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無盡的黑暗領域

黑暗無際的荒原，憑空中燃起了一團幽灰火焰。

那火焰野性肆意越發壯碩明亮，直至一個虛幻的人影從中踏步而來。

顧里安提起手中的狼骨提燈，以一團虛幻火焰的姿態，徹底走進這屬於自己的領域。

這就是五年前，隨自己穿越而來的金手指：

一個神秘的隨身空間。

當然，時至今日，這裡還有很多讓顧里安疑惑的謎團。

這裡時常能發現遠超出他認知的非凡事物：

恢弘的建築、奇異的生物...這空間黑暗遼闊，潛藏了太多他不能理解的財富。

他還沒有完全探索清楚，也不知怎樣才能更有效的利用這裡。

如果說，狼骨提燈是打開空間的鑰匙。

那這本黑冊，更像是這空間的凝聚的化身，是一本言語晦澀的指南手冊。

那黑冊在這也擁有實體，環繞漂浮在顧里安周身。

只要顧里安動一動意念，黑冊便會在眼前展開。

在這裡他還能做到很多諸如此類的事情。

黑冊在眼前翻開，就著一旁灰色的火源，停在了地圖似的某頁。

那是這領域內的地圖，顯示自身位置的同時，還被顧里安標註了兩處地方。

一處是物品存放點，另一處則是一片廢墟建築。

他苦苦等待終於狩獵到的巨魔，就與那廢墟處有關，那是他曾經發現的一處恢弘遺迹。

現在他在的位置就是物品存放處。

這裡存放著很早之前自己投入的七八個大木箱，用來保存平日狩獵時收集的素材瓶罐。

木箱堆旁的一片空地上，則是凌亂散落的青苔色肉塊。

這就是在舊林異域中捕捉的食腐巨魔。

顧里安不禁咂舌，明明從教會趕到家沒過多久。

可地上的大部分肉塊都已經長出肉絲，近乎為人形，藕斷絲連地粘合起來。

如果再晚些進來，說不定巨魔真能夠將自己的身體重新拼合。

據說，有的巨魔砍掉一個頭，還能從脖頸里長出兩個腦袋。

即使顧里安已經非常謹慎，把它拆成手臂長短的一個個節段。

但眼前的巨魔依然生機如此旺盛，可見所言不虛。

不過在這裡，倒是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顧里安在這個領域內只有火焰投影，沒有實體，就算巨魔再分裂出一個，也不能傷他分毫。

他主要是怕巨魔在領域內亂跑。

畢竟領域內，還有很多地方是自己都沒探索的迷霧區域，真要找起來那可太頭疼了。

顧里安伸出左手，指尖微微向上一挑，無數粘黏的肉塊迅速浮空，在空中聚攏。

這也是他在空間內特有的能力之一：

能將自己從外界帶來的物品浮空移動。

沒有固定的形態，顧里安隨意將它們聚合成肉團，包括那顆險些被砍爛的頭顱。

整隻巨魔除了被砍飛的碎肉，剩下的幾乎都完整的帶進了這個空間。

有些帶不走的廢肉，他就地在火堆里燒了，省的留下麻煩。

幽灰的野性火焰向前跳躍，他帶著巨大的浮空肉團前往黑冊上的廢墟處。

那本黑冊不時會出現在自己眼前，保持地圖翻開為自己指引方向。

跳動閃爍的灰色火光，在無盡黑暗的曠野中顯得十分渺小。

周圍景色飛逝，直至昏暗的遠方出現了零散的殘破石碑。

「到了。」

所到之處是一片殘破廢墟，高矮不一的灰色石碑映入眼帘。

腐朽方正的巨大青磚石和高大斷裂的石柱，似乎彰顯著衰敗前就存在的宏偉建築。

有些石柱殘骸甚至高不見頂，抬頭望去，殘骸上方直接淹沒在黑暗的空間中。

地面上不像剛才的存放物品處，只有雜草和濕擰的泥土。

這裡的地表上被鋪滿了巨型磚石，每一塊磚石面積都有一間屋子大小。

雖然殘破陳舊，上面蓋上了一層灰土，但依然能感覺到此地曾有的莊嚴肅穆感。

顧里安提著燈盞，讓灰白色的火焰照耀四周，繼續在這片巨大的殘骸中穿行，像極了無光黑夜中搖曳的螢火蟲。

他猜想，這裡曾是某個王朝的舊都，亦或者是某處陳舊宮殿。

這裡建築的尺寸都過於誇張，怎麼都不像是人類所能建造的，

曾經的居住者，很可能是某種境界極高的非凡生物。

總之時過境遷，一切歸於塵土。

現在就連那不朽的石碑建築也凋敝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思緒轉瞬即逝，顧里安在一堵巨大的磚牆下駐足。

火光搖曳，就著提燈蒼白的光暈，他凝視著眼前的巨物。

那是一位倚著牆而坐的巨人骸骨。

骸骨倚坐著，光是上半身就足有兩人多高。

雖然無法具體測量，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位巨人總身高突破六米，骨架巨大。

其全身披著類似騎士的黑色甲胄，即使蒙塵多年也看得出那金屬的非凡質感。

一柄銅墨色的巨大長槍貫穿了巨人的上半身，同時牢牢嵌入後面的高牆中。

只有長長的槍柄露在外面，繞到牆體殘骸後會發現，槍頭已經深陷牆后腐朽的粗壯樹樁中，難以拔出。

走近那巨大屍骸，會發現其頭盔敞開，顏色漆黑形狀特殊。

無法形容，硬要憑感覺說，可能是有些繁複的美感。

甲胄的主人顯然已經毫無生機，只剩一副枯骨。

通過盔甲間的縫隙和幾截暴露在外的手骨也能做出判斷。

黑冊在身旁發出震顫。

似乎有某種清脆的聲音在書本周圍高鳴了一下，示意著某種完成或開始。

顧里安稍微退後，將身旁浮空運來的巨魔軀體運至巨人骸骨旁。

三年多以前，顧里安探索這片黑暗的領域時，偶然發現了這片廢墟遺迹，以及這位巨人骸骨。

那是他首次在領域內遠行，沒想到在黑冊會主動記錄下地址。

黑冊內的紙張突然瘋狂翻動，最後停在一頁完全靜止。

那頁上有著一小幅地圖，以及一隻名為巨魔的生物畫像。

旁邊附屬了巨魔和周遭相關的一些信息，示意著這就是激活巨人所需的素材。

地圖顯示的就是舊林區異域內，禁區中的一塊地方，當時的場景讓顧里安至今難忘。

經過反覆核對，確認無誤后。

顧里安毅然在某次狩獵行動中，獨身走進了禁區。

那時候，他只是一個純粹普通人。

沒有任何金手指的幫助，僅憑著勇氣與謹慎，在禁區中開始了探索。

不停地狩獵、魔物廝殺、負傷逃亡...如此反覆，九死一生，不停地磨練本領后。

終於在某天以後，他在禁區中暢行無阻。

之後便是重複無數次地探索、獵殺、潛行、尋找、等待。

將自身的直覺、體能、感知磨鍊純粹，在生死間錘鍊，將行事謹慎烙印進意識和骨髓。

儘管多次探索無果，他也沒有放棄希望，在禁區里一呆就是將近三年。

無數次的生死瞬間，無數次挫折失落，無數次的疑惑，終於在今天得到了迴響。

「今天...」

「我就能解鎖屬於巨人的力量。」

顧里安虛幻的指尖抬起，指向那巨人骸骨。

那肉團狀巨魔突然亮起點點光斑，此刻黑冊也從顧里安身邊高浮起來。

無數肉塊化作具有靈性的光點，似乎被拆分的更細更碎，如同變成光點的薄霧，籠罩在那骸骨周身。

叮的一聲空鳴，似乎是空間中的迴響。

那薄霧形成圓弧狀的霧網，將屍骸從頭到腳徹底包裹，緊接著劃出無數晶瑩曲線，直接穿進了甲胄縫隙中。

黑色的金屬也產生共鳴般地震顫，整個空間內，似乎有種極高的空洞旋律，在黑冊與屍骸間回蕩。

顧里安能感覺到那聲音持續走高，似乎逐漸推向巔峰。

嗡！

轟鳴結束，屍骸周身淡淡的熒光消失，顧里安卻感覺到了另一種奇異的存在感。

他看向黑冊，黑冊重新如輕盈羽毛般飄落到他的掌心。

那曾經顯示巨魔出現的紙張上，痕迹漸漸消失。

嶄新的一頁翻過，上面逐漸浮現淺色的字跡，如同有人在實時書寫一般。

顧里安閱讀起書上的文字：

「被囚禁的巨人遺骸」

「在遠古時代，世界上曾遍布巨人，其帝國的蔭蔽也曾延綿長遠。」

「這些高聳入雲的身姿在那些逝去的日子裡曾無比活躍。

它們是巨龍殺手，是夢想家，是工匠，甚至是一國之王。」

「而今這個種族的繁榮已經暗淡遠去，直至現在，只剩一些隱秘的巨人宗族散落在世界各處。」

文字戛然而止，顧里安看向那具遺骸。

能發現其外露的幾根指節上，已經包裹上了一層淺淺的透明筋膜，像是層薄薄肌肉又像是皮膚。

看來那隻巨魔已經完全成為了這具骸骨的養分，完全被分解利用了。

不過那筋肉薄膜和骨頭太過貼近，顯得無比纖細透明，感覺絲毫沒有能支撐手指活動的跡象。

「可惜...一隻巨魔僅僅只是激活了這具巨人軀體...」

「要想讓這具身體能夠活動起來，還遠遠不夠。」

隨著他的觀察，一陣共感傳來，書本指引著他翻向下一頁。

「這具遺骸已經永遠喪失了靈魂。」

「您可以將自身的靈魂分割一小部分，以佔據這具軀體。」

「在享有相同的靈魂后，您能隨身擁有該軀體的屬性加成。」

「永遠喪失了靈魂了嗎...」

顧里安低語著，此前這種事情他已經經歷過一回了。

不過這次修復巨人經歷和之前略有不同。

當時他所復甦的遺骸中還殘留著些許原主的靈魂。

那是很久之前，在某次禁區狩獵中遇到的一隻巨狼。

也是從那時起，顧里安真正擁有了在禁區內橫行的底氣。

相比於其他禁區中的危險生物，那隻巨狼更加危險兇悍。

其擁有強大的機動性和隱匿能力，差點一度讓自己成為被捕殺獵物。

以至於他差點就在那次狩獵中喪命，背上還留下了數道巨大的疤痕，不過最後還是將其成功獵殺。

可是那具巨大的狼屍無法帶走。

就算扯謊編造一個撿到狼屍的理由，這具生物素材也大概率會被教會上繳充公。

於是顧里安索性將其收錄進了空間。

隨著黑冊同樣的指引，也就有了誤打誤撞的第一次『復活』生物的經驗。

在領域內復活巨狼后，顧里安更是直接明白了這項金手指的強大之處：

能將復活生物的各種強大屬性逐漸共享到自身！

不僅如此，越是獵殺同類型的生物，越能將其素材器官加強自己所復活的巨狼。

巨狼越強，自己就越強，這是絕對的正向循環！

這也更堅定了顧里安想要『復活』這具巨人遺骸的決心。

顧里安將提燈高舉，意識向燈盞火源集中，用手指輕輕撥弄出其中的一點火苗。

那火苗懸浮在他的指尖，灰暗幽邃，將將熄滅。

這便是分割出來的一小點靈魂之火。

他用指尖對準那巨人殘骸，意識集中，看著那束微小的火苗慢慢進入那幅巨大的身體。

一種身體無限拉遠的遼闊感瞬間充斥在顧里安的腦海，久久不能平息。

狼骨提燈的火源搖曳，映照在那高牆下，直至逐漸平穩，他才緩過神來，感覺精神泛起些許疲憊。

一陣共感傳來，他重新看回黑冊。

「您在這具身體中貯存了靈魂之火」

「隨著不斷修復完善這具軀體，您將逐漸獲得其對應的加成屬性。」

「包含天賦、血脈、感官、語言、技能等多項條目，等待著您的解鎖。」

「隨著這具身體的逐漸恢復，其內蘊的靈魂也會受到滋養。」

「從貯存逐到紮根，逐漸可以睥美原身體靈魂的強度。」

「您的靈魂之火也將更加旺盛。」

顧里安翻向下一頁，繼續閱讀。

「填充血肉以修復這具軀體。」

「使用儀式以激活其靈性。」

...

之後的幾頁則是需要填充血肉的對應素材，和其所在位置的局部地圖。

不出所料，顧里安又看到了巨魔的紙繪圖像和幾處相關地點。

再後幾頁的儀式相關，只給出了儀式名稱和相關工具素材。

頁數翻盡，顧里安感覺一股股疲倦感不斷的像浪潮般襲來。

他沒有再繼續閱讀，眼前已經開始恍惚。

對他來說，今天能『復活』巨人，已經是一個非常好的開端了。

「...」

「復活那傻狼時...怎麼沒有這麼累啊。」

「誒...對了。」

「那傻狼又跑哪去了...？」

他感覺眼前的景象忽遠忽近，聚焦開始變得模糊，自身的投影也越發不穩定。

提燈中，光源的光暈逐漸在眼前越放越大。

那白色光暈內還有一圈接著一圈五彩光環不停躍動。

那些光環形狀越來越扭曲放大，逐漸將眼前的事物全部包裹模糊。

緊接著顧里安眼前充斥著一片跳躍白色，耳邊閃過像是曝光一樣的咔嚓聲。

再之後便是猛地閃回。

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眼前正盯著那閃爍著同樣灰白色光圈的狼骨提燈。

身體滾燙，腦袋裡像是灌了水一樣越發沉重。

顧里安知道，這是將靈魂分出去一點之後的後遺症，身體會暫時虛弱一陣子。

可沒想到這次比上次嚴重太多，他幾乎不能站立。

他感覺現在的自己似乎在高燒一樣，昏昏沉沉的格外難受。

將提燈收回黑冊內，顧里安直接撲到在了床上。

身體逐漸放鬆，他沉沉地睡著了。

...

...

再次醒來時，屋內漆黑，窗帘外已經非常暗了。

肚子傳來咕嚕嚕的叫聲，顧里安有些驚訝，自己竟然睡了這麼長時間。

「從早上直接睡到晚上？」

「好餓...」

他嘗試用手肘撐起身體，卻發現渾身還是有股使不上勁的感覺。

不僅如此，身上火辣辣的燙，就像剛被開水澆過一樣。

他咬著牙把自己弄下床，能看見自己身上的血管和筋肉在亂跳。

顧里安依然感覺兩眼昏花，雖然不像上午那種高燒的狀態，但也沒好到哪去。

而且他閉眼時，能模糊地看見視線下方的黑暗中，有兩團灰暗的光點。

他睜開眼，揉了揉眼睛，瞳孔向下眼瞼看去，發現什麼都沒有。

但再次閉眼，就能在黑暗正下方中，隱約看到兩團小光點。

其中一個光團模糊，呈圓形且時而閃爍青光；另一個則暗淡很多，似乎某種雜亂的淺白線團雜糅成的。

兩團光點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減淡，就像是烙印在眼球下方一樣。

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

顧里安猜測這肯定和解鎖了巨人的力量有關，但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運用。

再三嘗試，發現依舊如此後，他不再擺弄。

抬頭看了眼屋內的鐘錶，時間已經接近六點。

「...壞了。」

現在他本該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他要把那些瓶瓶罐罐從神秘空間里取出來，重新打包整理好。

今晚就要交給自己的生意夥伴。

「要趕緊送到坎格列的酒館里，他會把貨收拾好的。」

「...該死。」

「怎麼會變成這樣？」

顧里安有些惱火，他以為分配靈魂後會像上次那樣，只會感覺些許不適。

沒想到這次卻差點誤了他的大事。

「這次這些貨...可是價值七千多銅塔克的訂單啊！」

說著，他沒站穩，又一個踉蹌跌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