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今日方知我是我

每個詭異，有且只有一種「神通」。

根據詭異的不同，神通也各不相同，有的詭異具有濃重的殺傷性，有的詭異只要你不去主動觸及它，多數情況大都安然無恙。

至少，夏安夢是這麼述說的。

當無數藍色手臂蔓延，將葉無憂牢牢抓住后，一股極為強烈的生死窒息感隨之鋪面而來。

擠壓，束縛，渾身上下傳來的壓迫令葉無憂周身的骨骼都咔咔作響。

那張幽藍色的恐怖臉龐越來越近，也愈發變大，從一張正常的人臉逐漸變為一副畫幕般，在葉無憂面前張開血盆大口。

生死之際，葉無憂只感覺身體上傳來的疼痛令他近乎暈厥。

【痛，太痛了，生死之間你儘可能的將一切都嘗試了一遍，但最終卻因為此身力量太過孱弱，毫無建樹】

【可天無絕人之路，你開始渴望力量，最終發現一切轉機就在於你自身】

【將體內這尊六境殘魂的魂力盡數吞噬，融匯己身，莫說眼前之物，縱然此地所有大道殘骸，都無法再阻攔你半步】

旁白在狗叫什麼？

聽不見，聲音太小聽不見。

「你在幹什麼？停下，快停下！」

「你瘋了！這樣下去我會神魂俱滅的！」

嗯？這是什麼聲音？

夏安夢么？那個臭娘們她還在喊什麼，沒看到我要涼了么？

還附身在我這幹什麼，滾吧。

下一秒，一抹微弱的流光便自葉無憂體內一竄而出，慌忙的鑽入了陸採薇手指的戒指，而後者此刻正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舊時代的遺物，你心存善念，終究是饒了其一命，只取了其六成魂力，倒也堪堪夠用】

累了，毀滅吧。

周身被擠壓扭曲，七竅已然溢出黑血的葉無憂，眼中的光彩此刻正一點點散去。

最終，在一個極為微弱的地步時，一切似乎停滯了下來。

龐大的魂力轉而化為充沛氣機，在體內蔓延肆虐，藉由著《無相心經》的自發運轉，逐漸侵蝕著一切。

何謂無相。

無相者，於相而離相。

無相者，無我相，即尋之本相。

無相者，可為眾生相。

至此，《無相心經》第一重境界——無我。

已然修成。

眼中的光芒再次一寂，下一秒，藍色大口將其一把吞噬。

這一幕，放在外界，就是漂浮在空中的葉無憂，忽然莫名消失了。

……

世界是一片藍色。

男子行走在這世界中，找尋不到陸地。

幽藍色的海洋，似乎已然是這個世界的全貌。

於是，他只能站在海面上，目光從遠處，一點一點的收回，直到望向腳下。

幽藍色的海水倒映出了他的面容。

熟悉，卻異常陌生。

「我是誰？」這個問題很簡單很自然的在他腦海內浮現。

但隨即，問題在腦海內又變為了，我是誰並不重要，而是我可以是誰？

他的思索並沒有持續多久。

湛藍色的海面上漸漸的泛起一道又一道的漣漪。

波紋將他的倒影衝散，也打碎了他的思緒。

漣漪愈發急促，直到整個海面上捲起一道恐怖幽深的漩渦，而在其中心，猛然竄出一道彌足巨大的虛幻身影。

幽蘭色的巨大人臉，無數條手臂從其上蔓延而開。

它自海面上漂浮而起，宛如魔神，高高審視著被風浪擊打的搖搖欲墜的人影。

男人渾身濕透，海水貼著他濕漉漉的頭髮從臉龐划落，但他的雙目盯著眼前這一幕，眼裡的光彩確實越來越清晰。

「我想起來了。」他說道。

他伸出手，指了指前方那幽藍色的怪物，道。

「是你吃了我。」

緊接著，他想了想，饒有興趣的開口，似在詢問。

「既然你想吃了我，那麼最後被我吃掉，也沒什麼不滿的吧？」

幽蘭色的巨大人臉上沒有絲毫波動，死魚般的目光，只有著與先前如出一轍的恐怖怪異。

但很快，它的目光變了。

變幻了方位。

從原先的高高在上的俯視，變為了逐漸平視，然後，再是抬臉仰望。

依舊是死魚般目光的人臉此刻張了張嘴，沒有聲音，但那不斷揮舞的無數雙手，想來是在發出怒吼？

亦或是在威懾？

「啪。」

葉無憂將腳從地面上拿開。

那裡只餘下一小攤藍色的液體，以及一個小水坑。

水坑周圍，是一望無垠的廣闊陸地。

葉無憂繼續前行，他腳步沉穩的行走在陸地上，身後的小水坑也終究是漸行漸遠，消而不見。

……

監牢內，此刻異樣的安靜。

啞女和無足男的僵持看起來是結束了，但此刻仍各自分立一旁，彼此對立。

白色果凍皮從牢籠內鑽了半天，但似乎是因為身體太胖，半天也還是沒能出來。

剩餘的一個小孩，和那個木樁依舊是安靜的待在牢籠里，顯得很安份的樣子。

只不過，眼下它們這群詭異，無論是有眼睛的，還是沒長眼睛的，視線目光都投入到了一個牢籠。

正如先前莫名奇妙的消失一般，葉無憂同樣莫名其妙的再度浮現在牢籠內。

周身沒有任何氣息蕩漾，也沒有任何修為境界顯露，但依舊是吸引了在場全體詭異的目光。

「葉無憂」的身形從懸浮中輕飄飄落地，一手負於身後，平靜的向著前方，向著牢籠門口走來。

步伐不緊不慢，從容不迫。

「吱呀……」

牢籠門被輕輕推開，一襲深黑色獄卒制服的葉無憂就這麼朝著某處走去。

無足男的眼神依舊空洞，大約數秒后，也朝著葉無憂走去。

一旁，所有的詭異都靜靜打量著這一幕。

最終，兩道身影相遇了。

葉無憂沒有說話，可無足男卻是搖了搖頭，似乎在表達著什麼。

於是，他面容平靜的伸出了手，輕輕的搭在了無足男的肩膀上。

話語之中帶著譏諷。

「不過是大道殘骸，為何站著與我說話？」

轟！

無足男身形不受自主的跪拜了下去。

燭火映照下，它唯有雙腿的影子逐漸渙散。

而牢籠內，女子的倒影上雙腿漸漸補齊。

葉無憂收回了目光，沒再看這無足男一眼，轉而走向身後啞女。

灰白色長袍的啞女此刻瞧著葉無憂走來，似乎有些人性化的「激動」，身子在原地轉了幾圈。

最後啞女主動跪在了葉無憂身前，身子貼近他的大腿。

緊接著握起他的一隻手，沿著身前那披頭的長發塞入其中，有些貪婪的細細摩挲。

指尖傳來冰冷沒有生息的觸感，葉無憂輕輕閉眼，臉上的神情怡然自得。

他伸出另一隻手，撫摸著啞女的頭髮，大腿感受著對方冰冷身軀因興奮而產生的微微顫抖，忽吟道。

「今日方知我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