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這掌門誰愛當誰當
連天山脈東邊是廣闊的人類領地，西邊是狹長的西奈沙漠，再往西是人類暫未涉足的無盡海域。
西奈沙漠和連天山脈并行，南北走向，呈長條狀。
沙漠內終年乾旱，只有靠近西風山口的扇形區域能通過山口略微補充水汽，適合人類生存。
這裡靈地不多，等階不高，加上生存環境惡劣，修士的數量常年維持在一個很低的水平。
以前好歹還能用獸船飛梭從外界獲得資源，西風口航道中斷後的七百年間，西奈沙漠徹底淪為修行絕地。
修仙世界本來就極度內卷，這裡基本可以稱得上自來卷燙成大波浪——卷上加卷了屬於是。
要想在修為上有所精進，唯有離開西奈沙漠，去廣闊的修真界闖一闖，搏出一線大道希望。
趙山河再次堅定了離開的信念。
河斜月落。
過了西風口，向北轉個彎，就回到了念雲派的勢力範圍。
門派周邊魚龍混雜，不方面明目張胆地帶著孩子直接出現。
在破曉前最後一絲夜色的掩護下，趙山河悄悄潛回門派。
低調上山後，趙山河將兩個孩子在宗門大庫安置好，除了自己，大庫只有師父和師兄能夠進入，一般人不會來。
擔心孩子醒來后哭鬧，他又布下一個簡單的隔音法陣。
一路上，趙山河看到進山重要路口有凡人武士把守，佩刀披甲來回巡視。
凡俗聚居區萬家燈火，好似徹夜未熄，隱約傳出微弱的抽泣。
護山大陣全力開啟嚴陣以待，大陣上方縈繞的瑞雲之中，有神獸身影若隱若現，準備隨時給來犯之敵致命一擊。
山門內空無一人，唯有山頂破舊的宗門大殿燈火通明，煙霧繚繞。
趙山河大腦一片空白，如行屍走肉般前往山頂。
剛跨進大殿，就看到師兄弟們齊刷刷跪在殿內。
那位多年來對他視如己出的老人，如今在玄冰棺中安靜的躺著。
先前路上看到的種種景象，趙山河哪裡還猜不出發生了什麼，只是內心深處不願意去相信。
此刻得到親眼證實，僥倖心理被徹底打破。
一夜之間，此界的至親、好友相繼離世，趙山河再也經受不住打擊。
內心的悲痛，身體的創傷，如海浪般從四面八方湧來。
他眼前一黑，整個人站立不住，昏倒在大殿之中。
眼見趙山河倒地，守靈的同門師兄弟都起身圍過來，一時間手忙腳亂。
「都閃開！一幫粗胚！堵在這裡幹嘛？先把山河抬到偏殿床上去！」
完全失去意識前，趙山河隱約聽到二師姐熟悉又嚴厲的聲音。
......
「掌門醒啦！」
「掌門活過來啦！」
「師父詐屍了？」趙山河剛吃力地睜開眼睛，還沒緩過來神，就聽到耳邊就傳來少女激動的叫聲。
趙山河再次醒來，已是半月之後的傍晚。
二師姐趙佩身懷水木靈根，修習過治療法術，趙山河暈倒時，她剛好在場。
有趙佩出手，趙山河的皮肉傷很快穩定。但是黑釘淬了毒，因歸山耽誤太久，毒素滲入五臟。
即便服用了二師姐珍藏的一階上品祛毒丹，趙山河也昏迷了十幾日之久。
門中突生變故，事務繁雜，眾多同門都在外忙碌，只安排年齡最小的青喜小師妹日夜守護。
她發現掌門師兄醒來，萬分驚喜，嘰嘰喳喳的呼喊，把留守的其他同門都叫了過來。
幾位師弟進來偏殿，齊聲恭祝掌門師兄身體康復。
趙山河不明就裡，細問之下才知，師父臨終之前，居然把念雲派掌門之位傳給了自己！
「我的計劃里可沒有這一項啊！」
剛醒來就聽到這個「好消息」，趙山河感到一陣頭疼，師父臨了還給自己留了道難題。
念雲派斷層嚴重，掌門是念雲派唯一的築基修士，他老人家仙逝之後，門派內老的老小的小，再無人能挑起大梁。
雖然念雲派眼下只有十幾個練氣修士，但是畢竟祖上闊過，繼承了大宗門的框架，職位比人多，一個人身兼數職很常見，而且是個職位都有一份例錢。
就拿趙山河自己來說，本身是內門弟子、山東行走，還身兼大庫奉行和秘庫執事兩職。
山東行走，按照門派章程規定，全權負責門派在連天山脈以東廣闊修真界的產業，理論上管理的範圍無限大。
可問題是，隨著十六年前星野坊最後一間永久店鋪的轉讓，念雲派在連天山脈以東，已經沒有固定產業了。
目前山東行走趙山河的主要職責，是定期去西風口外的星野坊練攤賣土產，俗稱貨郎。
大庫奉行和秘庫執事，聽起來大權在握，實際上師父籌錢買完飛星命隱羅盤后，秘庫常年空空如也，大庫內只剩維持宗門運轉的日常消耗品。
門派破敗至此，於他本就雞肋。而且他一個來路不明的外人，想當好這個掌門，哪有那麼容易。
念雲派雖然只是窮鄉僻壤的一個小門派，背後的牽扯卻是極深，這事還得從西風口說起。
七百年前天鳳引爆的那座四階靈地，歸當時西奈沙漠最大的宗門赤雲宗所有。
赤雲宗初代宗主姓趙名景山，是太初派元嬰後期修士。
化神無望后，萌生了帶族人開宗立派的念頭。
他在御獸門主導的開闢戰爭中立下赫赫戰功，加上太初派舊故親朋的鼎力相助，用功勛換取了棲鳳口邊上這塊四階靈地建立赤雲宗。
本想作為千秋萬代的基業，結果不到三百年就毀於天鳳自爆。
其人為庇護門下仙凡，在爆炸發生時全力催動護山大陣，身受重傷不久鬱鬱而終。
當年御獸門為了不打草驚蛇，沒有提前通知附近宗門在捕獵天鳳的化神大戰前撤離，這幾近謀殺。
赤雲宗的四階靈地，是在開闢戰爭中為他御獸門賣命所得，又因御獸門被毀，向來行事霸道的御獸門也自知理虧。
在一片聲討中，承諾給予赤雲宗不低於毀壞事物的補償。
御獸門不愧是此界霸主，先是派三位化神修士南下，圍殺佔據四階中品靈地的化神靈獸獅面狨，將奪下的地盤補償給赤雲宗重建宗門。
又不計成本，耗費天價靈石，調動御獸門總山的五階獸船，運載赤雲宗仙凡百萬餘人，無視罡風強行通過西風口。
時人評價：連御獸門都開始在意人心向背了，這世道變了啊！
也有人反駁：不要想當然，赤雲宗也是有跟腳的。界主都得給太初派幾分薄面，你換個小門小戶試試？
無論如何，對赤雲派不遺餘力的補償，還是正面影響比較大。
此後御獸門行事開始收斂，也打起了除魔衛道的口號，行正道之事不落人後，口碑慢慢扭轉。
赤雲宗這次南遷竟成為此界風氣轉變的起始。
師父立遺囑時只有趙普師兄在場，眾人七嘴八舌也說不清楚，還得見著師兄才能了解內情。
師弟們關心起自己的外出經歷和受傷原因，趙山河搪塞幾句，只道是在秋水宮之亂中被波及誤傷。
趙山河前去正殿，給師父的牌位上了一柱香，退後叩首跪拜。
煙熏霧繞中，浮光掠影般的往事湧上心頭。
回憶起自己幼年被師父救起，趙山河忽然想到，自己昏迷了十幾天，搭上蕭任俠一命和自己半條命救回來的兩個孩子，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