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第167章 繕

167.第167章 繕

朱獾和蛋兒在大樟樹下吃好晚飯回老宅,走進主屋見裡面空無一人,心中高興。

蛋兒不解,問朱獾:「姐,他們怎麼連晚飯都沒吃就走了呢?」

「因為被我罵慘了呀。」朱獾回答。

蛋兒問:「那不是沒有人幫你保護老宅,沒有人幫你修繕老宅了嗎?」

「老宅有你和我保護就足夠,何況還有犬兒和獾兒。至於老宅的修繕,他們又出不了力。」朱獾回答。

蛋兒問:「他們出不了力?不會吧?外公和舅公可是一代匠人,老宅平時就靠他們維護。」

「他們只是維護老宅不倒而已,要真正修繕好老宅還得靠頂級匠師和專業團隊。」朱獾回答。

蛋兒問:「那你找到頂級匠師和專業團隊了嗎?」

「當然,他們明天就到,你早點去睡吧,還有十萬個為什麼的話,明天再問。」朱獾走進自己的房間。

蛋兒只得上二樓,到原來魯歡睡過的房間睡覺,這是朱獾的安排,他必須服從。

睡在魯歡睡過的那張床,蛋兒翻來覆去睡不著,聽樓下沒有聲響,乾脆起床躡手躡足下樓。

「怎麼?還是想十萬個為什麼?」蛋兒剛摸索到書房門口,朱獾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緊接著燈點亮。蛋兒循聲一看,朱獾端坐在廳堂中間的那張大椅子上,笑盈盈地望著他。

蛋兒賠笑:「嘿嘿,知我者我姐也。」

「是不是還在想黃豆醬屍首兩分怎麼會沒有死呢?王眼鏡怎麼會是魯伯的兒子魯歡的哥哥呢?與柳樹精又到底是什麼關係?」朱獾問蛋兒。

蛋兒老老實實回答:「是的是的,是的呢。」

「那過來坐下,我給你解釋解釋。」朱獾一指身邊的一條椅子。

蛋兒過去坐下,仰起小腦袋問朱獾:「姐,黃豆醬明明屍首兩分,怎麼又起死回生了呢?」

「老宅主屋怎麼可能隨便死人?還是外人橫死在這裡?那首根本不是黃豆醬的首,而是你外公和你舅公做的一個假首。」朱獾解釋。

蛋兒更加疑惑:「假首?這人有真假,這首級還有真假?」

「所謂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才是人生,才是世態,你和我都假死過,還有什麼不可以做假?你外公和舅公可是機關高手,他們算定黃豆醬會不顧一切闖我的房間,所以提前雕刻了一個她的木頭腦袋掛在門枋上,只要她推了門,這個木頭腦袋就會掉下來擊打在她的真腦袋上,她自然會被打昏過去。」朱獾說完雙目不自覺地望向自己的房間。

蛋兒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黃豆醬人倒在地上,而那個木頭腦袋滾到了在場那些人的面前,那些人自然不會過多去注意黃豆醬本人身上的那個真腦袋,而是認為她已經屍首兩分。」

「所謂人惶恐之時容易產生幻覺,加上他們本來對老宅主屋有一份敬畏之意,朱扇子又警告在先,像黃秋葵、黃鼠狼這樣的宵小之輩自然心虛到極點。」朱獾有感而發。

蛋兒的小腦袋如小雞啄米點個不停,一邊點一邊誇獎朱獾:「高,實在是高,抓住人的心理才是真正的高手。」

「謝謝表揚,那我接下去和你說說王眼鏡。」朱獾從自己的房間收回目光,望向那張《消寒圖》。

蛋兒的目光也停留在《消寒圖》上,問朱獾:「姐,你是不是發覺王眼鏡盜取這幅《消寒圖》后才開始懷疑他的真實身份?」

「沒錯,但即使我有所懷疑,如果王眼鏡一身正氣,我還是無法辨識,只怪他自己太猥瑣,和朱扇子一樣,太貪戀女色,結果被我看出破綻。」朱獾臉上露出不屑和厭惡的神情。

蛋兒問:「姐,是不是他既要充當柳樹精的弟弟卻又被柳樹精給迷住?自己露了自己的腚?」

「正是,柳家世代為盜墓賊,有了孩子都會送到各類高人那裡去受教。柳樹精的弟弟被送到了魯伯的門下,目的是想要學習榫卯結構術。柳樹精的弟弟與魯喜同齡,兩個同齡的男孩子在一起難免會起爭執。一次,兩個人為了爭奪一個玩具打鬧起來,魯喜拿起一個錐子戳向柳樹精的弟弟。或許是命中注定,魯喜的錐子不偏不倚戳在了柳樹精弟弟的太陽穴上,當場氣絕身亡。」朱獾說完嘆了一口氣。

蛋兒問:「為了應付柳家,魯喜就替身了柳樹精的弟弟?」

「應付是小事,趁機打入柳家打入箭柳門才是大事。」朱獾回答。

蛋兒老氣橫秋地感慨道:「唉,人貪財物盡,鳥貪飽食亡。無論是柳家還是魯家,這錢財難道還不夠過幾世富貴的日子嗎?為什麼還要這般費盡心機尋寶盜寶呢?」

「各人有各人的追求,那黃秋葵難道還不夠財大氣粗嗎?可不也是還要蠅勞狗苟兀窮年嗎?白馬春衫慢慢行多好啊。」朱獾感慨。

蛋兒說:「她黃秋葵白馬春衫慢慢行?怕是下輩子的下輩子都到不了這個境界。」

「好啦,時間不早了,去睡覺,明天老宅正式開始修繕。」朱獾起身走進自己的房間。

蛋兒上樓很快進入夢鄉,夢見自己身披一襲青衣騎著一匹大白馬穿行在爛漫的山花叢中……

山花爛漫,蝴蝶翩躚,小溪水潺潺從林間流向遠方,朱獾掬起一捧清泉到嘴邊,身心已經透亮無比,對站在身邊的朱元璋和丑玉說:「萬事不要太過執念,順其自然終會修成正果。」

「仙子,朕已經想清楚,超不超生全由天定,接下去還是好好幫助你修繕老宅。」「沒錯,拋卻所有的恩恩怨怨,靜下心來助力仙子修繕老宅才是正事大事。」朱元璋和丑玉一唱一和。

朱獾笑道:「呦呵,這境界一下子變得這麼高了呀?那你們兩個倒是好好說說,打算如何助力於我?」

「仙子,當年本是朕下旨給太祖奶奶建造的老宅,親自過問了每一個細節,可以說老宅的一磚一瓦一門一窗一榫一卯朕全記得清清楚楚,朕可以為你識圖把關,使老宅修繕如初,不差毫釐。」「仙子,婢女當年曾被這個臭皇帝責罰到太祖奶奶身邊為奴,熟知主屋的陳設和太祖奶奶藏寶貝於何處?可以為你指點一二。」「喂喂喂,聽你這口氣對寡人當年責罰你到太祖奶奶身邊服侍於她心懷怨恨?剛才不是說要拋卻所有的恩恩怨怨嗎?」「我不是對服侍太祖奶奶有怨恨,而是對你這個臭皇帝有怨恨,對你的恩恩怨怨我不可能拋卻。」「真是個口是心非的小女子,仙子面前說得比唱的還要好聽。」「你難道不也是嗎?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都給我住口!」

朱獾用力一拍床板,醒了過來,睜眼見天已大亮,忙起床穿衣精心梳洗。

打開房門,見蛋兒穿得整整齊齊站在廳堂等她,朱獾很是高興,過去拉起他的手走出主屋。

站在主屋檐下,朱獾深呼吸了一口清晨清醒的空氣,對蛋兒說:「老宅新的一天開始了。」

「老宅新的一天開始了,老宅新的一天開始了……」蛋兒重複朱獾的話,跟隨朱獾來到大樟樹下。

大樟樹下,早起的鄉鄰一見朱獾過去,紛紛圍攏過來,向朱獾問好:「仙子,早。」

「早,大家辛苦,起這麼早去地里忙。」朱獾很感謝這些鄉鄰,雖然都移民下了山,但還是回來勤勤懇懇在地里勞作,當然朱獾給他們開出了不菲的報酬,比在鎮上和縣裡一些廠子里上班要高得多。沒有了獨臂羅和蹺腳佬以及田家父子等,鄉鄰們更純粹更和諧。

朱獾剛吃好朱胖子做的早飯,一隻細犬衝過來報告,有遠方的客人到了。「您好您好,歡迎歡迎。」大樟樹下來了十八個肩扛手提大包小包的外鄉人,領頭的正是那個陪朱獾跳進洞窟的老匠人。

「姐,怎麼只有十八個人啊?他不是那個真魯伯嗎?」蛋兒趁老匠人和其他匠人進工棚收拾的時候悄悄問朱獾。

朱獾回答蛋兒:「修繕老宅不在於人多,他們可是個個身懷絕技。而他姓蒯(kuai),和魯伯沒有任何關係。」

「他和魯伯沒有任何關係?那他為什麼要自稱是真魯伯?」蛋兒更加雲里霧裡。

朱獾解釋:「他當時候是試探我,更是為了我的安全,為了老宅的安全才那樣做。」

「還是不懂。」蛋兒搖頭,依舊一臉茫然。

朱獾笑著回答:「一個人怎麼可能把所有事情都搞懂?反正他的祖上才是真正建造老宅的人。」

「可他那天不是在洞窟里向你展示了手臂上的那一個『魯』字嗎?」蛋兒問,雙目忍不住朝朱獾的手臂上張望。

朱獾主動擼起衣袖給蛋兒看,朱獾的手臂上空空如也,沒有任何印記,蛋兒更加迷茫,嘴上嘟囔:「到底怎麼回事?」

「不要想太多,事情很簡單,就是老匠人早已經料到魯伯的所為,就故意變了套戲法,讓魯伯主動放棄進一步行動。」朱獾向蛋兒作進一步解釋。

蛋兒還是糊裡糊塗,問朱獾:「魯伯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就是尋出藍玉藏匿在老宅的寶貝,不過他現在已經死心。」朱獾見老匠人從工棚里出來,忙迎上前去,不再理會蛋兒。

蛋兒望著朱獾和老匠人有說有笑帶著其他的匠人走向老宅,小腦袋中的問號變得更加多更加大。

朱胖子過來對蛋兒說:「你可不要小看這個老頭子哦,他的先人可是【香山幫】的鼻祖蒯祥。」

「蒯祥?香山幫?」蛋兒努力在自己的小腦袋裡搜索有關蒯祥的信息。

【蒯祥】,吳縣香山木工也。能主大營繕。永樂十五年,建bj宮殿。正統中,重作三殿及文武諸司。天順末,作裕陵。皆其營度。能以兩手握筆畫雙龍,合之如一。每宮中有所修絡,中使導以入,祥略用尺準度,若不經意,及造成以置所原,不差毫釐。指使群工,有違其教者,輒不稱旨。初授職營繕所丞,累官至工部左侍郎,食從一品俸。

這是《吳縣誌》中對於蒯祥的記載,蛋兒跟隨朱獾在老宅主屋書房中看過,當然是朱獾有意翻閱給他看。

蛋兒還記得有一本書上記載【香山幫】為明代建築業中一個聲名鼎盛的群體,當時民間有「江南木工巧匠皆出於香山」的說法。

據記載,【蒯祥】集木匠、泥匠、石匠、漆匠、竹匠五匠於全能,【香山幫】的專業也並不僅僅局限於木構建築,而是集木作、水作、磚雕、木雕、石雕、彩繪等工藝於一體。【香山幫】所追求的不僅僅是架構和建設一座房屋,而是打造兼具審美價值與實用價值完美結合的整體居住空間。

「嗯,這個老匠人肯定也是集木匠、泥匠、石匠、漆匠、竹匠五匠於全能,他帶來的這些匠人肯定也是香山幫的人,那老宅一定能修繕如初,重放異彩。」蛋兒不是一般的興奮,一陣風似的去追朱獾去追那個老匠人。

追進老宅,見老匠人正手拿一本圖冊向朱獾和手下的匠人講解老宅的結構,蛋兒跟在朱獾身邊聽得津津有味。

「老宅作為八進八出的大院子,其核心自然是主屋,所以我們的修繕工作從主屋開始,然後是與之呼應的祠堂。」

「祠堂不是後來才建的嗎?」蛋兒冷不丁冒出一句話,老匠人不但沒有責怪,反而招呼他到自己的身邊,寬厚的手掌撫摸蛋兒的小腦袋問他道:「你是不是對老宅的結構很感興趣?」

「嗯。」蛋兒使勁點頭。

老匠人慈祥地笑著問蛋兒:「那你願意跟著我一起修繕老宅呢?」

「嗯。」蛋兒使勁點頭。

朱獾提醒蛋兒:「你還不快跪下向師父行禮?」

「師父在上,徒兒給您磕頭。」蛋兒跪倒在老匠人面前磕了三個響頭。

老匠人扶起蛋兒,笑呵呵道:「好好好,你這個徒兒我喜歡,我喜歡。」

「老人家,謝謝你收蛋兒為徒。」朱獾替蛋兒高興,自己心裡更高興。

老匠人笑著對朱獾說:「老漢應該感謝你,感謝老宅,讓老漢在有生之年擁有這樣一個通靈徒兒。你知道嗎?世間萬事萬物皆講究一個『緣』字,他和老宅有緣,必是又一個一代大匠。」

「一代大匠,我不奢望,只願他能夠好好跟隨老人家您學藝,不枉野狼叼他來老宅。」朱獾雙目濕潤。

據蛋兒他娘回憶,蛋兒並不是朱雲山從野狼口中救下,而是野狼主動叼他到老宅。

蛋兒他娘清晰地記得,那是一個大雪紛飛的清晨,人們還在睡夢中,一聲狼嚎驚醒驢不到村所有的鄉鄰。

大家一開始以為是天寒地凍野狼出來覓食,趕緊關好門窗,尤其是雞窩羊圈,以防止被野狼侵襲。可到了中午,那頭野狼還在大樟樹下嚎叫。一些膽大的鄉鄰好奇,出門察看,這其中包括朱雲山和朱扇子。

那頭野狼見有人打開了老宅的大門,停止嚎叫,兩條前腿屈膝於地,頭顱面向老宅不住搖晃。

時任民兵隊長的田癩子舉起步槍要射殺野狼,朱雲山制止,說這野狼不像是來覓食,看看它到底想要做什麼再說。

當時候的當家人朱虎匆匆披衣出來,不由分說讓田癩子射殺野狼,朱雲山擋在槍口面前,說先射殺他再射殺野狼。

朱虎和田癩子罵朱雲山是不是瘋了?難不成這頭野狼是你家親戚或者是你家祖先投胎?

正在爭執之時,野狼嘴叼一個包袱飛奔到朱雲山面前。

不等朱雲山和眾人反應過來,野狼扔下包袱在老宅門檻邊,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朱雲山打開包袱一看,裡面居然是個男嬰。

站在一邊一直沒有說話的朱扇子開口,說野狼叼男嬰到老宅,實為大不祥,必須立即扔男嬰進太平塘淹死或者到大樟樹下化壇,否則老宅有災,所有居住在老宅的人有災。

馬夜叉出來阻止,說好端端的一條生命怎麼能夠隨隨便便淹死或化壇?孩子她養。

朱扇子放話,如果馬夜叉敢抱孩子進老宅,就趕她和朱雲山出主屋出老宅。朱虎和田癩子附和,堅決不讓馬夜叉抱孩子進老宅。

蛋兒他娘一句話不說出來抱起孩子就回自己的屋,撂下一句話:「我是她親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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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奇人異事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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