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我叫毀滅
陽光明媚,春和景明。
溫暖韻味連綿散落,映照蕩漾素賢宮外。
草木搖曳,柔婉青翠。
海洋特有的咸苦,摻雜著上清的淡雅,順著微風緩緩沁入心脾。
張紹坦然自若,眼眸純澈,帶著溫暖的笑意,彷彿是挺拔的碧波翠竹,在光芒中肆意生長。
他嗓音溫柔,毫不畏懼:「請問師兄,您要如何處理我呢?」
馬遂緊皺眉頭,思索片刻后,無奈的嘆了口氣。
「唉,事情已經發生了,深究於事無補,到我這裡,就算是結束了。」馬遂心亂如麻,揮手示意張紹退下。
他微微眯起眼睛,在腦海中快速過濾,整個事情的因素,卻無法找到任何破綻。
張紹太果斷了,以身涉陷,令規則形成閉環。
黃倉成為受害者不假,卻無法摘除始作俑者的標籤,註定會輸的傾盡所有。
馬遂咽了口唾沫,嘴裡滿是苦澀。
他需要靜靜,耐心梳理整個過程,再去安慰執法殿的弟兄。
……
夜幕降臨,太陰高懸。
洋洋洒洒的寒霜,像是輕柔的柳絮,纏綿在青音坊中。
萬仙匯聚,所孕育而出的靈韻,化作連綿不息的純凈薄煙,將整個金鰲島都籠罩起來。
青音坊中,依舊喧囂熱鬧。
趁著內門弟子、二批弟子返回的浪潮,無數店鋪張燈結綵,清倉甩賣,以此解決積壓的庫存。
酒樓里,冷清無比,唯有兩桌客。
酒樓的大廚,是頭玄仙境界的鯰魚,叫塔澤,是東海兵部尚書的嫡子。
張紹坐的位置,正靠在窗戶邊。
微涼的春風,拂面而來,摻雜著詩情畫意,以及凜冽瑩潤,令夜晚變得愈發鮮活起來。
他品味著東海特有的凈白酒,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
凈白酒,是由萬載的凈水珊瑚,配合數十種水道資源,淬鍊釀製而成。
這種美酒,喝起來唇齒留香,渾身通透,能驅除體內的污穢和雜質,可謂是奢華到極致。
若不是肉團絨價值連城,涼柔身家豐厚,張紹可喝不起這種美酒佳釀。
「瑤浴金鰲春夜漾,暗液浮動東濱香。」張紹遙望蒼穹,抿著美酒,輕聲吟誦著詩篇。
在他面前,並無美味佳肴,反而是盤冰塊。
張紹伸手輕捻,將冰塊放在嘴裡,輕輕的咀嚼起來。
寒潮驟然迸發,令凈白酒香,愈發清新凜冽。
除了張紹以外,還有桌客人,是對至交好友,分別穿著赤紅、碧綠道袍,交談著外界的見聞。
赤紅道袍的男仙,細細品味著煙酒,眼角餘光則看向張紹,顯然是被凈白酒吸引,卻不捨得花錢去購買。
碧綠道袍的男仙,吃著芸豆,發出嘎嘣嘎嘣的聲響,微微眯著眼睛,顯露出極為陶醉的模樣。
「師兄,給我講講,你在南瞻部洲的見聞吧。聽說,那裡出現了荒羚的蹤跡。」將手裡的酒杯放下,羅宣眼神中滿是期待。
「嘖,吃個芸豆都不安穩。」呂岳微微皺起眉頭,將嘴裡的豆子咽乾淨。
他看向窗外,目光流露出些許懷念,緩緩開口說道:「真是拿你沒有辦法,那我就講講吧,在南瞻部洲的核心區域,有片荒蕪貧瘠的沙丘……」
荒羚,沙道頂級異獸,由萬里沙漠孕育而出。
這種異獸,殘暴嗜血,瘋狂狠辣,會攻擊所有遇見的生靈。
它沒有血肉和筋骨,沒有靈魂和身軀,由最基礎、最普通的砂礫,凝聚而成。
與其說,這是活生生的異獸,不如說,它是沙道異象的體現。
關於荒羚的傳聞,洪荒有數百個版本。
直到後世的亂舞時代,都沒有哪位強者,真正得到過荒羚的親睞。
而呂岳對羅宣所講述的故事,是由巫族整理的《盤古遺澤》,第六卷中的記載。
傳說,在盤古創造了天地以後,便覺得渾身疲憊不堪。
他的血液和筋骨,隨著光陰的侵蝕,逐漸脫離了身軀的束縛,化作洪荒的山川河流、森林密谷。
萬物生機勃勃,不斷生長,綻放出濃郁磅礴的生機。
在這個過程中,盤古的創世法則,得到極為恐怖的提升。
可是,在觸碰到突破門檻時,這種提升卻戛然而止。
盤古茫然的看向天地,發現洪荒綴滿生機,已經沒有繼續衍生的空間了。
「不,為什麼會這樣!」盤古不甘心,發出憤怒的嘶吼。
距離最後的成功,就差了些許,卻始終難以企及,這種痛苦讓他悲痛欲絕。
忽然,有個圓環漂浮而來。
圓環森嚴,明媚純凈,渾身顯露著符文,出現在盤古的胸膛處,靜靜閃爍著光輝。
圓環說道:「盤古啊,你以創造證道,既然沒有了創造的空間,就要想辦法開闢新的空間。」
「如何開闢?」盤古得到了指引,好奇的詢問道。
「破壞!將現在的美好破壞,讓毀滅在和平中復甦,唯有災難掠過,方有創造的空間。」圓環輕聲細語,勸誡著。
「不行!」就在這時,陣陣凜冽的寒風,在盤古的身後瀰漫而出。
有個方塊,吞吐寒潮,悄然出現。
方塊幽暗,點綴烏光,緊緊貼合著盤古的後背,令其無法看到模樣。
方塊的嗓音,聽起來有些急切,語重心長的勸說道:「盤古啊盤古,你所創造的世界,無法被你親手毀滅。」
「天地流轉的規律,要按照自然變化,無法過多的干預,若是被你毀滅,世界將會泯滅,再無最初的模樣。」方塊循循善誘,令盤古逐漸平息了情緒。
「哼,為何不去毀滅,世界的創造,本身就是為了證道,天地的價值,就是當做養料而已。」圓環朗聲說道,不斷催促。
方塊不甘示弱,逐步辯解:「創造,源自混沌,並未毀滅,天地的魅力,是繼承意志,持續孕育新生!」
圓環和方塊不斷糾纏,爭鬥不斷,令盤古感到陣陣頭痛。
他緊皺眉頭,蹲下身軀,捂著頭,發出痛苦的低吼。
無論是圓環,還是方塊,誰的話他都不想聽。
現在,盤古就想安靜。
忽然,黃色的煙霧,順著七竅飄蕩而出,化作了身軀健碩,宛若煙霧的羚羊。
羚羊張開大嘴,先吃掉了圓環,后吃掉了方塊,然後,緩步來到盤古身邊,輕輕吹了口氣,盤古的頭痛立刻被治癒。
「你是誰?」盤古微微喘息著粗氣,問道。
「我是毀滅。」羚羊沙啞著嗓音說道。
……
「就講到這裡吧,我還有兩爐丹藥,正在用微火喂著,要抓緊時間回去了。」呂岳笑著說道。
他直接站了起來,抓了把芸豆放在嘴裡,慢悠悠的咀嚼著。
呂岳揉了揉羅宣的腦袋,便直接離開了酒樓。
羅宣不滿的撇撇嘴,吃著呂岳剩下的芸豆,繼續品味著煙酒。
張紹將凈白酒喝光,同樣起身離開了酒樓。
巫族,是盤古的精血所化。
它們不修元神,沒有魂魄,以身軀感悟天地,是最虔誠的修行者。
在巫族的傳承記載里,幾乎有六成,來自於血脈記憶,而並非是道聽途說。
所以,想要了解洪荒的歷史,截教巫族的《盤古遺澤》,最為有效。
在剛剛的故事裡,圓環,代表著規則,方塊,代表著秩序,雙方互相制約,相輔相成。
規則,由生靈設置,以此約束行為,從內心出現,圓滑取巧,公諸於眾,所以,會始終津貼在胸前。
規則由無數生靈,互相制約創立,那些飄蕩在圓環周圍的符文,就是生靈信念的體現。
秩序,是天地孕育,以此確立日月流轉,風雲變化,是道蘊轉動的根基,沒有絲毫情誼和縫隙,所以,形狀方方正正。
秩序的源泉,是守護天地,維持和平的準則,並不會出現在明面,需要道德來約束。
所以,方塊出現的位置,是在盤古的身後。
規則依託秩序,同時,又和秩序相悖,兩者以心為界限,互相制約,互相依存。
而毀滅,就是衝破規則和秩序的源泉。
羚羊,代表的是野心、是瘋狂、是殘暴,是負面因素的集合。
它從盤古的七竅中孕育,代表著對萬物的厭惡和仇恨。
毀滅先吞噬規則,再吞噬秩序,就像是生靈墜落魔道,打破內心的束縛,摧毀天地的運轉。
關於毀滅的記載,是在《盤古遺澤》的第七卷。
而荒羚異獸,就是毀滅的衍生。
「準確來說,黃倉和蘇元,就是圍繞規則的符文,他們守護截教鐵則,為規則嘔心瀝血,卻被規則所束縛。」
「馬遂,就是秩序,無論世事如何變化,哪方吃了虧,整體的格局不變,就完全可以接受。」
「而我,就是那頭羚羊了,將規則吞噬在胃,屏蔽秩序運轉,徹底瘋狂。」
張紹漫步在夜色中,凝望著遠處的風景。
月光明媚皓潔,蒼穹純澈遼闊,金鰲島的無數院落,紛紛點燃了彩色的燈火,或青蓮、或雲燈、或琉璃、或祥雲,彷彿是除夕的繽紛煙火,將這座頂級道場點綴的極為絢爛。
蒼井宮燈綿延數萬里,在東海之濱搖曳生姿,無數截教弟子,步履匆匆,在燈火通明的金鰲島里,忙碌不定。
執法殿依舊秩序森嚴,青音坊依舊繁華喧囂,並未隨著翠果的隕落,掀起絲毫波瀾。
張紹眯起眼睛,吐了口濁氣:「若是在生命長河俯瞰,會發現世界的運轉,就像是提前安排好的戲台,生旦凈末丑,登台罷唱退場,本就規規矩矩的記錄在冊,天地運轉,四季變化,風雪凜冽,陽光溫暖,萬物都有規律可尋。」
「無論是誰,都有內心的立場,都有對應的慾望,都有生存的準則,就好比金鰲島,仙童宮娥如同螻蟻,可以隨意屠戮宣洩,這就是截教的規矩,所以,水火童子為通天盡心竭力,以此擺脫卑微的身份,翠果為黃倉鞍前馬後,千方百計的討主子歡心。」
「涼柔胸有溝壑,心有韜略,想要重振四公主派系,洛春怨恨龍族,性情癲狂,以此坑殺數百同僚,長耳師兄遵循鐵則,崇尚強者,在汜水關果斷叛變,綠珠的曾祖萬胡病入膏肓,想要繼承老祖衣缽,就要快速成長起來。」
「無論是誰,都有自己的秩序,自己的規則,無論是教派,是生靈,是宗門,是派系,都有些相應的需求、理想、忌憚,洞悉隱藏在背後的這些規則,就能從中周旋,遊刃有餘。」
張紹通過分析局勢,聯想到自身的處境。
他早已運籌帷幄,沒有絲毫慌亂:「對於馬遂來說,要維護執法殿的秩序,更要補償蘇元派系,但他不會對我出手,反而會暗中許諾重金,讓我去把罪頂過去,以此來安慰執法殿的弟兄們,這可是筆極為奢華的封口費。」
「其實,若馬遂不顧名譽,直接將我按死在金鰲島,我根本沒有任何掙扎的機會,甚至連這些同門,都沒有資格去伸張正義,但是,馬遂卻不敢這麼做,打壓外門弟子,的確是件小事,但若是引得別的同門效仿,截教就會因此而亂套,小的打不過,就讓大的出手鎮壓,這種事會直接波及到高層,甚至對金鰲島來說,都是巨大的威脅。」
「馬遂不得不擔憂,若是他這麼做,別的金仙強者,同樣會為了幾句齟齬,便對執法殿的蘇元等,隨意打殺,隨意凌辱,畢竟修行玲瓏心的青丘狐妖,除了那頭九尾以外,就唯有這頭商火狐了,這可是智道的天驕,驚艷絕倫,對於蘇元的維護,讓馬遂心中害怕,可能這種害怕,連他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所以主動去維護規則。」
張紹眼眸清澈,對此事洞若觀火。
馬遂是金仙境界,地位崇高,手握重權。
這種級別的強者,反而不看恩怨,他所在乎的,是局勢。
「我以極為霸道的姿態,強者斬殺了翠果,威脅蘇元的同時,還有適可而止的妥協,想必蘇元早就領悟到了,他沒有繼續深究苛責此事,除了忌憚以外,還有我的丙等資質,若是石磯這種甲等天驕,恐怕會迎來狂風驟雨的報復。」
張紹目光深邃,面露冷笑。
現在,他有個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出售肉團絨子根,讓他陡然發家,再配合其餘資源的進項,足以煉製寶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