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仙朝可期
這場發生在雷州以東幾十里的海戰,由蘇劉義全權指揮。
首批一百五十二名鍊氣士,除小皇帝趙昺之外,幾乎全員出動。
他們從《小術通曉》中挑選了七種法術,勤懇修鍊了一旬,才勉強達到能夠施展的門檻。
以『削鐵如泥』為例,若按玉軸內記載,這道法術可為外物添附鋒利之效,一個時辰之內不會衰減。
而南宋的胎息修士們,卻只能讓鋒利之效維持半炷香。
其餘法術的威力,同樣大打折扣:
『一念中的』只能牽引單個敵人的氣機、『萬物風馳』只能直線加速、『消音訣』的範圍僅限方圓百尺。
除此之外,胎息一層的修士所儲存的靈力,也難以支撐他們進行長時間的鬥法。
在消滅約兩成的元軍水師后,大部分人的靈力便徹底枯竭。
於是,擊敗敵軍水師后,蘇劉義並未向沿海地帶的元軍據點發起進攻,而是在第一時間返回臨高縣城,重定國是。
這場勝利,標誌著大宋已具備扭轉乾坤的強大潛力。
數萬軍民在碼頭歡呼雀躍,迎接他們的勝利歸來。
這些長期營養不良的臉上,此刻滿是狂喜的笑容。他們高喊著「真君佑宋」,無論是城內還是城外,都有人夾道歡迎。
被眾人簇擁在中心的這群修士,有的趾高氣揚,沉醉在中興的光環之下;
有的泰然自若,卻與前方的身影保持一定的距離,暗自揣測未來的朝局走勢;
有的則強作笑顏,只是為了掩蓋他們外強中乾的秘密。
「所以,我軍是在駛向番禺的半道上,湊巧撞上了蒙古水師?」
「是,也不是。」
行在內院,楊太后在侍女的幫助下卸掉盔甲,而後牽著趙昺的手,與他講述兩日半前的海戰細節。
「在遭遇張弘范一個時辰前,丞相便以『千里耳』,聽得了遠處的動靜,得知其連夜航行的計劃……
「再由蘇將軍指揮,臨時布局了當天夜裡的圍剿……
「所幸『夜明術』的學成並不困難,否則恐生變數。」
趙昺傾聽著,腦海中開始描繪起,自己在海上迎頭痛擊張弘范的場景。
他相信,早在仙人撫頂的那一刻,自己便被賦予了大宋中興的重任。
過了一會兒,趙昺臉色微變地握緊太后的手,后怕道:
「往後,您還是別去了。」
幾天前,楊太后全身披甲,決意與眾人一併北進。
陸秀夫與一乾重臣跪地阻撓,也沒能改變她的想法。
畢竟,這一百五十二人中,只有她專修『隱匿術』,並成功入門。
事實證明,若無她施法淡化福船形體,即便是在深夜的海洋,也很難做到靠近敵船而不被發現。
面對小皇帝的關切,楊太后口中應承,心中卻思忖道:
「不知往後的大宋仙朝,又將是何種樣貌?」
另一邊,蘇劉義騎著馬,在縣城幾十裡外跑了兩圈。
陸秀夫的長子陸峰岳,與他并行。
蘇劉義並未帶人陪同,但陸峰岳的身後,卻緊緊跟隨著十餘名侍從。
他們是在近期朝廷各方收斂勢力的背景下,被陸峰岳新召集起來的,甚至有兩名修鍊消音訣的修士。
此次隨行,便是為確保二人的談話,不會有任何潛在的竊聽者。
哪怕短時間,千里耳只能監聽固定方向,同時還具有額外限制,陸峰岳依然保持謹慎。
「明知這話不當講——可是蘇帥,大將軍之功遠不如您!」
「慎言!」
雖然口中如此說,但蘇劉義並未拉緊韁繩,反而讓馬匹的速度稍微減緩了一些。
「大將軍早年追隨崇國公,尚與元軍互有勝負;然崇國公病逝,大將軍逐步接管軍權,沒過多久元軍便攻破了臨安。往後更是且戰且退——」
蘇劉義忍不住打斷道:
「南下之徵,大將軍憂國忘身,屢拒元軍招降,豈可因一時之戰敗而論之?」
「忠臣非能臣。」
陸峰岳雙手掐訣,施展出第三道消音訣:
「蒙真君庇佑,我大宋中興指日可待。但這驅逐蒙虜、光復中原的重任,唯有能戰敢戰者可擔。
「那日北伐議事,群賢之中,唯大將軍舉棋不定,畏戰怯戰。若無蘇將軍英明果斷,一旦被張弘范率先包圍,後果不堪設想。
「如此庸帥,豈能由他來統領將來的仙朝兵馬?」
蘇劉義的眼神深處,流露出一種深思熟慮的神情,彷彿在權衡著各種可能的後果。
蘇劉義想了想,反問道:
「陸大人,今日你與我說這些,丞相可知?」
「知道了,你下去吧。」
與行在緊挨著的一棟民居內。
陸秀夫手持毛筆,在書案上揮毫潑墨。
然而,他對自己的作品並不滿意,一篇又一篇地塗抹,再將廢稿扔進渣斗內。
方才揮退的,是跟隨自家多年的管事。後者彙報了近期朝野各方的動態。
「天下未定,太后似生牝雞司晨之嫌;門下中書二省的諸位大夫,互訪串通不斷,結黨之兆已現;張、蘇二帥立柵分營,表面仍是一派和氣。而我那長子……
「三道消音訣?此時無聲勝有聲。」
陸秀夫嘆息時,身體微微前傾,內心的沉重讓他幾乎無法直立。
他擱下手中的毛筆,喚來書童,將那盛滿廢稿的渣斗撤下。然後疲憊地躺在了清涼的竹席上,任由思緒沉底。
書童懷抱渣斗,小心翼翼地離開了民居,繞了好幾圈,才帶著它進入縣衙偏院的一間小房子里。
「相忍為國……」
丁達傾倒出渣斗里的廢稿,一頁頁地仔細翻看,發現它們都是相同的四個字。
「唉。丞相的心是好的,只是行在這幫大人,從奸相賈似道時起一直斗到現在,如今大宋好不容易有點起色,可不就上趕著掏出老本行?」
丁達悶悶地說完,端起茶杯,輕啜了一口。
「幸虧這杯土紳上供,產自湖州的陽羨茶味道純正,要不咱家這心情,怕是明兒都好不了。」
對面,馮忠全正盤腿坐在案桌之上,默默地引導氣息。
「王老爺這壓箱底的茶葉,是獻給官家的。你好歹呈上去些兒。」
「為官家太后試毒,哪能不多飲幾杯?」
丁達輕扣茶盞,想了想,掐出一道消音訣來。
「話說老馮,咱勸你悠著點練。趕明兒練到了胎息二層,也得先瞞著大夥,免得多遭忌憚。」
「哼。」
馮忠全揚起手掌,靈力一收,冷冷笑道。
「若是真君知道,重建修真界是這麼個建法,恐怕當場就得劈死。」
「誰說不是呢?」
丁達放下手中的茶杯,忽然變得憂慮重重:
「如今看來,只有咱們能替真君分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