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東施效顰

二十年前，趙山河原身出生沒多久就被父母遺棄在路邊。

魂魄即將完全消散時，被來自地球的靈魂接管，直到被路過道士發現。

那道士本來視若無睹徑直離開，讓趙山河急得心中罵娘。

不一會竟又見他折返回來，抱起襁褓中的嬰兒，道:

「罷了，你我相遇一場，也算緣分。此地有山有水，以後就叫你趙山河好了。」

這位多少有點不靠譜的修士，就是後來趙山河的師父，念雲派掌門趙宗澤。

趙宗澤出生自南遷之後的赤雲宗。

他十九歲練氣圓滿，二十歲突破築基，在宗門大比中力壓同期修士斬獲頭名，一時風頭無兩，不知驚艷了多少妙齡女修的青春。

由於風頭太盛，遭到敵對勢力忌憚。在一次外出歷練時被人暗下殺手，死戰殺出血路，總算撿回一條命。

可惜道基被毀，從此結丹無望。

這些都是百年前的舊事了。

從天才到廢人，師父心灰意冷。

他受不了巨大的心理落差，傷好后默默離開南疆，一路向北來到萬里之遙的宗門舊地，做了念雲派掌門。

平心而論，前期的師父算不得合格掌門。

他出自元嬰宗門，自然眼界極高，看不上窮鄉僻壤的駑鈍弟子，常年做甩手掌柜。

整個門派和他一樣，毫無朝氣和未來。

也就是還兼著赤雲宗舊地守備的名號，一般勢力惹不起這家背後的元嬰宗門，才無滅派之虞。

師父大部分時間用來閉關修行，花了近百年才勉強築基圓滿，觸碰到修行的天花板。

個人的不幸反倒成為宗門的幸事，修行再無寸進后，師父開始關心門派事務。

他招收了一批天賦尚可的弟子，親自指導修行，念雲派逐漸有了中興之相。

也虧得趙山河在這個時期遇到師父，才能被救活。

要是擱以前的師父，路邊棄嬰？干我何事，何必要沾這因果？

可惜好景不長，師父晚年沉迷推衍術，身體每況愈下，如今已經形容枯槁面帶死氣。

當下念雲派只有掌門一個築基修士，掌門以下十來個練氣小貓，全靠這棵大樹遮風擋雨。

師父一旦身死道消，門派恐怕轉眼就要分崩離析。

「樹挪死，人挪活，潤肯定是要潤的。只是師父對我有活命授業之恩，一走了之，念頭不通達啊。門派收入已經解決，延壽丹藥太難找了。」

在證明了問道魚的價值后，念雲派舉全派之力，三天之內迅速將暗河擴建改造完畢。

開池牧苗選在一個良辰吉日。

除掌門外，念雲派十餘位修士悉數到場。

暗河入口處，臨時搭建了一個祭台。

香案之上，供品都是常見的普通水果。

念雲派已經很多年買不起靈果祭祀了。

酒倒是靈酒，趙山河自釀的一階下品靈酒黑荊棘。

布置很簡陋，突出一個能省則省，流程也進行了簡化。

主祭人是禮典奉行趙老，身上穿著那件只有重要場合才捨得用的褪色法袍。

凈水、凈巾、上燭、上香。

經過簡單必要流程，儀式進入了重頭戲，懂行的弟子都開始綳嘴憋笑。

只見趙老雙臂舒展，雙目噙淚，面向赤雲宗所在的南方，撲通一聲跪倒，激動又莊嚴地頌唱道：

「昔我先祖，刀耕火煬」

「披荊斬棘，百世風霜」

「篳路藍縷，德業芬芳」

「方得寸土，聚民成鄉」

「......」

「不肖子孫，略備薄湯」

「饗我先祖，佑我農桑」

「稻菽遍地，魚藕滿塘」

「風調雨順，族運綿長」

情緒飽滿地吟誦結束，趙老起身攥住衣袖，蘸了蘸眼角的淚水。

趙山河也是忍俊不禁，趙老這模樣，讓他想起了前世課堂上有感情地朗讀課文的課代表。

趙老名叫趙良才，是念雲派趙家嫡支，對振興趙氏有著異於尋常的執念。

不知道他從哪東拼西湊了幾句儒門祭祖大典的酸詞，都忘了自家先祖是正統道門弟子。

一套潦草的祭祀儀式禮畢后，趙老恭敬地將一千尾水花魚種傾入暗河中。

師兄妹們在河邊爭相觀察魚兒的遊動，眼底閃映著希望之光。

趁著人齊，趙良才苦口婆心勸誡道:

「千金傳家，不過三代。一術傍身，不慮饑饉。今日之後，我念雲派又多一項傳世基業。問道魚育苗法已被列入我念雲派核心機密，任何人不得外泄。」

他環視一周，最後目光落在了趙山河身上，欣慰道:「望你們都能以山河為榜樣，則門派可興！」

門派可興嗎？趙山河不置可否。

穿越者可都是門派剋星。

別的不說，自打自己入門，念雲派是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

開池儀式結束，眾人散去。

趙山河悄悄回到暗河，進入暗河一側的小水池，打開禁制，顯露出兩條細長的凶魚。

一階靈獸，鱷雀鱔。

這是趙山河按照《致富經》上的技法，順手培育的第二種靈獸。

要讓外人知道，趙山河不僅突破御獸門大能的論斷，培育出了一階靈獸，還一次性培育了兩種，恐怕整個赤雲舊地都會陷入瘋狂！

趙山河在水池邊打坐閉目凝神，用意念翻開腦海中那本神奇的經書。

書中總綱分為靈獸篇、靈植篇、靈材篇、百技篇。

翻開靈獸篇，又分為水生靈獸、陸生靈獸、飛行靈獸、特殊靈獸。

靈植、靈材均有相似分類。

各類靈物，目前都只開放了一階。

任何有名有姓的一階靈植靈獸，趙山河在腦海中能輕易找到對應內容，包括特徵、習性和養殖法門。

同時，百技篇中，又有耕種、育苗、肥田、保墒、配種等技法，和各種農副產品精深加工技術。

其中最強大最核心的，是相地術，或者叫堪輿。

學會相地術，可以根據靈力、光照、土質、水份、氣溫等基礎條件，輕鬆判斷一塊靈田適合種植哪種靈植。

而反過來，又能通過靈植習性，主動改造相應的環境，促進生長提高產量。

單憑此技，趙山河隨便找個宗門當客卿，都不愁飯吃。

只是，人前顯聖太過，容易暴露秘密。

按照《致富經》的記載，鱷雀鱔不能食用，但卻有特殊用途。

鱷雀鱔生性兇猛，可作為水中戰獸。也可提取毒素制毒，有經濟價值。但缺點是養殖鱷雀鱔的水域，其他魚類難以存活。

趙山河將一公一母兩條鱷雀鱔裝入水桶之中，壞笑道：

「致富項目已經完成，是時候來一點小小的致負經震撼了。」

寅時，大魚坊半月湖。

天還未亮，蔡北漁早早起床，在侍女的伺候下穿好錦衣，摸黑走出家門。

老年人睡眠不多，每天凌晨圍繞半月湖轉上幾圈，已經成為了習慣。

蔡家有一本家傳的《基泥漁經》，講的是如何通過改善塘基提高魚的產量。

不是修仙法門，對飼養靈魚卻大有裨益。

正是靠著這門祖傳手藝，蔡家才能替黑沙門管理半月湖，飼養細鱗紅鯉。

家族發展蒸蒸日上羨煞旁人，蔡家主自己卻有煩心事兒。

有一門手藝傍身好處是餓不著，但終歸是寄人籬下，不得自由。

他已經八十歲，只有練氣四層修為，大道上是沒什麼指望了。

好在上天眷顧，蔡家這一代居然出現三個修士，急於尋一處獨立的靈地，繁衍家族開枝散葉。

是以當六當家魯彪找到他，讓他攛掇念雲派債主挑事，允諾將來分給他家一塊獨立靈地后，蔡北漁第一時間同意了。

但結果並不理想。

折了六當家一顆暗子不說，自己也跟著吃掛落，鬱悶得不行。

蔡北漁養了一輩子魚，最得意的作品是細鱗紅鯉。

他年輕時也折騰過，大刀闊斧從外界引進魚種，可惜沒一樣能適應西奈沙漠的氣候。

當初就是他花大價錢請來的御獸門修士。

那位高手經過勘探，斷言此地不具備生長一階靈魚的環境。

天意如此，蔡北漁只得放棄。

幾日前，親眼見到趙山河培育出一階靈魚，那顆蒙塵多年的創業之心，又開始蠢蠢欲動。

「若是我也得到一種真正的靈魚......」

「唉！」

蔡北漁重重嘆了口氣。

「都一大把年紀了，怎麼還總有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