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奔襲之策
第318章奔襲之策
榆林塞周邊,突然天降冰雹。
黑熊對於異常氣候並無什麼恐懼,只要別是大地震、天降隕石,又或者是腳下突然開一個大口子又突然合上。
他站在帳篷前看著掉落腳下彈起,向著低處滾落的冰雹。
陣陣清寒之氣瀰漫身邊,營地內馬匹長嘶,軍犬、獵犬也是接連狂吠不止。
張遼隨行,他只帶了百餘名親騎。
見天降冰雹,張遼立刻命令部曲騎士披戴鎧甲,在營區內候命。
他則快步去見黑熊,來到黑熊這裡時,張遼托舉一面盾牌在頭頂,小心翼翼走著。
地面積累的冰雹已有兩三層厚,彷彿一層薄冰。
「末將拜見大司馬。」
「文遠將軍不必多禮,快入內。」
黑熊從帳門處讓開,張遼將盾牌交給黑熊的衛士,這才進入帳篷區域:「末將擔憂營地生亂,來不及通報大司馬,就已勒令部曲披戴鎧甲,還望恕罪。」
「將軍顧慮的有理。」
只是正常穿戴鎧甲,又不是走出營區,黑熊毫不在意。
反正張遼就百餘人,目前還衝不破他的衛隊。
能被張遼點選帶在左右的,都是歷戰老兵;情況危急時,指揮呂布摘下面具,張遼這裡的威脅性大降。
黑熊一句話為張遼的行為定性后,又繼續抬頭看冰雹。
因地面已經鑲嵌、鋪了兩三層如同冰面的冰雹,現在的冰雹砸在地上后彈跳的更高,更容易向地勢低洼處滑動。
也就看到地面上有一層白色略泛灰、如同浪花一樣緩緩流動的冰雹。
張遼也觀察這場冰雹,離開家鄉那麼多年,他也好長時間沒有見過這麼大規模的冰雹了。
突然察覺身邊三四步外黑熊歪頭側身,隨即就是一聲明顯的脆響,一顆雞蛋大小的冰疙瘩砸在黑熊腳邊,彈了起來。
張遼立刻就聽到遠近一些衛士的吃痛叫聲,各種大塊冰雹砸落的噪音也密集起來。
黑熊這時候退入圓帳,其他人見狀也趕緊相隨。
寬大帳篷內天頂開著,天頂直徑四尺左右,時刻都有冰雹砸落,但都不礙事。
黑熊脫靴上了主位,其他人也依次脫靴上座。
帳篷內為了防潮,懸空搭建了木板,木板上又鋪了羊毛細氈。
羊毛細氈繪飾簡樸花紋,黑熊環視左右說:「這幾日走訪,已能斷定河套西部這些漢胡雜居的部落並無歸附、臣服之意。他們哪怕暫時接受我們的條件,也只是迫不得已,日後若有動蕩,勢必反覆。」
列席的將校里,就張遼與張綉有獨立作戰的能力,兩人也只是各帶百餘人親近部曲,這些人才是他們安身立命於亂世的根本。
張綉急於表現,挺直腰板側身拱手:「大司馬,河套諸部中雜有許多匈奴,多是張掖屬國都尉所出。末將不才,願往遊說,如此可破其聯合之勢。勢破則心散,自不難定也。」
「這恐怕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動的。」
黑熊說著抬手阻止張綉,繼續說:「我已經給了河套人機會,可他們是一幫追逐自由的人。既然這樣,那隻能先打,如果戰事相持,他們有談的必要,再與他們談。否則一邊打一邊談,打的不盡興,談的也不痛快。」
見黑熊態度如此強硬,張綉也就坐正,不再表態。
一邊打一邊談,兩邊同時進行,在他看來才是常態。
這時候就見黑熊側頭看楊阜:「義山,將我剛才的話語記錄下來。未來對外征討,先談,談不攏再打,能打死就打死,戰事相持時再施展談判手段。這次談判還不成,那以後再無第三次談判的可能。」
「我的本意是,能從根本上解決就著力於此,不要治標不治本。還有就是做事就專心、全力去做。若是一邊談一邊打,雙方爭功內鬥,敗壞大事便宜外敵,實在可惱。」
「喏。」
楊阜記下,當即捉筆記錄,沒有意外的話,眼前這場戰爭已經無法避免,這要給未來邊郡戰事打樣板。
帳內將校、軍吏靜靜等候,他們自然支持這種明確的戰、撫態度。
很快楊阜將帛書送到黑熊面前,黑熊見了點頭:「可以。」
楊阜將他的話語稍稍提煉,又沒有精練太多,文字表達的意思與自己的態度一致,黑熊當即簽字。
忙完這件影響很大的小事後,黑熊才說:「這次作戰,榆林塞這裡我只能出七千人,除我本部外,還有匈奴義從兩千騎,諸羌義從兩千騎。餘下度遼營所轄兵士,駐屯榆林不動。我要看看,朔方的鮮卑人究竟敢不敢參戰。」
讓馬騰守榆林,自己帶著劉豹、馬超、張遼、張綉以及七千騎士出擊,其他匈奴各部的人力不做徵發、動員。
這樣朔方的鮮卑人有動員跡象后,匈奴各部才能快速收縮。
現在是游牧生產的關鍵時刻,牧區遷徙離不開壯勞力。
所以從牧民心態上來說,都不喜歡這個時候應徵、打仗。
哪怕就是外出劫掠……其實牧民的積極性也不高,除非瀕臨餓死。
畢竟冒死遠征數千里去劫掠,最大收益也是落在部落大人、頭人身上,跟普通牧民沒有什麼關係。
所以今年六月、閏六月與七月這三個月時間裡,匈奴、鮮卑的底層都不怎麼喜歡打仗。
底層不喜歡,中低層貴族、頭目也不喜歡,這會導致動員緩慢。
張遼一聽黑熊只率七千人要去打河套諸部,當即就說:「兵貴神速,此番千里奔襲,大司馬必能出奇制勝!」
「嗯,我也希望如此。」
黑熊頗有耐心,對張遼解釋說:「我不徵發匈奴主力的原因就在這裡,我今日做出決定,明日就能出兵,這是河套人難以預測,也不願相信的事情。」
這時候青旗騎將劉慶義拱手挺腰:「大司馬,我軍本就以奔襲見長,難道河套人就沒有防備?」
「肯定有防備,只是他們的防備遠遠不足。」
黑熊笑著解釋:「河套人是漢胡雜居,說到底他們拿主意的是流亡塞外的邊民、邊軍與敗兵。匈奴人相信我們的奔襲,鮮卑人也會相信,恰恰是河套人,才會質疑我們的奔襲。」
不是河套人落後,反而是他們過於先進,保持著漢軍的戰術素養。
他們的作戰理念里,任何的奔襲作戰,都需要龐大的後勤與接應工作。
河套人牢牢扎在西套地區不走,就是『耕種』思想在作祟,他們實在是捨不得那裡肥美土地,也捨不得這種獨立的地位。
比之匈奴王庭三部,河套人擁有築城技藝,哪怕是城寨、營寨,也足以應對奔襲打擊的突然性。
千里奔襲打的就是突然性,似乎在河套人的理解中,他們早已紮好、建立的營寨,先天可以預防黑熊的奔襲。
所以河套看來,打決戰,黑熊需要動員匈奴人,這非常的耗費時間,這段時間裡,朔方的鮮卑人也能完成動員。
河套幾字形,朔方恰好就在於中間的位置。
打決戰,鮮卑人不可能放任匈奴人兼并河套人,因此河套人有恃無恐,他們有鮮卑人做援軍。
打奔襲,河套人自帶的營寨又不怕奔襲……你奔襲再厲害,總不可能縱馬躍入營寨吧?
所以黑熊想要看看,河套人究竟有沒有另一種對付自己的預案。
這裡會議結束,冰雹也結束了。
帳篷外格外的清寒,眾人乘馬離營返回本部,開始為奔襲作戰做各種準備。
黑熊也來到榆林塞內。
塞內、塞外各處都是大大小小的營區,因為要牧馬,這些營區都囊括了各自的牧區。
避免各自的馬群混雜在一起,能有效避免無意義的衝突,也能避免疫疾傳播。
馬群也有打群架的毛病,隔離開來,能省去許多不必要的折損。
黑熊先是找到馬騰,他找到馬騰時,馬騰正帶人清掃營房附近的冰雹。
馬騰將清洗乾淨的冰雹裝到木箱子里,木箱內還有一壇酒水,看的黑熊眉梢一挑。
冰鎮酒水,還真是遙遠的記憶,他都快遺忘了。
迎黑熊進入營房,黑熊就說:「河套人殊為無禮,我必須討伐他們。我準備請大人鎮守榆林,我與孟起、劉豹三路出擊,奔襲河套。」
馬騰不覺得意外,這次打區區七八萬戶的河套,黑熊要用七八千人奔襲作戰,已經是大手筆了。
馬騰自然研究過黑熊的奔襲戰術,匈奴的王庭三部里,單于、單于王庭與左部王庭就是這樣打沒的。
就連右部王庭,也是在撤與守之間搖擺遲疑,最終喪失了逃亡的機會。
思考片刻,馬騰詢問一個關鍵問題:「如何處置朔方的西部鮮卑?」
「這要看鮮卑人怎麼選,我沒得選。」
黑熊沒什麼好隱瞞的:「我如果對河套人、鮮卑人退一步,那就要對匈奴人退一步。我無論如何也不想退這一步,鮮卑人已經將朔方當成自家牧場,他們也沒什麼退路可言。」
馬騰皺眉:「這也太急了些,關中儲蓄不足,今年冬季對鮮卑開戰,那隻能以戰養戰,就食於敵。若是再能拖延一年,這樣作戰時更輕鬆一些,繳獲牛馬羊群也可運回大半。」
現在以戰養戰的打法,就是另類的焦土戰法。
「大人,事事哪能盡求完美?」
黑熊依舊是個平靜心態:「早一年打鮮卑,關中也早一年分發牛馬,利於關中恢復,總體算起來不虧。還有我們不能只計算關隴、朔方的賬,還要考慮劉備、曹操與袁尚。」
這下馬騰懂了,不再多言,就說:「大司馬安心,有末將在,榆林穩如泰山。」
又不需要從榆林向北運輸補給,榆林最大的作用就是充作中轉點,將前線繳獲的人力、畜力與物力進行整編,然後順著秦直道發往關中。
榆林駐軍的作用只有一個,那就是維持這裡的秩序,起一個警戒作用。
鮮卑人敢來,黑熊就敢調頭回去打鮮卑。
河套這麼肥美的地方,只要是來過的人,就不可能輕易放棄。
所以河套人、西部鮮卑實際上已經被這塊土地束縛,部落首領們捨不得離開,普通牧民更是捨不得。
這仗打起來后,不徹底打垮一方的意志前,就能一直打下去。
根本不怕對手逃亡,對方頭目衡量得失后能下決心遷徙,可部眾捨不得。
違抗部眾的意願,那這部落首領也就沒得當了。
再說了,朔方鮮卑人動員時,宿敵五原匈奴人也能進行動員。
雖說匈奴人在自己手裡放了許多血,但現在的匈奴人只是防守、牽制鮮卑人的話,還是不成問題了。
真不需要擔心榆林防線,黑熊甚至不準備從關中調集什麼像樣的大軍。
從各處百戶所抽調正副隊長、副百戶北上,這些人經驗豐富,就能完成俘獲人口的整編工作。
也只有這樣被拖在河套戰場,中原戰場的劉備、曹操才能放開手腳打一場。
還有河北方面,黑熊並不太喜歡鮮於輔這夥人。
現在自己主力被牽制在河套,又跟河套人、鮮卑人交鋒、相持;與鮮卑人交好的鮮於輔、田豫、閻柔等人會採取怎樣的態度?
說到底,就是給袁尚一個機會,讓袁尚往死里錘鮮於輔。
把鮮於輔、田豫這夥人打的元氣大傷沒了脾氣后,也方便自己救援、收編這夥人。
對河北開戰前,最好將袁尚養的肥碩、自信一些。
這樣未來與袁尚決戰時,自己才能包個大餃子。
人不能只考慮自己,也要給盟友考慮考慮。
解除盟友的顧慮,讓劉備全力以赴去追逐夢想……自己也算對得起他了。
外交、戰略方面的考慮也只是稍稍對馬騰提點兩句,馬騰不再過問。
很快劉豹、馬超也抵達,對於這兩個人,黑熊只需要下達準確的作戰指令即可,沒必要向他們解釋外交、戰略方面的衡量和考慮。
馬超自然是沒有任何問題,他率領三營羌騎抵達榆林,早就做好了奔襲作戰的心理準備。
沒能參與上一場戰役,馬超至今遺憾,現在機會就在眼前,怎麼可能放棄?
劉豹更不用說,只是有些後悔帶來的直屬兵力太少。
戰場上兇險與否是個問題,兵力少了難以博取大功,戰利品分割也是個問題。
可黑熊定下的出兵時間過於緊迫,劉豹又不敢在出兵時間這種緊要問題上發表看法,也只能強忍著接受,還要擠出一張笑臉,誠懇的為大司馬凱旋做提前慶賀和禱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