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士紳之禍,首輔獻禮!

第十七章 士紳之禍,首輔獻禮!

下屬即將失敗。

作為上官的內閣首輔李東陽,演繹了標準模板。

茶陵詩派。

是以李首輔創建,也是以李首輔家鄉為名。

必當以李首輔為首才對。

但韓文、劉大夏,趁著李首輔族人、親族出事,無心組織詩派之際,籠絡了大量人心,試圖對抗陛下聖旨。

李首輔很清楚,韓文、劉大夏必將失敗,茶陵詩派,估計也存在不了多久。

人,都是逐利的。

李首輔沒有隨同詩派沉淪的念頭,反而,敏銳意識到,這是個渾水摸魚的機會。

人生看似很長,其實能夠撈取大好處的機會卻很少。

尤其是官員,想贏得皇帝的信任,更是少之又少。

況且,內閣贏得了先皇信任,再想贏得新皇信任,可能性又會少很多。

內閣,急需向陛下展現價值。

韓文、劉大夏抗旨不遵,就是上天送給內閣向陛下表露價值和忠心的機會。

在劉次輔提醒下,李首輔明白,內閣最佳策略,就是綁了韓文、劉大夏,或是帶著二人的人頭,來換取陛下信任。

但是。

到底是詩派內部的棟樑,關係又太近,這樣干,於道德名聲風險太大,擔心為天下士人所不恥。

只能選擇委婉點,由內閣上交韓文、劉大夏的罪證,表達內閣的忠心。

再由李首輔,向陛下呈上茶陵詩派士人花名冊,讓錦衣衛、東廠、西廠去審查。

用此法,李首輔能與茶陵詩派完成徹底切割,換取陛下青睞,以求得到陛下饒恕族人和親族的機會。

說到這。

謝閣老恍然,向首輔大人、次輔大人告了假,回到家中,找到有關卷宗,入宮覲見。

與此同時。

乾清宮內。

錦衣衛指揮使牟斌、東廠督主黃錦,和西廠督主孫洪,正在殿內奏事。

「臣啟陛下,錦衣衛,東廠和西廠,已經完成了對壽寧侯府的查抄,共得黃金兩百萬兩,紋銀兩千二百萬兩,河間良田五萬畝,作價一百萬兩紋銀,國朝各地宅邸二十處,作價兩百萬兩紋銀,珠寶玉石字畫古玩等物,作價五百萬兩紋銀,共計五千萬兩紋銀。」

牟指揮使恭聲道。

在劉瑾死後,壽寧侯府,就取代了劉瑾的位置,彙集了焦芳等人數十年貪墨,以及各級官員賄賂、各地商人進獻,等等金銀,短短時間,侯府之產增加數倍。

又是國朝兩年半賦稅。

本因軍費之事,導致內帑銀根短缺,現在,又豐盈了。

「國朝官員,都這麼有錢嗎?」

朱厚照眼底閃過一絲回憶之色,寒聲道。

經過劉瑾府邸、壽寧侯府兩次查抄,倒是想起來了。

在前世大明覆滅,李自成攻入京城,搜刮到七千萬兩紋銀。

要知道。

在那時,東林黨、浙黨、楚黨等諸多崇禎時期官員,早就把家產轉移至南方。

李自成仍然能得到如此多的銀兩,京官之富裕,可見一斑。

「回陛下,錦衣衛奉旨前往湖廣茶陵,對首輔大人族人、親族進行察查,除卻找出四十九位作姦犯科之徒外,還查到李氏家族和親族在大肆兼并土地,侵佔田莊,據不完全計算,不少於二十萬畝良田。」

牟指揮使沒有正面回答道。

湖廣良田。

可比興平、河間良田貴。

一畝,至少二十五兩紋銀。

二十萬畝,就是五百萬兩紋銀。

李氏家族、親族,不過幾百人,卻擁有如此之多的良田。

代代相傳。

整個茶陵,超過半數耕田,皆在李氏控制之下。

有半城之田的李氏,想必,也有半城財富,或者,更多。

「茶陵田地年產幾何?糧價如何?李氏年賦稅幾何?」

朱厚照動容道。

國朝沒有世家,可像李東陽這樣的家族,和世家何異?

「回陛下,茶陵畝產三石,米價一石二兩紋銀,然李氏多士人,一年賦稅,止銀百兩爾。」

牟指揮使沉聲道。

太祖訓。

優待士人。

凡有功名者,可受投獻,可減免賦稅,平攤至百姓頭上。

茶陵百姓賦稅之重,國朝鮮有能及。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然而。

升天的雞、犬,要姓李才行。

「畝產三石,二十萬畝良田,年產六十萬石糧食,先皇仁德,賦稅二十稅一,即應繳納三萬石糧食,也就是六萬兩紋銀,而李氏,只交了百兩紋銀,看來,是把國朝、把朕當叫花子了。」

朱厚照胸膛起伏道。

六萬兩紋銀的賦稅,李氏一運作,就變成了一百兩紋銀。

難怪國朝兩京一十三省,賦稅僅是兩千萬兩紋銀。

不。

還要感謝諸如李氏之族的存在,能給朝廷弄來兩千萬兩紋銀的賦稅。

高官之地的百姓,何其苦也。

牟指揮使、黃督主、孫督主,聞之默然。

此乃太祖之制。

卻被士紳鑽了空子。

天下百姓,苦不堪言。

「去查!」

「給朕查!」

「朕要知道,這兩京一十三省官吏名下,到底有國朝多少田畝,繳納賦稅有多少銀兩!」

朱厚照感覺胸膛中有股火焰在燃燒,又難受,又不痛快。

朝廷中,講究上行下效,堂堂內閣首輔之家,縱容族人、親族兼并土地至此,其他朝廷官員,能少得了?

「臣遵旨!」

牟指揮使、黃督主、孫督主領旨,臉上滿是苦澀。

近日裡,兩廠一衛接了不少擔子,人手,相形見絀啊。

「從查抄壽寧侯府的家產中,兩廠一衛拿出一千萬兩紋銀留作己用。」

朱厚照瞭然道。

要想讓馬兒跑,也要讓馬兒吃草。

錦衣衛、東廠、西廠,前後忙活這麼久,當然要得些好處。

「謝陛下!」

三人頓時一喜。

這麼多銀兩,不僅能平息麾下緹騎、番子的怨氣,還能增添些人手。

對兩廠一衛來說,人手增加,就代表監察範圍增加,對應著權力增加。

「陛下,謝閣老覲見。」

司禮監隨堂太監畢雲,送走三位同僚后,折返道。

心底,升起一股艷羨之意。

千萬兩紋銀。

那就是一座銀山啊。

可惜。

無緣觸碰。

「宣!」

朱厚照神色一冷,漠然道。

謝閣老進殿。

入眼就看到御案上那兩道黃絹,顯然,是戶部、兵部封駁的聖旨。

「聖躬萬福!」

謝閣老躬身行禮道。

對韓文、劉大夏的愚蠢暗罵不已。

「平身!」

「陛下,臣有本參奏!」

沒聽到陛下賜座之聲,謝閣老不敢有半分不滿,表明來意道。

「閣老所參何人?」

「回陛下,一人是戶部尚書韓文,昔日巡撫河北之時,賑災不力,惹得天怒人怨,至今無數百姓流落他鄉。

一人是兵部尚書劉大夏,昔日擔當兵部主事時,故意縱火燒毀武庫,致使國朝無數卷宗被焚毀,無數先人心血付之一炬,國朝損失慘重!

罪證在此,請陛下明鑒!」

罪證呈上。

「年代久遠,追溯到先皇,乃至於成化帝時,依內閣之見,朕當如何?」

朱厚照沒有翻看的意思,平靜道。

早在戶部、兵部駁斥聖旨不久,錦衣衛、東廠和西廠,就送來了關於韓文、劉大夏大批罪證。

內閣的參奏,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帝心在上,臣豈敢妄加揣測。」

「朕恕閣老無罪!」

「臣啟陛下,似韓文、劉大夏之徒,看似忠心體國,以陛下計,以國朝計,可凡有不滿,即不管不顧,實是大忠似偽,依臣之見,不適宜再擔任一部尚書。」

「這是閣老一人之意,還是內閣集體的意思?」

「回陛下,內閣同心,想來,首輔大人、次輔大人,也是這個意思。」

「是這樣嗎?」

朱厚照玩味道。

茶陵詩派中,韓文、劉大夏,僅次於李東陽。

挖出蘿蔔帶出泥。

韓文、劉大夏倒了,茶陵詩派的人,就會倒下一大片。

等到事後,茶陵詩派,也就名存實亡了。

那可是李東陽數十年的心血,也是李東陽在朝中的忠實擁蹙,甘心嗎?

「是的。」

謝閣老點點頭,又從袖中取出一物,托畢雲轉呈聖上,朗聲道:「陛下,首輔大人在初入仕途時,曾經與諸多同好結一詩派,其名為茶陵詩派,其意是效仿唐朝,開創詩壇新景象。

可惜,首輔大人文淺德薄,未能成時,而往昔因詩結緣的君子,隨著年深日久,心性與之有變。

首輔大人秉持著君子之交淡如水之念,多年來,與詩派素有來往。

但是,在近日之中,覺察詩派中人人心思變,恐有不測風雲,朝廷動蕩。

此乃茶陵詩派眾人花名之冊,首輔大人托臣奏請陛下,予以監察。」

一冊花名。

以內閣首輔李東陽為首。

戶部尚書韓文次之,兵部尚書劉大夏再次之。

再往下看。

不乏六部的侍郎、員外郎、主事。

都察院科道御史言官,五城兵馬司、京畿、地方大員。

共兩百一十人。

這裡面。

經得起兩廠一衛監察的,能有幾人呢?

如果非要湊個整數,恐怕是,零。

只是。

李東陽此舉,等同是污點證人。

國朝律法,污點證人無罪,或輕罪。

看來。

是錦衣衛對李氏族人、親族不斷揮刀,惹得內閣首輔心急了。

與血緣骨肉相比,茶陵詩派里那些漸有異心的人,不值一提。

這樣一來。

錦衣衛再對李氏族人和親族動手,倒不合適了。

但該殺的,也都殺了。

索性。

就抬下手。

畢竟。

人都送上這樣一份大禮了。

「就按內閣的意思辦吧。」

朱厚照頷首,繼續道:「戶部尚書韓文,不桖生民,屍餐位素,難堪大位,就去應天府為尚書吧。

兵部尚書劉大夏,著其同去應天府為任,以觀後效。」

國朝。

是兩京制。

與漢唐長安、洛陽的兩京制,洛陽是陪都不同。

國朝應天府,與順天府地位相同。

就連衙門機構都相同。

順天府有六部,應天府也有六部,兩套衙門和官職,冠以南京二字作為卻別。

戶部,在順天府,就叫戶部,在應天府,就叫南京戶部。

應天府六部官員,並無實權,大多是虛職。

發派出京,就算為韓文、劉大夏,這兩位四朝元老留個體面了。

「臣遵旨!」

謝閣老鬆了口氣,心滿意足離去。

內閣在陛下這,暫時過關了。

「畢雲,閣老們的子嗣,都身處何處,身任何職?」

朱厚照望著謝閣老的背影,心中微動道。

雖說李東陽獻上大禮,但一想到,內閣在壽寧侯府事上對他這位皇帝的道德綁架,就心有鬱結之氣。

既然閣老們都如此慨他人以慷,不妨反過來,讓他看看,閣老們為子嗣都能做到何種地步?

「回陛下,內閣首輔大人李東陽,共有四子,其中兩嫡一庶。

還有一個是其弟過繼給李東陽的嗣子。

李氏長子李兆先,十八歲應試,在考場中病倒。

二十一歲試不中,靠父蔭成國子生。二十四歲誤寫試卷,不中,二十七應試前病死。

次子李兆同,十歲死。

側子李兆午,周歲死。」

畢雲如數家珍述說著,而朱厚照聽著聽著,嘴角忍不住抽動了兩下。

「李兆蕃,是首輔大人四弟李東溟的兒子,過繼給首輔大人當嗣子,弘治十六年進士,今尚寶少卿。

首輔大人另有三女,長女李盈,嫁於尚寶卿崔傑。

次女李菱,早夭。

三女李寧,嫁於孔子六十二代孫孔文韶,弘治十六年,襲封衍聖公。」

這天底下的事,或許就是那麼巧。

首輔大人的繼子,早年間屢試不中,就在三女婿成為衍聖公的當年,繼子登科及第了。

而任官之地,同樣不凡,正是大女婿所在的尚寶司。

是人都能看出貓膩來。

首輔大人估計也沒想過掩飾,繼子能力平平,官途順順平平即可。

「著旨,朕登基為帝,不曾大赦天下,然為國朝祈福,擇一人為大理寺卿,對國朝十年案卷重新審理,凡冤假錯案,予以平反。」

「著旨,尚寶少卿李兆蕃,克己奉公,沅江九肋,命大理寺卿。」

朱厚照連降兩旨,目露精光道。

於能力平平者而言,身在高位,就是莫大的危險。

「臣遵旨!」

畢雲愣了愣,不解其意,頓了頓道:「內閣次輔大人劉健,共有三子。

長子,劉來,早卒。

次子,劉東,舉進士,官至兵部車架員外郎,任上早卒。

三子,劉傑……」

聽完內閣首輔家的「死」字,又聽到內閣次輔家的「卒」字,朱厚照臉上肌肉都抽搐了起來。

閣老家,就沒活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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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你個暴君,竟成了千古一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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