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始夢境·既定之死

「我會死…？」

林零僵直了近十秒，睜眼，目光掃過廢棄大樓的內部。

斑駁的牆壁。

倒映著硃紅色光芒的老舊瓷磚地板…

視線所過之處，廢棄大樓陰暗的室內環境與腦海中死亡終章的晦暗背景，兩者如同冬日清晨久睡蘇醒后的視野重影…一點一點地重合。

【書頁畫面上記載的內容會化作現實】，這件事過去半個小時已經親眼驗證了兩次。

也就是說...

他——林零，會死。

地點就在這棟大樓內，而剩下的時間只有十分鐘。

不，現在是九分半！

「冷靜一點!」越是這個時候，越要冷靜，林零快速思考。

往好處想，既然已經提前知道，規避就好了。

死亡無非三種。

自殺、他殺、包括病故在內的意外死。

「是他殺。」

閉上眼睛再次確認，終章畫面上他是被匕首貫穿胸口而死，而那道貫穿傷的旁邊一片模糊的血肉上，還能隱約看到很多大小接近的刺傷。

這是被連捅了十幾刀啊，什麼仇什麼恨？

與此同時，二樓紅袍主教繼續響起的聲音提醒了他。

「今夜的異化儀式，便是汝等投入暴神的懷抱之時！」

儀式？

廢棄大樓里的秘密聚會，教徒，禱告...是死在邪教的邪惡儀式上？

「離開這裡！」林零眼神閃爍，確認左右沒人注意，迅速壓低身體轉身。

他想起大學一次辯論會。

正方觀點為「支持對強姦犯進行化學閹割」，正方辯手立論陳詞大量對罪犯進行化學閹割后將對保障社會安全有益的論據。

基於當今社會對強姦犯存在高度的心裡抵觸以及道德譴責的現狀，這個論題反方本身很難打。

所有人都以為反方難以反駁時，反方辯手只說了一句：

「我反對對強姦犯進行化學閹割，因為，我支持物理閹割。」

辯論場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

這是一個取巧的方式，但有用！

以現在雙腿都要靠外骨骼才能移動的孱弱身體，幾乎不可能通過排除導致死亡的因素來避免死亡結局。

只能換另一種方式！

最簡單的邏輯，提前知道了死亡地點，遠離這裡也能讓【林零會死在廢棄大樓里】的故事鏈中斷。之前一直盯著自己的引路人到前面去了，現在是脫身最好時機！

然而，林零轉身過後的下一秒，迎面對上身後一位教徒的眼睛。

「做什麼？」教徒問。

「…上廁所。」

「錚——！」對方衣袖下抽出一把匕首。

「......」

林零默默回到了原位。

逃走...不可能。

餘光掃過，廢棄大樓內禱告的教徒有近50人，他處於中間靠前的位置，背對大門。

…剛才往回爬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這具身體行動上有多麼不便。

【腿部殘疾，只能依靠機械外骨骼輔助行動。】

外面下著暴雨，這具行動不便的瘦弱身軀在城市郊區根本跑不遠…強行逃跑的下場必然是被當場抓住並被當作褻瀆神明而活撕。

而且…

「有沒有可能不逃反而沒事，死亡畫面是逃跑之後的下場？」

剛才面對教徒拔出的匕首的瞬間，林零心中突兀出現這種憂慮。

命運既定，以往看過的一些電影小說不乏類似設定。

他的結局確實是死於匕首的...

【…（00：04：23）】

林零閉上眼睛，時間只剩不到五分鐘了。

「滋滋…連接成功。」

就在這時，耳邊突然響起一個夾雜著電流的聲音，像斷開的耳機重連后的電子聲。

嗯？

左耳耳道內有被壓迫的不適，林零下意識將手指伸進去，指尖觸碰到硬物，一個物體的形象在腦海中浮現。

「這是...內置式耳機？」

剛才真的是耳機連接的聲音…

林零很意外，自己為什麼會戴著這種隱秘式耳機？

「你是？」他試探問一句。

耳機另一頭居然真的有回應：

「剛才信號怎麼斷了？算了先別管這個，情況有變！今晚居然不是普通的禱告會而是教徒的集體異化儀式！」

「...？」

「教徒里還有很多普通人，不能等到這些他們被轉化成墮落者，調查組會立刻展開行動，你現在儘快想辦法離開…滋滋…」

調查組，還有行動？

話里的內容…很不對勁！

林零呼吸加速，衣服繃緊時后腰部位貼上一陣冰涼。

往下看，制服下蓋著什麼東西。

金屬的觸感和外套掩蓋下若隱若現的形狀……

槍！

「噔！」

林零的心臟在此刻劇烈鼓動！

學生…為什麼會有槍？

「…理性思考一下，一個高中生到底是怎麼會被邪教盯上的？」

「16歲的人已經有了正常的辯識能力，會愚蠢到在放學後跟一個只認識了一個星期的人走嗎？」

「深入邪教據點、耳中佩戴隱秘式通訊器、跟某個叫調查組的令行禁止的組織保持通訊…」

「今晚…行動…」

「那，我的身份是什麼？」

自問一句，林零心臟驟停。

「我是卧底？」

這個念頭一出現，腦海中一直沒有動靜的書頁突然如狂風掠過一樣劇烈翻轉。

【嘩——】

【獲得解釋，卧底。】

腦海中響起冰冷的提示音。

隨之而來的還有簌簌生成的三張新書頁，新的圖片和註釋出現。

林零迅速查看上面的內容。

【EX01：

林零，非雅城市民，幾年前北方獸潮淪陷城市的荒野流浪者。明天就是全國冷光高中學生冷光覺醒儀式的日子。】

【EX02：

雙腿被魔力污染的我，幾乎不可能掌控名為冷光的特殊力量，成為覺醒幻想造物能力的人——造物者。】

【EX03：

因此，我鋌而走險接下來作為卧底打進墮落組織的任務，以求換取某樣能夠幫助自己覺醒的東西…】

新書頁上面記載的是…今晚之前的事？

林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導致腦海中詭異的書頁發生變化。

書頁過後，兩行血字慢慢浮現，妖艷且詭異，幾乎佔領了他整個視野。

【《初始夢境·既定之死》開始，請…活下去。】

【你將獲得世界的記憶…】

…

…

「警告，通訊中斷，重連中！」

「檢測到異化儀式冷光術式，魔素分析中...分析成功，一階異變級群體異化儀式：【血之祀】......」

行動指揮通訊車裡，兩道警報聲非常刺耳。

負責信號聯絡的工作人員驚慌回頭：「組長，線人的通訊還是中斷狀態。」

王鑰盯著身前閃爍著的一個個紅點的屏幕，臉色陰沉，手中資料被她捏緊的拇指攥出褶皺。

——【林零，16歲，污染者，雅城冷光高中...】

資料右上是一個年輕男生的圖片…

前面幾次針對暴神教的抓捕計劃失敗，作為雅市冷光協會對魔搜查科負責人的她，第一次冒險選擇了一位身份特殊的學生作為誘餌。

終於在今天，他們找到了這個處於雅市郊區廢棄大樓的暴神教據點所在。

今晚是收網行動，但十分鐘前線人與他們的通訊中斷。

「是計劃敗露了？」聯絡員有些緊張。

「不可能。」王鑰搖頭。

「這次的線人本身就是特地挑選的即將墮落的污染者，不可能會被暴神教懷疑，定位還能顯示，應該只是通訊器出了問題。」

「現在重點是第二個警報！」

——尋儀檢測到廢棄大樓內的【血之祀】術式，是一個需要獻祭活人一半鮮血才能施展的，將大量普通人同時轉化成墮落者的邪惡術式。

這意味著今晚暴神教的活動並非普通禱告會，而是教徒集體墮落的狂歡儀式。

「線人很危險！」工作人員反應了過來。

原抓捕計劃行動開始時間是在禱告會結束線人安全脫身後…但現在不能等了！

王鑰當機立斷:「所有小組聽我指令...」

「通訊恢復了！」

突然，工作人員有些興奮的聲音打斷了她。

王鑰一愣，立刻按下了右耳上通訊器的按鈕。

「...連接成功…」

...

「原來是這樣...」

林零呼吸都在顫抖。

「穿越了，被帶到邪教據點，但我是警方的卧底...」

「計劃出了意料之外的情況，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教徒即將要被一個異化儀式轉化成什麼墮落者，警方不得不提前行動。」

那麼…

先前無法理解的，自己會死的原因便是——抓捕行動展開，卧底身份當場暴露，然後被周圍邪教徒幹掉！

林零腎上腺素瘋狂分泌，心怦怦地跳。

【《初始夢境·既定之死》開始，請活下去！】

這行新出現的血字以及腦海中詭異的書頁難以理解，但有一點是肯定的。

他首先要活下去！

「【你將獲得世界的記憶】——不管這些書頁是預知夢還是預言，達到【活下去】這個要求后，或許就能知道什麼...」

林零手按在腰間，視線在大樓內掃過。

不知名的邪惡儀式即將開始，他沒有時間等待調查組強攻進來救自己。

就算調查組趕在儀式開始前衝進來，只要抓捕行動爆發，剛好在今晚入會，他的身份幾乎不需要猜…

到時候，調查組攻進來也只能給處於幾十個邪教徒包圍中的他收屍！

「還是得自己想辦法活下去…嗯？」

林零視線經過前方高台上時，倏地停住了。

「目的是活下去，不一定要逃吧…」

高台上，主教狂熱吶喊起來：「高頌暴神之意志，血之祀的發動還需要虔誠之血，你們誰？願意為暴神獻上自己一半的血液？！」

「該死！」

另一邊通過通訊器聽到聲音的王鑰翻身下車，將長發盤成高馬尾。

「等下場景可能會很混亂，我們會在盡量短的時間內救你出來。」王鑰想給予林零一些信心！

這樣的處境，那個男生一定很恐懼。她這樣想，耳機里卻傳來一個很平靜的回應。

「你們多久能攻進來？」

「欸？」王鑰一怔。

「多久。」林零問。

「最快...兩分鐘。」她看一眼時間。

「好。」

「你想幹什麼？」王鑰察覺到不太對勁。

下一秒通訊器另一頭傳來一聲莊重的宣誓：

「——請讓我，為暴神獻出鮮血！」

王鑰：？？？

線人…投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