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9章 生活應該很艱難吧
阮梨目送孟新進了五班的教室后收回了視線，潘世昌領著她往走廊另一端走。
潘世昌在八班門口停下，朝她說：「你先在這兒稍等一下。」
阮梨乖巧地點點頭。
「手上的動作先停一下，今天有位新同學轉來我們班上，大家掌聲歡迎。」
在雷動的掌聲中，潘世昌朝門外的阮梨招了招手。
她垂著腦袋進來，在講台站定后，潘世昌側身讓了一步。
「做個自我介紹吧。」
全班人都好奇觀察起新的轉校生來。
八班是理科實驗班，兩年來從未有過轉校生。
而講台上這個，不僅是第一個，還是個生得分外漂亮的女生。
女生穿著白色短袖襯衫，剛過膝的煙灰色制服裙，露出細白的胳膊和筆直的小腿。齊肩的短髮，額前垂著幾縷稍顯草率的劉海。
五官分明是明艷略帶攻擊性的長相，可神情卻有些怯懦，削弱了幾分銳利，倒顯得乖巧柔軟起來。
細眉杏眼，眼尾微微上翹，那是一雙很明媚純粹的眼睛，烏黑的瞳仁點著細碎的光澤。
不過當事人現在緊張得不行，杏眸一眨不眨地暗暗數著講台上被掰成兩半的粉筆數量。
阮梨在自家人面前向來張牙舞爪，可一旦面對陌生人，她就是個十足的社恐。
台下的人都在注視著她，她只覺得密密麻麻的壓力涌了上來，眼前都開始發黑。
她努力剋制著聲線里的顫抖，艱難做了番心裡鬥爭之後才憋出一句話：「阮梨。阮是帶耳朵的元，梨是雪梨的梨。」
教室里響起此起彼伏的議論聲。
「名字好好聽啊，還以為是柔軟的軟呢！」
「看起來好乖的樣子。」
「長得還挺漂亮，有望取代謝清姿成為校花誒。」
「噓，小點聲，人謝清姿就在我們班上呢。」
阮梨敏銳察覺到這句話剛落下，台下就有一道尖銳的目光投向她。
她循著視線看去，是一個長相美艷的女生，只是看她的眼神並不算友善。
阮梨默默收回眼神，安靜等待著潘世昌的下一步指示。
潘世昌咳嗽兩聲：「教室里暫時沒有別的空位了，要不阮梨同學先坐在靠窗最後一排那個位置吧。」
阮梨依言在位置上落座，彎腰在桌側掛書包時，卻看見抽屜里幾本隨意亂丟的課本。
她隨便拿出了一本打開封面，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兩個字：沈漾。
阮梨眸光一怔，忽地想起昨天晚上救命恩人喊那個白毛帥哥「漾哥」。
只是單字重名吧？
那個大拽比看著就不像有學生的樣子，尤其那頭惹眼的白毛，哪個學校會願意接收染髮的學生。
前桌的女生轉過來，小聲對她說：「阮同學，你放心，這個位置的主人大概率不會來上課了。」
阮梨茫然問：「為什麼？」
翟淑怡表情高深莫測，神神秘秘壓低聲音：「因為他半個月前大鬧了一趟辦公室，把老潘跟他爹都氣得不輕。很可惜，當時發生了什麼只有老潘他們知道，不過情形應該挺嚴重的，也是從那以後就沒人敢問他來不來上課了。」
南喬中學的高三學生沒有完整的暑假，需要提前半個月趕到學校，今天只能算是南喬所有學生的正式開學。
阮梨遲疑著問：「也就是說……他半個月沒來了？」
翟淑怡悄悄摸摸看了眼還在講台上監督早讀的潘世昌，拿起一本語文書擋住臉。
「對啊，照理來說這種曠課半個月的學生按校規處理應該被開除，可是他還在我們班名單上耶。」她眼底熊熊燃燒著八卦之魂，「這個沈漾……是不是有強力背景啊？」
阮梨眨了眨眼，「那你見過這個沈漾長什麼樣嗎？」
翟淑怡搖了搖頭，「我是沒見過啦，畢竟那時候是上課時間，我們都在教室里。不過離辦公室最近的五班學生見過，說是個頂級大帥哥！」
頂級帥哥？
阮梨下意識將這個形容和白毛大拽比聯繫到一起，他的確是她見過除了阮竹以外難一見的帥哥。
翟淑怡又塞給她一張紙，「這是課程表，你可以抄一下。」
阮梨看著小學生似的字體，一時間有些難以辨認寫的是什麼。
但她還是淺笑著道謝：「謝謝你。」
翟淑怡開心咧嘴，「不客氣，誰讓我樂於助人呢。」
阮梨抄完課表就還給了翟淑怡，下了早自習就跟著潘世昌去領資料了。
他從辦公桌上翻出幾本，「你轉來得突然，年級向上購買資料的時候是統計暑假報到的人數。正好沈漾也不來了，你用他的就好。」
她小心翼翼地問：「那我要將資料費給他嗎？」
潘世昌一噎，被她問住了。
「他不是缺錢的人，你要是覺得良心過不去，可以將錢給他。」他說著開始翻花名冊，「這裡有他家的地址……」
潘世昌的聲音戛然而止，眉頭緊蹙起來，「這咋填的是京城？我明明記得上次沈爸爸說沈漾奶奶家在這兒的……算了算了，沈漾也只是在八班掛個名，這些資料不用白不用，阮同學你就收下吧。」
「潘老師，方便問問沈漾同學他的外貌特點嗎？我可能……見過他。」
潘世昌提起他就來氣，「要說最明顯的特點，除了那張臉，就是那頭白毛了。真是年紀輕輕不學好，一個學生還染什麼頭髮……」
阮梨錯愕地定住了，白、白毛？那不就是大拽比的特徵嗎？
原來他叫沈漾。
等等。
阮梨反應過來，沈漾不僅是學生，而且還是八班的？
她悲憤地想，還是讀書的年紀就走上了不歸路，生活應該很艱難吧？
可潘世昌說他不缺錢，那他果然是為了讓自己體面一點才這麼說的吧？
阮梨頓時對沈漾肅然起敬。
她面上不動聲色地接過，在心裡盤算著還是要把錢給他。
以阮梨薄弱的基礎，在實驗班聽課猶如精衛填海。一天下來，除了聽得懂中文，其它的知識從左耳朵進，右耳朵就出去了。
晚自習下課鈴一響，她就收拾好東西去天上人間找沈漾。
那家店離南喬中學有些遠，阮梨索性掃了輛自行車過去。
在店門口停下時，她仰起臉，眯著眼再度看了一眼招牌。
不停交錯閃爍著五彩燈光，和她剛到南喬看見的理髮店風格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有一種又土又潮的氣息。
阮梨收回視線，徑直上了台階往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