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紅龍狂舞之夜(五)

第247章 紅龍狂舞之夜(五)

第247章紅龍狂舞之夜(五)

將兩具【馬其頓陣】劈成粉碎后,渾身扎滿箭矢的蒼紅色巨龍沒空耽擱,當即便提起巨刃,帶著細密的蒸汽流騰躍遠去,瞬息間便擦過了街道兩側的樓宇。

砰砰砰!

下一波截擊開始了,無數的黑影從小巷中、陰影中、屋頂閃現,來複槍的槍火、連射銃的彈幕、劍光、線控步兵雷從天到地籠罩了西澤爾。

【紅龍改型】震動著吼叫著,以三倍功率超負荷運轉,它從背後的武器架上抽出【開罐刀】,大步踏入包圍圈。

每一次西澤爾摳動扳機,都有一名騎士被轟飛出去,步兵雷在引爆的前一刻,被紅龍的利爪抓著丟了出去,在一名【衝鋒騎】的面甲上爆炸。

西澤爾終於殺到了街道的盡頭,鋼鐵利爪抓著最後一名騎士的面甲,把他狠狠地摜到一棟樓的外牆上。

過量失血讓他的視線模糊了,巨大的體力消耗也早已超過了他的極限,佛朗哥教授說過他的優點在於神經接駁幾乎完美無缺,弱點在於體能。儘管幾個月的體質訓練彌補了不少,但今夜的戰鬥實在是太慘烈了。【紅龍改型】的狀態也很糟糕,剛更換過的左腿關節再度受損。

不過沒關係啊

突破極限對他來說不是家常便飯么?他就是那種總能從幾近枯竭的身體里榨出力量的瘋子啊,何況他現在還抱著這世界上對他最重要的人之一。

琳琅夫人哭泣著尖叫著,這個心理年齡只有十八歲甚至十六歲、智力水平可能只有四五歲的女人根本無法理解這一切,她大概是覺得自己被什麼暴虐惡龍劫掠了吧?所以才哭著想要西澤爾放開她。

西澤爾丟棄了右手的【閃虎】,使勁提起【嘆息之牆】遮住媽媽,再用右手利爪罩在她的頭頂,以防有暗中的槍手偷襲。

「媽媽別怕.媽媽別怕.」

他只剩下這點組織語言的能力了,他自己都搖搖欲墜。

但忽然間他再度警醒起來,猛地站直了,這個動作好像一個人收緊了全身的肌肉。紅龍從背後的武器架上拔刀忽然驚覺武器架已經空了,只剩下需要消耗大量精力體力才能使用的【七宗罪】。

街道盡頭的暴雨中,騎士們並肩站在蒸汽雲里,手持黑鐵的長矛,彷彿鋼鐵的牆壁。

十字禁衛軍,熾天騎士團本隊,終於抵達戰場!

——

火焰在雙方之間緩緩地燃燒,那是剛才戰鬥時西澤爾把一名騎士的紅水銀蒸汽包撕扯下來,用作炸彈投擲的效果。

火光照亮了雙方胸前的火焰軍徽。

戰鬥並未立刻開始,騎士們提著長矛默立,【紅龍】緩步退後拉開距離。

那些都是熾天使,如此集團化地出動熾天使,簡直跟安息戰爭的規模相當了,這就是決戰了么?

【紅龍改型】的性能比一般熾天使要強,但在重度損傷的情況下是否還有那麼大的性能優勢很難說,最麻煩的問題還是沒有武器了,或許可以快速地打倒一名熾天使並從他那裡奪下一件武器,但或許撕開藍符,迅速恢復傷勢使用【七宗罪】才是最優的戰術。

西澤爾無聲地笑笑,正要動作,熾天使陣列中忽然裂開了一道口子。西澤爾以為是指揮官要出列,但事實上並沒有,騎士們靜靜地站在雨中,給他讓出了路。

他們這是要讓自己離開么?為什麼?分明軍令已經下達,不執行的人就得上軍事法庭,即使他們是熾天使,是這個國家最優秀的軍人也不例外。

或者這是個陷阱,引誘自己走到他們中間然而忽然發起進攻?但這不是熾天使的風格,那些高傲的騎士不會允許自己做這種事。

西澤爾來不及思考了,他的能源就要耗竭,他必須抓緊時間抵達中繼地點,再等下去他會變成一堆廢鐵。他抱起母親,猛然發力前沖,從熾天使組成的鐵壁中穿了出去,騎士們構成的屏障令隱藏在暗處的狙擊手都無法瞄準西澤爾。

在西澤爾即將脫離的最後一刻,隊列最末尾的騎士低聲說。

「西澤爾,勇敢的去吧,我一直在你身後!」

熟悉的聲音響起,西澤爾猛地扭頭,看見他胸前的另一個花紋,亮銀色的聖劍徽章。

何塞哥哥!

是了,他早該想到的,身為教皇機要秘書,在熾天騎士團地位舉足輕重的何塞·托雷斯教官,【銀輝聖劍】怎麼會被異端審判局抓走?

而此時,將阿黛爾解救並安置好后,何塞·托雷斯終於來到了西澤爾身邊。

雖然絕境中浮現希望很令人驚喜,但西澤爾此時卻沒空猶豫了,他不能也不會跟何塞相認。

通道盡頭插著一支黑鐵的戰矛,這當然是熾天使留給他的武器,但不能親手交到他手裡,否則在軍事法庭上就是證據。這樣就算被他搶走了武器吧,在國家機器的沉重壓力下,這是騎士們能為他做的一切了。

【紅龍】拔起戰矛,跌跌撞撞地走進風雨里。而在他身後,更換了塗裝的【銀輝聖劍】迅速脫離陣列,朝叛國者「追殺」而去。

熾天使們整齊地抬頭看向高處,教堂的鐘樓上站著漆黑的熾天使,他懷抱著增強型【獨角獸式遠程狙擊來複槍】,在紅水銀力量的驅動下,它打出的子彈足以洞穿【紅龍改型】的裝甲板,但它的槍口始終指向天空。

那漆黑的騎士輕聲地念著古老的詩句,通過無線電傳達到每個騎士的耳邊。

「我們四面受敵,卻不被困住,絕了道路,卻不絕希望。遭逼迫,卻不被丟棄。打倒了,卻不至死亡。身上常帶著神賜的死,使神賜的生,也顯明在我們身上。」

——

「局面已經失控!」

有人憤怒地捶桌,此時他也顧不得風度:「正規軍根本就是他的同夥!難道沒有人想到那些騎士是他老師的學生和東征戰場的戰友嗎?」

「【黑龍】呢?【黑龍】不是出動了么?不是還給【黑龍】配置了最新研發的增強型【獨角獸式遠程狙擊來複槍】么?」

「【黑龍】就是那隊熾天使的指揮官」

「你們有人監聽了他們的無線電么?【紅龍】逃脫的時候,我們看重的【黑龍】什麼都沒做而是在念詩!我們砸下那麼多資源養出了一個詩人么?」

某人忍不住咆哮起來,恨不得立刻呼叫炮團打擊。

「這是【黑龍】服役以來第一次出現不聽從命令的情況.他為什麼寧可違抗軍令也要幫助紅龍?」

「現在不是分析【黑龍】的時候,是如何捕獲【紅龍】!前線報告不是說他處在能源即將耗竭的情況下么?這是捕獲他最好的機會不是么?【黑龍】所部不服從,我們難道就截不住紅龍了么?」

幕後的人們終於焦躁起來,他們有多少年沒焦躁過了?今晚卻為一個男孩破了例。

「他能逃到哪裡去?」

終於有人開口,打破了良久的沉默。

「從他的行動路線來看,應該是去向使館區。」

秘書拿著情報比對地圖,在旁邊回答:「那個區域享有外交豁免權,可以說並非教皇國的領土,十字禁衛軍也就不能追進去。」

「他想用使館區作為臨時的安全港,然後逃出翡冷翠?荒唐!外交豁免權是我們賦予使館區的!如果各國使館坐看紅龍逃入使館區而不加以阻止,就當承受教皇國的怒火!」

「只怕他們真的會坐視不管,西澤爾穿著【紅龍改型】,那具甲胄凝聚著我們目前的最高技術,它如果進入使館區,只怕會被各國的機械師分解開來研究。哪個國家不想得到熾天使的秘密呢?何況,那幫人可不會管什麼武器管控條例。」

這群教皇國頂端的權力者們順著說話人的視線往沙盤上的使館區看去,隨著戰報的更新,那裡、為東方人建造的一圈別墅已經化作了廢墟。

而在窗外,使館區上空,無數粗狂雷光劈閃,與滄瀾暴雨在半空匯成一道鉤天環地的青色龍捲。

此等天災地劫,豈是人力可為?!

同樣的念頭在這幫老東西心頭浮現,但他們此時除了相信聖·喬治外,也做不到更多了。

「他怎麼去使館區?」

「他應該會走那座橋跨越台伯河,那座橋的盡頭是一道閘門,越過那道閘門他就抵達了使館區。」

秘書立刻在地圖上指出了那座橋,精準快速,一看就是精英。

「落下那道閘門!封鎖他的道路!」

「那道閘門不歸我們管控,那道閘門屬於使館區.」

秘書低聲提醒,但這群權力者並沒有聽進去。

「那最後的辦法就是把他毀滅在那座橋上了!傳令下去,所有單位的火力對準那座橋,無需等待進一步的命令,【紅龍】一到就齊射!」

雷光從天而降,照得桌邊的人們臉色慘白,就像剛從棺木中蘇醒的吸血鬼。

——

白色的大橋橫跨風雨中的台伯河,因降雨而暴漲的河水沖刷著橋墩,數以千計的槍管和炮管分佈在橋的兩側,槍管和炮管口蒙著遮雨布。

台伯河附近布置了多達三個師團,眼下三個師團的重火力全都被集中在這座橋附近,龍吼炮、焚城炮、各種大口徑槍械,全都對準了橋面。

數百名精銳戰士匯聚在這裡,他們在軍服外蒙著橡膠雨披,胯下的【斯泰因重機】轟隆隆作響,排氣管吐出濃密的蒸汽雲,飄到台伯河上空才被暴雨淋散。

瞅著對岸使館區擎空而起的巨型龍捲風暴,他們悄悄地對視,眼中透著驚恐和疑惑。

他們不是熾天使,也沒有資格知道太多,只是領命而來,不惜任何代價守住這座橋而已。

暴雨肆虐下雷蛇狂舞,接連的電光不住照亮那道堅固的鐵閘門。

門后停著好些輛黑色的裝甲禮車,它們都沒有懸挂本國的國旗,車內卻坐著各國大使或者最高級別的武官。

他們都已經通過秘密的渠道得知了教皇國內的騎士叛亂,這件事跟他們無關,但他們都很樂意在避難的同時來看看事件的發展。

畢竟使館區的東部正有兩個瘋子在不顧後果的切磋搏鬥,沒人想呆在別墅里提心弔膽,頂著被戰鬥波及的風險休息。

何況那叛亂的騎士聽說穿著教皇國最機密的新式甲胄,十字禁衛軍、熾天騎士團和異端審判局的精銳加起來都沒能阻止他,那是何等驚人的究極武力,大家也都想知道。

各種震耳欲聾的聲音由遠及近,好像地面都在微微地震動,其中還夾雜著零星的槍聲。

車內的大使和武官們不約而同地舉起望遠鏡看向河對岸,軍人們則整齊地扳開槍機。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都不曾近距離目睹甲胄騎士之間的戰鬥,因此對那聲音既緊張又充滿了好奇心。

橋這邊是幾座教堂和大片的豪華住宅,牆壁高聳,牆頭趴著石雕的獅子。

此刻那些高牆組成的深巷中時而傳來沉重的腳步聲,感覺是肆虐人間的惡龍在拖著翅膀行走;時而是金屬撞擊、石頭粉碎的巨響;時而則是引擎運轉的嗚嗚聲.

蒸汽雲裹著濃烈的灼燒味從高牆上方飄了過來,牆那邊死斗的甲胄騎士們排放出的高熱蒸汽和硝煙味,竟然不亞於這邊上千人排放出的。

真不愧是百年前的劃時代兵器啊,據說只要能穿上熾天使就可以以一敵百,可他們真的能造成那兩個怪物同等的破壞力嗎?

遠處的戰鬥聽起來非常激烈,那些機械惡鬼狂奔著撕扯著,揮舞著凌厲的刃和爪。

沒有人親眼見到那場死斗,但每個人心中都在想像著不同的畫面。

那座小教堂的鐘樓上,頗有些年頭的青銅鐘忽然轟鳴起來,像是著了魔似的。

幾秒鐘之後,鐘樓轟然倒塌,機械惡鬼們互相以長矛貫穿對方的身體,相擁著衝破了牆壁。

小教堂堪稱古迹,黑色大理石外牆,雕飾精美,但已經很久沒有翻修了。內部隱患頗多的牆壁和那些天使、惡魔、獅子與龍的雕塑都在甲胄騎士們的撞擊中坍塌,他們彼此抓著對方的身體往牆上砸,又用鋒利的鐵爪從對方的傷口裡抓出電線零件。

機械的轟鳴聲代替了騎士們的嘶吼,但每個旁觀的人都能體會到其中的痛苦與慘烈。

最終那名體型最為巨大的蒼紅色暴龍從挑戰者的後背上撕下一根暗金色的索帶,徹底贏下了這場屠龍之戰。

【紅龍改型】從對方后腰搶過殘餘不多的紅水銀蒸汽背包,快速接駁在身後背甲。

雖然不是熾天使專用、效能更為強勁的液態紅水銀罐,還有著諸多隱患風險,但此時的他沒得選。

他終於走出了雨幕,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任大雨沖刷著。

人們這才驚訝地發現那魁偉到恐怖的身軀里裝著的竟然是個男孩,他的面甲早已在搏鬥中脫落了,露出了那張蒼白的面孔,半張臉被血蒙著,另外半張臉秀氣得像個女孩。

「那是【紅龍】?!」

歐陸諸國總有人通讀前線戰報,知道這個少年曾經抵擋住了東方人的兵鋒,在查赤戰役中發揮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原本有望領袖熾天騎士團的英雄,卻早早地墮落成了國家的公敵。

為了他懷中抱著的那個女人么?真不可思議,那女人看著比他大出很多,倒像是他的長姐。不過美得也真是驚世駭俗,她從那面巨盾後面露出頭來的時候,能看清她面容的人都覺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繁櫻般的女人滿眼都是淚水,兩隻手緊緊地塞著耳朵,美麗但空白的雙眼掃過無數黑洞洞的槍口炮口,好像身處一場無邊的大夢中。

而那男孩則反轉了手腕,從身下機動甲胄的胸膛中拔出了那支染血的矛,矛桿摩擦著開裂的裝甲板,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西澤爾無聲地笑了笑,對於在這裡遭遇十字禁衛軍的主力,他是有心理準備的。

從他的推進路線來看,不難看出他的目標是使館區,他的敵人絕對不是傻子,相反他們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一群人。跟那些人相比,他只是個衝動的孩子。

他能夠僥倖地抵達這裡,一方面是因為那些人小看了他,小看了他作為亡命之徒的瘋狂,一方面是黑龍的意外放水和何塞哥哥的暗中幫助。西澤爾很清楚地知道他衝擊那條滿是埋伏的街道時,黑色的身影就站在前方的鐘樓頂上,而那把聖劍更是默默替他擋下了不知多少冷槍暗箭。

因為黑龍念出那首熾天使們常念的詩時,相同的無線電頻率令【紅龍改型】里的西澤爾也能聽到他的聲音。

「我們四面受敵,卻不被困住,絕了道路,卻不絕希望。遭逼迫,卻不被丟棄。打倒了,卻不至死亡。身上常帶著神賜的死,使神賜的生,也顯明在我們身上。」

這就是【黑龍】的騎士道么?那個被高層所恩寵所眷顧的少年,難道也覺得自己四面受敵?是因為那個東方人嗎?他在東方遭遇了什麼?

可惜沒有人能解答他的疑惑。

天地寂寥無言,唯有風雨簌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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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浮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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