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雨夜奇襲

噼里啪啦的雨聲哪怕隔著隔音玻璃也傳進了房間里，可見雨勢之大，猶如天河倒灌，雨簾隔絕下發出亮光的別墅好似風暴中的孤島之上的燈塔。

孤島內部，林楓正在埋頭苦寫。為了確定自稱失憶的林楓能不能跟上仕蘭中學目前高一的學習進度，楚子航去找高一的老師抱回來一堆仕蘭中學這個月的高一月考卷。從吃完飯起兩人就待在書房，林楓寫卷子，楚子航幫他批改。

「下暴雨了，蘇媽媽還沒回來嗎？」林楓從書山題海里抬起頭，只有蘇小妍才可能從數學的魔爪里救他了。

「我打個電話問問。」楚子航停下給林楓的卷子圈紅的筆，從口袋裡拿出手機。

電話一接通，蘇小妍的聲音就從手機里傳來，「寶貝兒子，雨太大了，媽媽今晚就待在安妮阿姨家裡了，你和小楓在家記得鎖好門，注意安全哦！小楓在你旁邊嗎？」

「在。」

「你們兩個在家記得互相照顧，如果明天雨也沒停就和學校請假算了，不差這一兩天學習時間。好了我掛啦，這是晚安吻。啵啵！」蘇小妍快速響亮地吻了手機兩下，掛斷了電話，留下她兩個尷尬的好大兒大眼瞪小眼。

楚子航收起手機，一臉正色:「咳咳，你繼續做，如果有不會的題就跳。」當然如果不是他耳朵都紅了，看起來還是很像個頗有威信的兄長的。

今晚是真的沒人能把他從試卷和楚子航的魔爪里救出來了，林楓悲憤地低下頭奮筆疾書，大學都快畢業了回來重讀高中，文科倒是還好，數理化生看得他想死的心都有了，做人要考試，怎麼做龍也要考試，這和沒做龍有什麼區別，卡塞爾學院呢，偉大的屠龍事業呢？快來救一下龍啊。

「林楓，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在紙筆摩擦的沙沙輕響中，楚子航的聲音插入。

「啊？什麼聲音？」林楓正在和試卷上的函數題搏鬥，頭也沒抬。

「好像是馬蹄聲？」楚子航也不太確定。

「沒有啊，我什麼都沒聽到。」

「可是我好像看到了火——」

「嗯？你看到啥了？」沒聽見下文的林楓抬起頭，坐在他對面的楚子航面無表情，黑色的瞳孔下有灼目的金色亮起，他還坐在原地，但好像又已經不在原地了。

「靈視？」結合楚子航剛剛的話，又伸出手在楚子航面前揮了揮，確定楚子航沒有反應后，林楓根據湧入腦海的知識判斷出了楚子航現在的狀態。

房間里的燈在一陣恍如抽搐的閃爍后徹底熄滅，整個房間陷入了黑暗。

暴雨，黑夜，靈視，等等，尼伯龍根開到我家門口來了我沒發現？尼奧爾德你這傻唄的關鍵詞記憶觸發能不能靠譜一點，不該觸發的時候我吃個飯都能看到你的記憶，該觸發的時候倒是來點作用啊！

黑暗的房間突然亮如白晝，書房落地窗外雷光閃過，一匹馬和一個舉著長槍的身影被投射到房間一側雪白的牆上。

「奧丁？！」林楓一躍而起把楚子航拉開，同時重重踹在書桌一角將整個桌子對著窗的方向豎了起來擋住兩人的身形，覆蓋整棟別墅的雨水違反重力的懸停在了空中。但除了桌子觸地發出的響聲在書房裡回蕩之外並沒有任何攻擊襲來，林楓一愣。

「交出那個孩子。」一個陰沉的聲音響起，卻並不是男聲，而是刻意壓低了聲調的女聲。

女聲？尼奧爾德的記憶之門隨著這個聲音突然開啟。

讓一動不動的楚子航靠在桌后，林楓繞過豎起的桌子，將剛剛十萬火急時都還拿著的中性筆朝窗外聲音傳來的方向擲了出去。中性筆如利箭穿越雨幕劃過來者的頸側，筆身與鱗片相撞發出尖銳的鳴叫，火星四濺，但最終筆身擦了過去，來者的身形沒有因此出現一絲動搖。

「瓦爾基里。」林楓低聲念出那個身披堅甲的來者的神名。

「交出那個孩子。」在神話故事中以美貌英武著稱的女神抬起頭，眼眶中卻並沒有龍類標誌性的黃金瞳，只有兩個玻璃一樣的圓球綴在眼眶裡提溜亂轉，大半張臉被青黑的堅鱗和骨質的角狀物覆蓋，僅剩小半張臉還能看出往昔那以燦若朝霞的美麗，比起臉上露出龍鱗，似乎更應該形容成龍首縫了一小塊人皮。

「不交，有本事就來搶。」要不是這標誌性的武器和坐騎，林楓簡直沒法把面前的生物和尼奧爾德記憶里那總是伴隨著極光出現的女武神聯繫起來。

聽到林楓的答覆后，瓦爾基里機械地舉起手中的金色長槍，纏繞在她手臂上的繃帶亮起鮮紅的龍文，龍文閃動，她舉槍擊打捆在馬身上的銀盾。長槍與銀盾相擊的聲音甚至蓋過了噼里啪啦的雨聲，她保持著固定的節奏擊打盾牌，一下，兩下，三下，擊打聲也慢慢從一個增加至兩個，隨後是三個，另外兩個騎著駿馬的身影出現在瓦爾基里身後。

如果一隻次代種不夠，那麼三隻，有可能與龍王抗衡嗎？

「就連瓦爾基里都捨得做成煉金傀儡嗎。」林楓眉頭緊鎖，繃帶上龍文讓他發現了端倪，煉金傀儡沒有智能，靠龍文驅動煉金矩陣獲得行動力，雖然犧牲了靈活性和龍類強大的言靈能力，但卻能直接消除龍王王域對低級龍族的精神影響，現在即使是他，也無法以龍王的意志要求次代種們退開。

風雨中，瓦爾基里們開始吟唱，在海妖一般的歌聲中，巨大的煉金領域以她們三個舉起的長槍槍尖為基點展開，她們抬起頭，眼眶內的玻璃珠漂浮起來，彷彿瞳孔一般鎖定了站在房間里的林楓，下一瞬間，長槍脫手。

在瓦爾基里抬頭的瞬間，林楓也動了，他伸手一合，巨大的空氣團憑空出現包裹住整棟別墅，空氣團與雨水相接的表面呈現出結晶一般的特殊結構，言靈·琉璃梵城的領域在空中展開。

在奧丁眷屬面前使用天空與風一系的高階言靈對於林楓而言實屬無奈之舉，沒有關鍵詞觸發尼奧爾德的記憶，他真的不知道任何海洋與水一系的高階言靈，琉璃梵城還是他從夏彌那裡順來的，當然他還順道順了不少他在龍族小說里看到過的言靈。

好在奧丁雖然也是個煉金大師，但是締造生命的鍊金術是屬於諾頓的權能，因此奧丁製作的煉金傀儡沒有智能也沒有言靈，那麼哪怕原材料是次代種瓦爾基里的龍骨，也不可能突破龍王施放的琉璃梵城。

女武神們的長槍確實無法突破龍王親自釋放的言靈，但在他用琉璃梵城覆蓋住別墅的一瞬間，林楓發現自己犯了一個有點棘手的錯誤。

「見鬼，琉璃梵城一個無塵之地的進階版言靈，居然沒有無塵之地本身的篩選功能，怎麼好意思叫進階版的！」林楓拽起無法行動的楚子航往地上一滾，破門而入的煉金傀儡的利爪輕而易舉的洞穿了鹿董事長精挑細選出來的實木書桌，留下四道透光的裂痕。

言靈·無塵之地可以對領域內一切有生命和沒有生命的物質下達命令，把未經允許的一切物質排除在領域之外，而它的進階版琉璃梵城增加了領域界限處的防禦，強悍得能同時承受三隻次代種級別煉金傀儡發動的攻擊，但卻失去了把未經允許的一切物質排除在領域之外的篩選功能。

尼奧爾德，你不會是個鄙人不擅於奔跑的文官吧，都這樣了也觸發不了什麼武術記憶嗎，林楓在心裡瘋狂吐槽，如果尼奧爾德沒死恐怕此時會被他噴得狗血淋頭。

時間零的領域悄然展開，領域內的時間被延展100倍，林楓撲到幾乎可以說是一動不動的煉金傀儡身上抱住了它，手臂收緊。現實緯度的一秒內，煉金傀儡咔嚓一聲在林楓懷中碎裂成數根骨頭。雖然沒有武藝，但龍王的身體強度不容置疑。

初代種的搏殺在雙方都可以對元素下達指令時，言靈的意義就不大了，能造成傷害的唯有自己的爪與齒，或者是煉金武器。但是——

「奧丁你這煉金傀儡是造來搞笑的吧，一碰就碎啊。」

一腳將煉金傀儡那圓得像球一樣的頭骨踢到角落裡，林楓嘴上調侃，心中的陰影卻不斷加大，投放這樣對於初代種而言沒有殺傷力的傀儡，奧丁到底想幹什麼呢？

有沒有什麼能快速清場的言靈，君焰？青銅與火之王的怒火確實是煉金傀儡的一大剋星，但如果溫度掌握不好把房子炸了回頭怎麼和鹿天銘蘇小妍解釋？

不好不好，讓我想想還有沒有什麼別的言靈，或者有沒有讓傀儡暫停活動的煉金符文？林楓捂著額頭翻看尼奧爾德開放的那些關於煉金傀儡的記憶，這種緊要關頭就不要讓我浪費時間看你和諾頓對罵了！

然而就在他剛跳過水火不容的互掐進入下一段記憶時，房間里的溫度突然開始劇烈上升，熾熱的空氣以楚子航為中心向四周輻射開來。要不是為了快點過一遍記憶，林楓始終保持著時間零的領域，給了他充分的反應時間，只怕書房裡的書，木質傢具，窗帘地墊等易燃物就要全都燃燒起來了。一個高危言靈正在覺醒，溫度上升是它爆發的前兆。

「老天爺是得了什麼看不得別人住大別墅的紅眼病嗎，就非要把這房子拆了？！」林楓將別墅內的水元素集中到書房中，透明的水膜覆蓋在房間內所有有可能燃燒的物體上。言靈覺醒的相關記憶被他快速過了一遍。

「楚子航！楚子航！」林楓忍著連龍都覺得燙手的溫度，大力搖晃楚子航的身體，「醒醒，控制你的言靈，如果伱不想把自己燒成灰燼的話！」

君焰在覺醒，它在以君主的命令召集火元素，焚盡它領域內的一切。但混血種所能掌握的火元素自然不能與海洋與水之王的水元素抗衡，單是林楓待在房間里就足以讓房間內的火元素無法暴動。因此君焰的領域被不斷壓縮，甚至壓縮到了楚子航本人的身體內部，如果楚子航學不會讓君焰聽話，那麼他真的有可能被暴躁不安的火元素從內部吞噬。

一片無邊無際彷彿焚燒了萬年的火焰中，有人越過火海，喊住了他，楚子航迷迷糊糊地眯起眼睛，努力辨認眼前的人。火焰消散，靈視解除，他看到了亂七八糟的書房和一雙金色的眼睛，「林——楓？」

「是我，聽我的話，深呼吸，吸氣，呼氣，吸氣。好，很好，清醒一點了嗎？感受你的言靈，也就是你體內的火元素，讓它們平靜下來。」

「我，呼，我盡量。」楚子航劇烈的呼吸，喘息聲急促得好像有人把一個破發動機塞進了他的身體里。

「你覺得難受是因為你的言靈在覺醒，不是什麼大問題，你就先理解成哈利波特好了，言靈是你的魔咒，但你現在魔力失控了，如果你學不會控制，你就會被言靈吞噬！我的時間零可以把時間延展100倍，也就是說你至少有10分鐘的時間。」林楓飛快地說。

「那，咳，控制了，會變成，什麼？」楚子航斷斷續續地問。

「控制了就是言靈·君焰，序列號89的高階言靈，青銅與火一系三代種以上標配，走哪炸哪，行走的燃油彈！」

「聽，起來，還，挺好的。」楚子航居然笑了。

「不要在這種十萬火急的時候覺醒心裡的槽王或者是冷笑話屬性行嗎，我的哥。」

龍族是有什麼不吐槽就會死的毛病嗎？！

「我是指，聽起來，我好像還算是有能力的那種人，挺好的。至少，我還有彌補錯誤的機會。後悔的事，有時候一件都會覺得太多了。」楚子航黑色美瞳邊緣的那圈金色彷彿在燃燒。

高架橋上，一個踩在高架橋那並不寬闊的欄杆上的黑影突然抬頭向別墅區的位置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