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番外二十九 這一輩子,不該遺憾

第409章 番外二十九 這一輩子,不該遺憾

「阿榮,迎接我啊?」賽寶的緬泰式中文腔,陰陽怪氣,捏葉柏文的肩膀。

葉柏文一瞟肩膀,又一瞟他,「有事?」

他硬闖,兩名保鏢堵門。

「你老婆呢?」他四處溜達,翻抽屜,翻櫥櫃。

「逛街了。」

「阿榮,你賺了那麼多錢,不買房子,不買金子,住這爛地方,家裡需要你養啊?」賽寶坐下。

葉柏文坐在對面,衣襟大敞,裸露麥蜜色的胸膛,「賭了。」

「哪個賭場啊。」

「阿彪的場子。」

「我也有場子啊,肥水不流外人田嘛,照顧一下哥哥的生意。」賽寶姿態閑懶,搖晃脖頸,「緬北近期有卧底,你清楚嗎?」

「不清楚。」葉柏文嗑出一支煙,點燃。

「你人脈廣,人緣好,問一問啦。」賽寶也點燃一支雪茄,目光幽涼,「我信你。」

「行。」葉柏文乾脆。

「阿榮,在緬北多少年啦?」

「十五年。」

葉柏文執行任務六年,緬北的偽造檔案是入境十五年,這伙暴徒,戒備強,太圓滑的,怕背叛,太青澀的,怕不懂規矩,『嫩油條』是搶手貨,機靈又有手段,在緬北混了十五年的『新土著』,最合適。

「我認識你六年,有九年在屠宰場,是嗎?」賽寶笑嘻嘻,一招手,另兩名保鏢押了一個光頭男,伏跪在地。

「阿榮,他是誰?」

糟了。

沒見過。

葉柏文心一沉,手后伸,握住藏在毯子下的匕首。

「講話啊。」賽寶不笑了。

「阿榮吧?」光頭男忽然開口。

葉柏文愣了。

光頭男戰戰兢兢,「你牛了,是榮哥了。昔年,我大哥賞了你一碗雞肉飯,你還是貧民窟撿垃圾的窮小子。」

屠宰場老闆的弟弟。

組織交代的信息,並沒這號人。

可老闆的親戚朋友、熟客來來往往,他應該有印象。

賽寶在試探他。

到底是不是屠宰場的工人。

葉柏文又不露聲色鬆了匕首,「二老板,我泡了你老婆,你恨我,我理解啦。」

「他老婆一根黃花菜,你不挑食?」賽寶半信半疑。

「五十歲女人的韻味,賽老闆沒嘗過?」葉柏文凜冽無懼,和賽寶對視。

下一秒,賽寶大笑,「怪不得你不碰年輕女人,特殊癖好啊。」

保鏢拖著光頭男出去。

「跟我去一趟邊境,新騙了一批泰國佬。」賽寶雙手插兜,吹口哨,下樓,「阿榮,和你老婆有合照嗎?」

葉柏文划手機屏,相冊是他和女下屬的『婚紗照』。

「南街那家店啊,我和老婆也在這裡拍的。」

賽寶的老婆是三年前死的,四雄之一的『達傑』綁架撕票,後來,達傑和緬北政府爆發鬥爭,賽寶配合警方滅了達傑。原本,烏鴉上位新四雄,賽寶卻扶持了自己的大馬仔,頂了達傑的位置,和烏鴉結了仇,烏鴉傍了富婆,報複賽寶。所以,佔據了『兩雄』勢力的賽寶是緬北最大頭目。

張坤潛逃緬北投靠了賽寶,加上二馬仔『巴黑』害了葉柏文的老上級,他卧底目標就是賽寶。

老寨的巷子陳舊不堪,堆積了雜物,房梁漏了一個洞,滴滴答答淌水。

「榮哥!」一個挑扁擔的老漢顫顫悠悠進來,筐內是香蕉,大米,「謝謝榮哥給我治病錢,我孫女痊癒了!」老漢塞了他一捆香蕉,一袋子大米,「一天沒賣出什麼,榮哥嘗嘗。」

葉柏文沒推辭,接過,拋向巷子口的小乞丐,「阿瓜,蒸了讓阿婆吃。」

小乞丐捧了袋子,「謝謝榮叔!」

道旁的小店鋪陸陸續續營業,賣咖喱飯的,魚湯粉的,廉價衣服的...煙火沸騰,人潮洶湧,商販們一邊涮洗,一邊點頭,「榮哥!」

「六伯,補牙了?」

「托榮哥的洪福!」

葉柏文笑。

「榮哥...」有女人嬌滴滴,「送你一個帽子,你晒黑啦。」

「榮哥有老婆哦,你少獻殷勤!」隔壁的阿婆在拜佛。

走出巷子,葉柏文在駕駛位,賽寶在副駕駛。

「你很有威望啊。」

「在緬北,威望是人脈。」

賽寶盯了他半晌,琢磨什麼。

這趟,去南邊境。

葉柏文解救的華人和女下屬從北邊境回國。

距離遠,他毫無顧忌了。

「賽老闆,榮哥!」茂密的山林下,是一片湖,小船泊岸。

本地的蛇頭抄著棍子,指揮男男女女排隊下船。

「你覺得他們是什麼。」賽寶降了車窗,饒有興味觀賞這一幕,「是器官,是鈔票,是畜生。」

葉柏文面無表情。

「阿榮,緬甸的警方,商人,明星,不如我們這類人風光。我玩明星,打殘商人,他們敢得罪我嗎?」賽寶仍舊盯著他,「香車美女,名表遊艇,你想要什麼,干這行,有什麼。」

他擰開一罐啤酒,「代價呢。」

「清白,信仰,扔掉。」

葉柏文眯眼。

「干不幹?」賽寶給他最後的機會。

「我已經在幹了。」

「不夠。」賽寶掏出槍,甩在他懷裡,「選一個人,斃了,我看看你的誠意。」

葉柏文咬著槽牙。

當初,他搭上賽寶這條線,沒遞投名狀。

那會兒,賽寶缺人手,他功夫又好,屬於『趁虛而入』。這茬兒,賽寶沒忘,巴黑一懷疑他,賽寶馬上索取投名狀了。

卧底的原則:保大局,舍小義。

迫不得已,允許犯罪。

關鍵,斃馬仔,斃毒販,可以;斃人質,不可以。

不斃,他大概率活不過今天了。

「阿榮,緬北的風言風語,與你有關啊。」他遲遲不行動,賽寶神色陰鷙,「表個誠意,我器重你,底下人信服你。」

葉柏文緩緩拿了槍。

岸上的一群泰國人之中,零零星星幾個華人女性,年紀二十齣頭,大學生,瑟縮著。

蛇頭動手動腳,調戲。

女孩們掙扎,惹惱了蛇頭,按在甲板扒衣服,「你以為來緬甸做模特,做演員?緬甸沒有女人了,輪得到你們外國佬?」

「大哥...放了我吧,我剛讀大一。」女孩求饒。

蛇頭打得更狠。

葉柏文憤懣,血液滾燙,女孩的尖叫一霎又使他渾身冰冷。

「阿榮,我待你不薄吧?」賽寶舔著門牙,煞氣洶洶,「你待我,仁義嗎?」

『吧嗒』響。

車鎖了。

氣氛詭譎,莫測。

葉柏文警惕。

「阿榮,你姓什麼啊。」

「沒姓,親爹嫖,親媽失蹤,我流浪。」葉柏文盡量鎮靜。

「哦?」賽寶又掏了一支槍,「巴黑活埋的卧底老張,你朋友?」

他劇烈抖。

老張,隊里的老偵查員了。

和黃老二同一屆警校畢業,也算是葉柏文的老師。

「老張是賽木樓的保鏢,我接觸過。」他漫不經心摩挲槍柄,「你手下,情人,客戶,個個接觸他,個個有問題?」

「巴黑一直監控老張的家人。」

葉柏文一驚。

「老張的女兒考了警校,巴黑髮現你給她匯過款。」賽寶摟著葉柏文脖子,胳膊一寸寸收攏,「告訴我,為什麼。」

他隱隱窒息。

筋脈漲紅。

「斃一個,你依然是我兄弟。」賽寶貼著他耳朵,「否則,我廢了你。」

葉柏文大口喘氣,平復了,下車。

賽寶叼煙,凝視他背影。

蛇頭打個沒完沒了,女孩滿身淤青,哭聲弱了,葉柏文用力一拽,蛇頭一趔趄,「榮哥?」

這時,賽寶發話:斃女孩。

女孩驚恐,「大哥...求求你,我單親,媽媽失去我,活不下去。」

葉柏文抬起手臂。

黑漆漆的槍孔。

所有男人女人抱頭,哀嚎。

巴黑的越野車停在岸邊,他不疾不徐,「榮哥,在緬北十五年,宰大象,宰鷹,你下得去手,斃個女人而已,下不了手了?」

葉柏文扣動保險栓。

女孩閉眼,「媽媽...」

『砰』地一聲。

空氣寂靜。

突然,蛇頭大吼,「黑哥!」

子彈穿透巴黑的眉心。

一擊斃命。

巴黑瞳孔瞪大,意識渙散之前,是葉柏文喊出的一句,「即使我屍骨無存,回不去祖國,我一人,一槍,讓你血債血償。」

他側身,瞄準了吉普車。

玻璃碎裂。

賽寶同時開槍。

葉柏文腹部中彈,賽寶胸口中彈。

「阿榮是警方卧底!」賽寶捂住血窟窿,怒了,「我懸賞一百萬美金,買他命!」

賽寶多疑,謹慎,負責運送人質的蛇頭不配槍,只配備了刀棍,齊刷刷衝過去。

暮靄籠罩了山林。

葉柏文匍匐在一處草坑裡。

望著保鏢一步步聚集,包圍。

他舉槍,抵住自己太陽穴。

流血,流汗,不丟錚錚鐵骨。

被折磨、逼供其他卧底的下落...葉柏文扛得住,絕不屈服,他只是不願遭褻瀆,他代表了光輝,代表了法義,豈是一個小小的賽寶能污染。

驀地,槍響。

......

早晨。

保姆敲門,「京哥兒,有女人找你,不是公司的。」

周京臣通宵加班,四點才睡,沒醒。

程禧驚醒了。

迅速梳頭髮,來不及洗漱,含了薄荷漱口水,塗口紅,顯氣色。

「在哪?」她下台階。

「中堂。」保姆一瞧,沒憋住笑,「您化妝了?」

從東廂房到中堂,程禧腦補了一出大戲,什麼女人青春靚麗了,女人示威了...圈子裡中年太太們的噩夢,終究是上演了。

她雖三十歲,但結婚十年了,林太太在牌桌上說:情分歸情分,新鮮感歸新鮮感,男人花花世界應酬,逢場作戲無所謂,賺錢大過天。

程禧想,萬一周京臣開小差了,女人是小錯,他犯了大錯。

他不上鉤,女人沒轍。

一跨中堂門檻,女人站起,「周董呢?」

短髮,幹練,颯爽。

不像那種女人。

「我是葉隊的下屬,王荷。」女人焦急,「葉隊昨天出事了,生死未卜。」

程禧面色一變,扭頭跑,摔趴在門檻,她不顧疼,跑回廂房,「哥哥,救柏文!」

周京臣一睜眼,她下巴磕破了,掌心是血,「怎麼了?嘴唇也是血。」

「柏文不知道是生是死...」她哭著,蹭掉口紅,「女警在中堂。」

他橫抱程禧擱在床上,檢查身體,她抗拒,「你別管我了——」鬧完,跳下床。

「躺好!」周京臣呵斥。

她一激靈。

男人一張臉深沉,嚴肅,「我曉得你擔憂,可你去不了緬北,也救不了柏文。」

程禧啜泣,「葉家...只剩柏文了,柏南沒有子嗣,柏文也沒有...薔薇...」她嚎啕,「薔薇姐在等柏文,分手至今,等了整整七年。」

周京臣憐惜,擦拭她眼淚,「先瞞著薔薇。」他吩咐保姆給程禧清理傷口,匆匆趕去中堂。

瞞著...

林薔薇牽腸掛肚,痴盼他,兩千五百五十六個日日夜夜,若是他還撐了一口氣,這一輩子數十年,偏偏錯過這一面...

男人不明白女人在乎什麼。

寧可崩潰,發瘋,不肯遺憾。

程禧推開保姆,躥出老宅。

「小夫人,拖鞋!」保姆追她,「小石子硌腳!」

林家。

林薔薇在廂房刺十字綉。

是一幅字:柏文平安。

一年,綉一幅,有『柏文凱旋』,『柏文薔薇』,綉完,裱框,送去寺廟,上香,禱告,圖個心安。

她和周京臣一樣,不信佛。

林家夫婦一個是軍人,一個是支教老師,也不信佛。

周京臣唯一的一次信佛,是程禧生禮禮,他跪天,跪地,跪神明。

林薔薇亦是如此。

「京哥兒媳婦?」老保姆一開門,懵了,「您這麼早過來啊...哎呀,鞋子呢?」

程禧朝廂房狂奔。

「薔薇姐!」

林薔薇看著她,頓悟,「禧兒,又吃醋了?」

她天天吃醋,哪位老總在應酬的時候帶了女兒、侄女介紹周京臣認識,他帶了哪位漂亮的女商務、女助理赴約,她便離家出走,和白柏莉睡一屋,或是和林薔薇睡一屋。關係再熟,畢竟是『朋友妻』,周京臣沒法進屋抓她,站在門外哄。

彷彿是夫妻情趣似的。

「京哥兒踏實,長情——」

「柏文...柏文出事了。」

林薔薇獃滯。

程禧拉她,「去李家,柏文的下屬向哥哥報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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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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