血漬。
而他看向楓千代的眼神,也如同手中的太刀般銳利。
「謝謝冢原大人的救命之恩!」楓千代躬身行禮。然後轉向背後:「菊幢丸,沒事吧?」
他試圖讓動作看起來盡量自然,來掩蓋他其實在躲避著與冢原卜傳的目光交匯。
菊幢丸木然地眨了眨眼,表情漸漸有了變化,終於癟著嘴嚎啕大哭起來。
「沒關係,讓他哭個痛快吧。」冢原卜傳平靜地說:「倒是你,剛才的身法可是『猿徊摺足』?」
「哈哈哈是嗎?」楓千代笑得有點心虛:「我也不太清楚啊。」
冢原卜傳冷著臉走近了一步:「刺中野豬的那招,是『立浪突』吧?」
「額……」楓千代覺得自己的喉嚨有些發乾,強笑道:「我是看菊幢丸練習時學著玩的,沒有問過啊哈哈。」
「你每天素振多少次?」冢原卜傳打斷他的話。
「額……」楓千代知道素振是指劍道的劈刺練習,只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搞得有些迷糊:「三、四百次吧。」
「太少了!」冢原卜傳搖搖頭,然後話題又轉了回來:「你可知道,未入門是不能擅學流派奧義的。」
「我,其實,那個……」楓千代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放棄了狡辯,低頭道歉道:「對不起!」
作為21世紀的小白領,岑楓穿越到另一個位面的中世紀日本——一個比自己玩過的《太閣立志傳》、《信長之野望》稍早一些的時代。
逐鹿天下?統一日本?他的中二之火只是短短的蹦出了幾顆火星就熄滅了。
因為他發現自己穿越來的身份不僅不是上杉謙信、織田信長這樣的位面之子,甚至連最低級的武士都不是,而是一個名叫楓千代,被好心僧人收養的可憐孤兒。
戰國的亂世是大人物們的舞台,卻是平民百姓的煉獄。這裡戰亂四起、人命如草。職業或業餘的強盜多如牛毛,士兵們的破壞力比強盜更甚,而變成了小孩的自己隨時小命不保。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他偶然間發現同村的菊幢丸小朋友在跟名師學習武道,而這個名師竟然是自己在遊戲里見過的角色——傳說中的劍聖冢原卜傳!他自然顧不得其他,沒臉沒皮地跟著偷練起來。
「哼!」冢原卜傳輕哼一聲,卻震得楓千代肝兒顫。
只見他舉起太刀,聲音裡帶著滄桑:「道歉有用的話,世間就不需要刀劍了。」
楓千代此刻已經緊張到顧不得吐槽這句台詞了。
果然是……逃不過去了么。
廢掉武功?挑斷筋脈?還是直接滅口?
楓千代一邊腦補著各種可能,一邊微笑著做最後的掙扎:「其實……那個……您用不著太在意的!我記性很差的,年紀又小,都是機械記憶不是理解記憶,過不了多久就會忘光的。」
「記性差嗎……那就有些麻煩了。」冢原卜傳還刀入鞘,戲謔地看著他:「老夫本來還以為你資質不錯,打算收弟子的。」
「咦?」楓千代愣了一下,然後欣喜若狂地鞠了一躬:「弟子楓千代,拜見師父!」
開局就拜劍聖為師,將來武力值不得上天啊!
「小子無禮!」冢原卜傳板起面孔:「拜師竟不知道行跪禮嗎?」
「師父恕罪。」楓千代苦笑道:「剛才真的嚇到我了,現在腿抖得厲害,實在是跪不下去。」
「哈哈哈!」冢原卜傳捋著鬍子大笑:「你這小子面對野豬都敢不退,原來也知道害怕啊。」
說罷,他攙住楓千代:「放鬆,慢慢躺下來,為師幫你調理一下經脈。」
一旁的菊幢丸終於止住了大哭,抽泣地看著兩人,撓了撓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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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去冬來,時光荏苒,五年的時間發生了不少大事。
在日本西部,制霸十一國的尼子家如曇花一現般,數十年的基業一夜之間搖搖欲墜;
而在東部的甲斐,被譽為關東之虎的武田信玄,流放了自己的親生父親,開始盡情地展現自己的抱負和野心;
遙遠的九州西南的種子島上,搭乘中國船隻的葡萄牙商人以兩千兩白銀的離譜價格賣出了兩桿火繩槍,將日本引入了熱兵器時代。
然而,旅人們在二兩濁酒下肚后,總熱衷於賣弄那些英雄豪傑的故事以助酒興,卻鮮少有人會提起東海道、近畿在洪水過境后,淀川被擁堵的浮屍阻塞河道的慘狀。
山多林密的朽木谷似乎跟這些天下大勢都沒有關係,只有漫山的野櫻,年復一年地凋零、盛放。
天文十五年秋,西曆1546。
「啪!」
兩名少年的竹刀撞在一起,驚飛了棲在樟樹上的烏鴉。
它不滿的扇動著翅膀抗議,可叫聲很快被淹沒在又急又密的劍擊聲里。
左邊的少年正是菊幢丸,身穿紅底金絲狩衣,容貌英俊,氣度不凡。出招大開大合,攻多守少,牢牢佔據了戰場主動。
右邊的自然就是他的師弟——楓千代。他身穿石青色直垂,身形有些消瘦,但容顏俊秀,身法敏捷。縱然處於守勢,但嘴角似笑非笑,左支右擋而絲毫不見慌亂。
菊幢丸又攻了十幾招,眼見一時不能建功,忽然大喝一聲,腳下一個「捷之繼足」搶前半步,手中刀鋒回收三尺,使出了「奧義·花車」。
場上形勢瞬息萬變,菊幢丸的刀一招快過一招,如狂風驟雨般壓向對手。楓千代的防守也越來越吃力,好幾次都是眼看著要被攻破,卻總能在最後一刻堪堪擋住。
菊幢丸氣勢大振,眼看即將建功,將招式用盡后急促換氣,就要再攻。卻聽見冢原卜傳的聲音:
「差不多了,到此為止吧。」
兩人隨即收刀行禮,邊擦汗邊笑鬧著來到樹下的師父旁。
然而今日的冢原卜傳卻沒有照例批評一番,反倒是微笑著把兩個少年叫到身前。
「不錯!看你們有這般進益,為師也就可以安心離開了。劍術兵法你們都已經登堂入室,能到什麼境界就要靠自己修行體悟了。」
「師父要走?」兩個少年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