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師徒
饅頭有很多,一個女人與兩個孩子肯定一頓吃不完。
剩下的,是對愛人的等待。
可惜只等到了愛人的囑託。
兩個懂事的孩子,撲在母親的懷裡,細心、溫柔的擦拭著她的眼淚。
王夫人抽了抽鼻子,穩定情緒后,對兩個孩子說道:「乖兒子,先去客廳,媽媽馬上就把飯菜端過來。」
兩個孩童,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開心地跑去客廳,等待著母親做得食物。這是每個人最幸福的時刻。
「笨蛋弟弟,客廳在這邊!」
「明明在那邊!」
「這是新房子呀!」
清脆的孩童聲音,像一抹陽光,溫暖了王夫人的心靈。對陸小鳳柔聲道:「王郎曾說,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你們曾經打過賭。」
陸小鳳追憶道:「是,我賭他一定會心甘情願喝酒!」
王夫人道:「他說他輸了!」
陸小鳳道:「是!」
王夫人的眼淚又流出來了,泣道:「所以,你這次是來拿賭注的嗎?」
陸小鳳默默地點了點頭。
白鴻眼神中閃過精光,柔聲問道:「什麼賭注!」
王夫人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白鴻一愣,也不在說話。
王夫人眼眶濕潤。轉身拎起水桶,將灶火熄滅,扒開灰燼,用火鉗夾出一個鐵盒。
陸小鳳伸出兩根手指,穩穩夾住,似乎不怕燙著,柔聲問道:「夫人幾時搬到這裡?」
王夫人怔了怔,柔聲道:「三天前,白爺送我們來的。」
白鴻沉聲道:「不錯,王老弟似乎知道有人害他,所以讓我先安排她們母子藏起來。」
陸小鳳點了點頭,對趙啟說道:「受人之託忠人之事,要保證她們的安全。」
趙啟慎重地點了點頭。吹了個口哨,萬大萬二就出現了。吩咐道:「帶他們去安全的地方,保護她們母子。」
白鴻似乎很尷尬,忙道:「這……兩位請放心,這裡很偏僻,也很安全。」
趙啟對王夫人說道:「王堂主應該交代過,只相信陸小鳳一人吧。」
王夫人愣了愣,點了點頭。
白鴻乾笑道:「既然王老弟有交代,就按他的意思辦。」
荒草凄凄路斷腸,落葉枯枯魂歸根。
出了宅子,小路的確很偏僻,也難走。不是有心的人,不會在這種地方建房子。除非喜歡隱居山林的人。
趙啟突然問道:「黑煞手,名氣不小,不知道他師傅是誰?」
陸小鳳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白前輩,您知道么?」
白鴻道:「我也不曾聽過。」
趙啟又問道:「王堂主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陸小鳳道:「一個重情重義,寧願犧牲自己,成就別人的人。」
趙啟道:「他貪財么?」
陸小鳳道:「他過得很儉樸,妻兒的吃穿都很普通。」
趙啟道:「這樣的人,去碰私鹽是為了什麼?」
陸小鳳嘆道:「或許是為了報答恩情!」
趙啟嘆道:「是啊,受藝之恩,卻要用性命來報!」
白鴻沉默著,內心煎熬著,過了許久,朗聲道:「別說了!不錯,他的武功就是我交的。」
陸小鳳冷冷地說道:「所以,禿頭蛟也是你殺的。」
白鴻冷哼一聲道:「他辦事不力,就是這個下場。」
陸小鳳嘆道:「一邊是朋友,一邊是恩師,所以,他只有一個選擇,以命陪命。」
白鴻怒道:「他就是個傻子,朋友算什麼,沒有用的東西,都可以捨去。」
冷風嗖嗖,寒得人心顫抖。
成年人的世界有沒有友誼?
或許有,或許只要你傻傻的,不考慮得失,就能碰到。碰到了,擁有了,就是幸運。
陸小鳳絕頂聰明,也正因為如此,他總是願意開始就傻傻地相信每一個人,總是珍惜每一份友誼。
現在他很憤怒,道:「銀子,就那麼重要,十幾年的徒弟,就眼睜睜地看著他死。」
白鴻冷聲道:「你知不知道,我爬到這個位置花了多少心血,吃了多少苦頭。」
頓了頓,接著又說道:「他的一身本事,都是我教的,他就應該為我做事。」
趙啟冷笑道:「你一開始培養他,就是為了在鹽幫安插心腹。」
白鴻沉聲道:「不錯,他的確重情重義,幫眾們都很敬佩他,爬得也快。就是太清高了,別人都拿,他偏偏不拿。」
陸小鳳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
白鴻怒罵道:「他的選擇很愚蠢。」
說完,他退了兩步,冷聲說道:「陸小鳳,你會不會做愚蠢的選擇。」一揮手,幾十個漢子從半人高的雜草中,露出身形。
陸小鳳對趙啟笑道:「你果然不夠聰明,居然調走錦衣衛。」
趙啟雙眼掃過,淡然道:「人越老,膽子越小,不讓他自認為佔盡優勢,怎麼會露出馬腳。」
陸小鳳笑了笑,「我卻是一個聰明的人,自然不會做愚蠢的選擇!」說完將懷裡的鐵盒扔給白鴻。
白鴻臉露得意,接過後,急忙打開,卻發現只是兩隻精美酒杯。
面目一怔,立馬又變得猙獰,「這…這怎麼可能!!」
陸小鳳搖了搖頭,嘆道:「你根本不了解你的徒弟,他那樣的人,怎麼會留下不利於你的證據!」
趙啟道:「不錯,他不僅承認自己殺死了禿頭蛟,私鹽的事情,也全都算在自己身上!」
陸小鳳嘆道:「白前輩,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白鴻的臉上一陣惱怒,一陣羞愧,眼神慢慢變冷,霎時間,殺機畢露。
趙啟笑道:「老者不以筋骨為能,白前輩還是先掂量掂量自己!」
白鴻冷笑道:「自以為是!知道你們輕功絕世,老夫也是做足了準備!上!」
一聲令下,那些漢子卻沒有撲上來,而是各自掏出布袋,往中間一撒。
鹽,黑色的鹽,像下雨,像落雪。充斥了整個空間,避無所避。
趙啟與陸小鳳扶搖直上,化成兩隻鳳凰,一會盤旋,一會俯衝。彷彿在跳舞一般。
一副絕世的畫,黑色的雨滴中,兩隻火鳳振羽高飛,帶著紅色火焰,蒸發了所有雨滴。
天空,明亮了起來。
兩隻鳳凰也消失不見。
白鴻獃獃地看著這這一幕,似乎被吸去了魂魄。
反倒是那些漢子,只知道聽命行事,猛地撲了過去。
圓月刀光亮起,每一輪圓月,便帶走一條鮮活的生命。
殘肢斷臂,鮮血飛濺,血霧瀰漫。
叢生的荒草,壓彎了腰,也在滴血。
陸小鳳終於明白,為什麼趙啟會說,按他的方法,會殺很多人。
趙啟和西門吹雪不同!
西門吹雪的劍,不會隨便殺人,或者說,只殺有分量的,很多時候,他都是不屑於拔劍。
趙啟不一樣,他的確不會隨便殺人,但只要擋在他身前,有所妨礙的,有一丁點威脅的,他都會毫不留情地殺個乾淨。
風,更冷了,帶著濃郁的血腥味,驚醒了發愣的白鴻。
「這…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