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雲葉靖凡

「西蟬，雲葉靖凡。」金甲武士長柔和的目光與少年對視，口中緩緩說出自己的名字。

脫下盔甲的武士長好像變了一個人，語氣間不再像之前那樣陰翳，倒像是一個鄰家的大哥，那股盛氣凌人的殺意似乎在一瞬間如潮水般退走了。

「雲依，杜若。」少年回敬，他彎腰將背後的沉香輕輕地放在一邊的草地上，脫下外衣蓋在她千瘡百孔的衣袍上。

他掃了一眼周圍的金甲武士，見他們已經退開了數步遠，剛要起身準備迎敵，衣袖卻被抓住了。

「他……」沉香用儘力氣抓著杜諾的衣袖，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嗆滿鮮血的喉嚨里卻再也難以道出一個字，她只能拚命地用那雙紫色的眸子示意眼前的男人快點離開。

她很想活，卻也不想連累一個無辜的人。

「放心。」杜若溫柔地拍了拍沉香的秀髮，他單手托著她的腦袋，將身邊一塊平整的石頭墊在她腦袋下，又給她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躺著。

「我過會就帶你離開。」他輕輕地說，又低頭偷偷地沖著沉香調皮地眨了眨眼。

他起身上前兩步，面對著已經束手待立的雲葉靖凡。

「你若能接我三劍，我自會放你們離去。」雲葉靖凡面色平靜地說。

「你放馬過來便是，莫說三劍，就是三十劍小爺也都接著。」杜諾一臉無所謂地回答。

「那甚好。」雲葉靖凡也不廢話，腳尖一點地面，手中的劍鋒已經直直地向著杜若面門刺來，速度與之前快了數倍不止。

面對著這平白無奇的一劍，杜諾下意識想要抽身躲開，卻突然發覺自己身體完全動不了了，那柄劍似乎鎖定了他的氣機，讓他寸步難離。

劍尖刺破空氣，在杜若逐漸擴散的瞳孔中不斷放大，鋒利的劍鋒在即將落下的陽光里透著淡淡寒光，在急速卻又緩慢的時間裡，杜若甚至能看清那柄劍身上的海棠花在風裡肆意地綻放。

真好看，杜若心裡下意識驚嘆。

那柄劍帶著風呼嘯而來，卻在即將碰觸到杜諾鼻尖之時戛然而止，閃著微光的劍尖再難有寸進。

幾乎在同一時間，鮮血順著杜諾的嘴角流了出來，毒氣如藤蔓般爬滿了他的心臟，墨綠色的絨絲張牙舞爪地在心臟的表皮飛舞，觸手即將植入進心臟內里。

杜若只能將那股神秘的力量收回體內，再一次全力壓制住毒藥的發作。

「我很好奇為什麼每次近你身都像是深入泥淖，很難更進一步。」雲葉靖凡持劍後退，臉上若有所思。

杜諾深吸了一口氣，嘿嘿笑道：「你覺得我會告訴你么？」

「不用你與我說，多試幾劍便能知曉其中奧秘。」雲葉靖凡靜靜地站在幾步遠處，用手輕輕撫摸著劍鋒，耐心地等著杜諾恢復力氣。

那股神秘的力量順著全身的經脈逐漸遍及全身，中毒已深的器官如同枯木逢春般再一次煥發生機，心臟處毒氣的蔓延被強行抑制住了，那如觸手般想要突破心臟表皮的細絲戛然而止。

幾個呼吸里，杜諾的蒼白的臉逐漸有了些血色。

「這裡還剩下最後一顆扶露丹，或許能救你性命。」雲葉靖凡從懷裡掏出一個白色的瓷瓶，隨手將之丟給杜若。

杜諾伸手接過，卻又毫不猶豫地扔了回去，「多謝，可惜這葯對我沒什麼用。」

雲葉靖凡淡淡地掃了杜若一眼，也不強求，再次將丹藥小心翼翼地收進了懷裡。

「這是第二劍，名為紅葉。」他緩緩抬起手中的劍，那劍在陽光里似乎化作了無數的冰凌，緩緩浮動在他身周。

冰凌在陽光里散射著五彩的光。

杜若微微眯起眼，在他眼裡那些冰凌十化作百，百化作千，在呼吸間已經整整連成了一面牆。

冰凌並非實體，而是由無數劍意凝聚而成。

劍意本身只是虛無飄渺的東西，普通人很難察覺到，武術造詣越高的人所感受到的壓力越大，而在那幾個金甲衛的眼裡，雲葉靖凡只是緩緩抬起了手中的劍，那劍在微風裡似是輕微地晃動。

眨眼間，那冰凌化作的巨牆已是萬箭齊發。

無數的冰凌在空氣中重新凝聚，逐漸化作一片巨大的樹葉，那葉子速度極快，幾乎在千分之一的呼吸時間裡便跨越了空間，將站在原地不動的杜若攔腰斬斷。

晶瑩剔透的葉子穿過瘦弱的軀幹，被鮮血染成了血紅色。

「咳！」

原本挺直的杜若突然捂著胸口半跪在了地上，猛地一口將積壓在喉嚨中的鮮血噴了出來。

他胸口處衣袍已經被洞穿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洞，兩瓣被斬斷的鳳凰狀玉佩無聲地滑落在地，玉佩上閃著的熒光逐漸暗淡了下去，上面原本緊挨在一起的兩個蠅頭小楷被強行斬斷了。

「這玉佩倒是一件奇物，居然能擋下我全力一擊。」

不遠處雲葉靖凡眼睛盯著碎成兩瓣的玉佩，平靜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好奇的神情。

「沒辦法，出門在外，小爺我保命物件總要多備一些，再接你百招也沒有問題。」杜若悄悄地收起玉佩，搖晃著身子站了起來，笑吟吟地說。

明眼人都能看出少年已是強弩之末，只剩下他那張嘴還在倔強的不肯妥協，當然，還有他那副萬年不變的賤兮兮的笑臉，依舊讓人忍不住想上前給他兩拳。

「你還需要休息么？」雲葉靖凡依舊保持著他風輕雲淡的姿態，抱著那柄劍如遺世獨立的高人。

「嘿嘿，當然不需要。」杜若臉色慘白卻依舊嘿嘿地笑。

只是他話音未落，雲葉靖凡第三劍已經襲來。

這是三劍之中最普通的一劍，沒有花哨的招式，只有凌厲的劍意。

劍鋒劃過兩人之間的空氣，劍尖在杜若清澈的雙眸中無限的放大，只在一剎那，一股巨大的力量順著整個劍體重重地撞在杜若的胸口處。

沒有想象中摧枯拉朽劍尖刺入身體的景象，那極其鋒利的劍尖卻如同一柄大鎚砸在杜若的身上，少年瘦弱的身體瞬間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被砸飛了出去，連續撞斷了幾棵粗壯的大樹，最終摔在地面上沒了動靜。

「可惜了。」

雲葉靖凡收劍而立，心中輕輕嘆了口氣。

他看著遠處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少年，靜靜地感受著那微弱生命的流逝。

最後一劍雖然他已經及時收力了，但那股無形中的劍意卻依舊結結實實地擊中了少年的胸膛，即便眼前的少年不死，也免不了經脈盡斷的下場，以後莫說習武了，能不能從床上下來都是一個未知數。

這時一個金甲衛走到了少年身邊，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隨後對雲葉靖凡搖了搖頭，「沒有氣息了。」他說。

「挖個坑將這孩子埋了吧，暴屍荒野不應該是我們習武之人的下場，」雲葉靖凡對少年身邊的金甲衛吩咐了一句，又對餘下幾個人說，「你們帶上那個北狼女子和我一同回宮。」

他轉過身，走了兩步準備去取被他插進青石里的劍鞘。

就在這時！他突然感覺背後有重物襲來！

說時遲那時快，他轉身一劍當頭劈下，襲來的重物被一劍劈作了兩半，鮮血像是下雨般灑在了他眼前的地面上。

這時他才發現，襲來的重物不是別的東西，正是原本站在少年身邊的金甲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