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殺不死的石家莊人
建安十三年。
九月。
當陽長板。
天空陰霾密布,大地血流成河。
成群的烏鴉在參差的雲層中盤旋,發出陣陣嘶啞鳴叫,時而俯衝落下,啄食滿地屍骸,時而受驚飛起,伴隨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叫聲消失在雲霄深處。
此時,寂靜空廖的田野中響起一聲洪亮的小兒啼哭。
遠處,如熱鍋上螞蟻般心急如焚的白袍小將聞聲精神一震,縱馬飛馳而來。
很快,他在一處斷壁殘垣旁見到了自己找尋的目標。
那是一個懷抱著幼兒的姿容姝麗的女子!
只可惜此刻的她已滿身血污,身體靠在土牆之上,腦袋重重垂下,生死難知。
「夫人?夫人!」
「趙……趙將軍!」
「夫人受難雲之罪也……」
「妾得見將軍阿斗有命矣。望將軍可憐他父親飄蕩半世只有這點骨血。將軍可護持此子教他得見父面。妾死無恨!」
「……不必多言請夫人上馬。雲自步行死戰,保夫人透出重圍。」
「不可!將軍豈可無馬!此子全賴將軍保護。妾已重傷死何足惜!望將軍抱此子前去,勿以妾為累也。」
……
趙雲和糜夫人說話間,院落外響起密集而急促的馬蹄聲。
很明顯,此前小兒啼哭之聲不僅引來了趙雲,也引起了虎豹騎的注意。
「這裡有人!」
「有甲士隨扈,必然是那些降兵所言的劉備家小!」
「活捉劉備家小大功一件,兄弟們上!」
……
趙雲無奈,只得連聲催促糜夫人上馬,自己則提起長槍衝出院落,和追擊而來的二十多騎虎豹騎戰作一團。
糜夫人望了望院門外的廝殺,又低頭看了看滿身血污的自己,以及懷中劉禪白白凈凈的小臉,心中已萌死志。
「乖,閉上眼睛,睡一覺就能見到你娘了……」
「姨娘沒本事,只能守護你到這了……」
她說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懷中的劉禪,輕輕的,彷彿害怕弄疼了劉禪那般將他放在地上。
接著,她慢慢爬向牆邊枯井,沒有絲毫猶豫的翻身滾落其中。
似乎是感應到了什麼,劉禪突然嚎啕大哭起來。
趙雲將最後一名虎豹騎刺翻在地,猛的回頭,瞪大眼睛,淚水頃刻間奪眶而出。
「夫人!」
………………………………
長板橋。
同樣心有感應的還有滿身血污的糜竺。
此刻,他只覺得心中空蕩蕩,彷彿有什麼至關緊要的東西永久消失了一樣。
「子仲?」
聽到耳邊驟然響起的悶雷一般的聲音,糜竺猛然間吃了一驚。
他抬頭望去,見到的是一個長滿絡腮鬍子的豹頭環眼的黑大漢,不由得搖頭嘆息:「翼德啊,你這嗓門可是越來越大了……」
張飛自顧自大聲說道:「此地危險,子仲休要在此停留,當速速去尋主公!」
糜竺不及多想,只是叮囑道:「煩請翼德在此多等候片刻,援護子龍安全而歸……」
張飛點頭:「自當如此!」
說真的,如果不是因為缺少得力戰將守御這座木橋,他早就帶人也沖入長坂坡和趙雲一起尋找劉備家眷了!
等到糜竺走後,張飛望了望遠處隱隱有喊殺之聲的戰場,又回頭看了看身後密林,頓時心生一計。
「爾等過來,聽某吩咐!」
………………………………
「將軍可自行離去,但需留下曹丞相寶劍!」
聽到遠處的呼喊,趙雲愣了愣,此時才注意到了這把他隨手搶來的長劍,在劍鞘之上見到了兩個古樸蒼勁的大字。
青釭。
趙雲大喜。
他曾聽人說過……
嗯,就是關羽說過曹操有兩口寶劍,一名倚天,一名青釭,均是削鐵如泥鋒利無比的稀世珍寶!
沒想到今日被他得了其中之一!
這一刻,他更有殺穿曹軍將劉禪平安帶回劉備身邊的信心了!
於是他不答話,只是躍馬上前,一槍刺倒了那個手持三尖兩刃刀的曹軍戰將,旋即向另一邊領軍趕來的張郃衝去。
張郃大怒,挺槍躍馬上前迎戰。
少頃,他留下兩句狠話掉頭就走。
趙雲也不停留,只是懷抱劉禪縱馬飛馳。
說來也是奇怪,曹軍自昨日黃昏發動突襲,他在亂軍之中衝殺一夜,直至此刻,按理來說早該是人困馬乏,但不僅是他本人,就連胯下的白龍馬也沒有絲毫疲態!
相反,一人一馬此刻精神抖擻,越戰越勇!
於是他接連砍倒曹軍大旗兩面,死在他槍劍之下的曹軍更是不計其數。
此時,遠處一面『曹』字大旗迎風招展飄然而來。
大旗下,皂蓋黑轓(fān)馬車上坐著的正是大漢丞相曹操。
此刻曹操手搭涼棚放在額前,凝目望去喃喃自語:「我原以為呂布已經是天下無敵,沒想到居然有人比他更加勇猛!」
「這是誰的部將?」
曹操說完,曹洪提刀上馬,奮力沖入戰團,就在所有人以為他要加入戰鬥的時候,只聽他大喝一聲:「軍中戰將可留姓名!」
趙雲舉起滿是鮮血的長槍應聲回答:「吾乃常山趙子龍也!」
曹操撫掌而嘆:
「真虎將也!只可惜此等勇士不能為我所用……」
「關雲長如此,張翼德如此,趙子龍亦如此……」
「大耳賊真是好命!」
「傳令,如趙雲到不許放冷箭,只要捉活的!」
頃刻間,號令傳遍整個戰場。
趙雲冷笑,耳邊隱約響起劉禪哼哼唧唧的聲音,同時感受到被他用兩當甲裹在胸前的劉禪骨蛹了幾下,這讓他越發精神抖擻,戰意昂揚。
但下一秒鐘,他的神色微微發窘。
他確定,劉禪餓了……
於是,他決定儘快將劉禪送回劉備之處。
曹軍眾將開始叫苦連連。
此刻徐晃、張遼、許褚等人不在,誰又是歸心如箭的趙雲數合之敵?
但沒辦法,曹老闆就在旁邊山包上,他們只能是硬著頭皮加入對趙雲的圍攻之中。
而他們保命的方法,自然就是如張郃那般的出工不出力。
簡單來說,就是打假賽。
因此,趙雲很快突出重圍向長板橋的方向疾馳而去。
只是並非所有人都那般聰明。
比如夏侯惇部將鍾縉、鍾紳兄弟。
然後,在曹老闆的讚歎聲中,他倆光速噶了……
而此時,意猶未盡的趙雲終於看到了長板橋上那個讓他格外心安的身影。
「翼德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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