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火炮壓制
黃昆還未答話,左斌卻大笑著提刀來到了二人面前,「哈哈哈,好,痛快痛快,某家已經很久沒有見血了。」這話說得倒對,左斌升為千總之後,已經很久不在一線拼殺了,年輕的時候,左斌在軍中也算是一號人物,要不然也不會升職這麼快。
黃昆抱拳見禮道:「千總大人。」
左斌卻擺手道:「方才我聽高小旗說這是我們絕佳的機會,某家看也是,這群馬嘍,等會天大亮,看到鄭光的人頭,還不聞風喪膽?好,趁此機會,一鼓作氣,蕩平淵縣,向朝廷報捷。」
黃昆提醒道:「大人,敵軍畢竟還有數千人馬,我們是不是?」
左斌搖頭道:「無妨!安南軍火炮不多,這次鄭光帶來的先鋒軍,輜重落在了後面,鎮南關雖然火炮也不多,但某將能拿出來的虎蹲炮和輕型佛郎機都帶了出來,轟他娘的沒問題。」
左斌環顧四周,圍上來的下屬們一個個眼睛里都放著餓狼一樣的目光,確實,今日的機會可以說是這些年來最好的一次,這些當兵的,雖然平日里喝兵血是常事,但是真到了能立功的時候,他們也不含糊,誰不想在功勞簿上填上一筆,還能升官發財。
左斌豪氣頓生:「整軍備戰,受傷的俘虜全部幹掉,迅速打掃戰場,兵器不要了,能用的盾牌鎧甲用上,火器收集一下,跟老子開拔!」
「明軍!明軍打過來啦!」就在明軍迅速打掃戰場的時候,安南軍的殘兵敗將一溜煙退回了淵縣城下,雖然是京兵,可此時已經沒有了精銳的樣子,一個個跟受驚的兔子一般,毫無陣型,一片散沙似的逃了回來,一邊跑還一邊喊著明軍來了。
因為夜裡的變故,一二兩營的士兵已經全部起身,全副武裝做好了戰鬥準備,先前撤回來的騎兵已經告訴了他們,敵軍在叢林中有埋伏,追擊的兵馬死傷慘重。現在又有一百多前線殘兵逃回來,看來明軍是早有準備,那這次偷襲也是明軍攻擊過程中的一環。
鄭光已死的消息第三營的營將依然封鎖著,所以城外的一二兩營並不清楚裡面的情況。第三營是鄭光嫡系,營將自然也是鄭光親信,平日里一二兩營的營將可沒少受他欺負。
「混蛋!成何體統!你們還有一點京兵的樣子嗎?簡直丟了我們安南軍的臉!」大營外,兩千兵馬整齊列陣,一營營將策馬帶著一隊親兵攔住了正往回逃的殘兵,大聲怒罵著。
二營營將上前道:「明軍打過來,我們應對便是,敵軍守城總兵力不過千餘人,難道我們這麼多人馬還怕了他們不成?」
殘兵中一個領頭的奇長站出來道:「二位將軍有所不知,他們,他們說鄭光將軍已死。我們這才亂了方寸。」
「胡說!鄭光將軍在城內縣衙休息,有重兵把守,明軍是插上了翅膀飛進去的嗎?不過是小股明軍細作襲擾城池,就把你們嚇成了這樣,擾亂軍心,論罪當斬!」營將惡狠狠道。
奇長正要討饒,忽然城內衝出十幾名騎兵,為首之人正是第三營營將鄭遠,此人是鄭光的一個遠方親屬,投奔鄭光有好幾年了,憑藉著沾親帶故的關係,升到了營將,跟他們這些真刀真槍積功上升的營將不同,自然在軍中不受待見,可此人是親信,平日里囂張跋扈,也沒人敢說。
城外的動靜早就已經驚動了城內的兵馬,鄭遠正是一個頭兩個大的時候,鄭光死了,軍隊不能亂,他護衛鄭光不力,回去也難以和鄭主交代,如果這時候明軍攻過來,他們再潰敗的話,自己肯定是小命不保。為今之計,只有假裝鄭光還活著,自己出城去集合人馬,將明軍擊敗,以軍功來抵消自己的罪過。
「怎麼回事?」鄭遠故作鎮定道。一個營將道:「這傢伙是你們三營的人吧,在前線遇到明軍,竟然全線潰逃,回來還胡言亂語說什麼將軍死了,真該撕了這傢伙的嘴。」
鄭遠眼中寒光一閃,那奇長見自己主將來了,立刻指天發誓道:「將軍,千真萬確,明軍就是這麼喊的。若不是這樣,他們怎麼有膽子主動出城,以寡擊眾?」
咔嚓一聲,一顆好大的頭顱飛上了天空,鮮血噴的另兩位營將身上到處都是,周邊的數十名親兵都傻眼了,包括逃回來的敗兵。誰也沒想到,鄭遠竟然連話都不說,直接拔刀砍了這個奇長的腦袋,要知道,此人平日里跟鄭遠的關係還算是不錯。
「你幹什麼!」另一營將怒視鄭遠道。
鄭遠滿不在乎擦了擦刀身的血跡道:「這不正是你想要的,此人擾亂軍心,論罪當斬,我算是清理門戶了。」
「你!哼!」那營將冷哼了一聲。
鄭遠隨即道:「將軍有令,全軍結陣,明軍夜襲后定會來攻擊,所有人準備迎戰!」
「等等!你算老幾,為什麼是你來發布命令,將軍呢?」二營營將疑惑道。
「怎麼?難道你覺得我假傳命令?我可是將軍身邊的親信,與爾等身份自然不同。」鄭遠道。
「莫不是將軍真的出了什麼事情?平日里都是他親自發號施令,今天為何是你出來說話,大家都是營將,你還真的以為你高我們一等?」二營營將怒道。
「你膽敢再說一遍?」鄭遠將插回刀鞘的戰刀猛地拔了出來,身邊十幾名騎兵也是利刃出鞘。一營和二營的營將毫不示弱,也是鏗地一下拔出戰刀,身邊士兵全部圍了過來,局勢瞬間混亂,雙方劍拔弩張。
鄭遠身邊只有十幾人,前線的五百人損失得差不多了,城內就剩下五百,實力實際上是最弱的,如果不是他憑藉精湛的演技強撐著,早就露了餡了。他咬了咬牙齒,形勢比人強,在外面跟他們發生衝突肯定不明智,可如果這兩人執意不聽他的命令,又該如何。
正在腦中一團亂麻之際,轟的一聲炮響。前方的密林中一下子鑽出了密密麻麻的明軍士兵。
原來,明軍簡單打掃完戰場之後就立刻開拔,直接尾隨敗兵殺到了淵縣,反正距離不遠,只用了半天的工夫,士氣高昂的明軍就來到了安南軍面前。趁著敵軍的注意力都被幾個將領的衝突吸引的時候,明軍突然閃現,大軍殺到了跟前,敵人才如夢方醒。
左斌吼道:「安南軍人數雖多,然陣型不整,黃昆,領你本部人馬左翼出擊。某麾下分出兩個百戶助你。另調集三個百戶打右翼。剩餘所有人馬,以刀牌手為先導,火銃火炮弓箭集中轟擊中路,騎兵跟某家一起待命。」
明軍以有備算無備,鎮南關明軍基本分成三類,精銳就是騎兵和弓箭手,他們一般人人都有棉甲、頭盔,內襯鴛鴦戰襖,裝備較為齊全,防護力也是上等。中等兵馬就是明軍的刀牌手和火銃手,他們是主力戰兵,身上的棉甲雖然破爛,但是勉強堪用,頭盔倒不是人人都有,不過再不濟也會有一頂薄氈帽遮風擋雨。
最差的就是長槍手,這也是明軍人數最多的兵種,有的有甲有的無甲,頭盔也是隨緣,能有一件打著補丁的鴛鴦戰襖就算是不錯的了。
一千人馬聽起來不多,可真到了戰場上,一千兵馬分三路散開,看起來還是頗為壯觀的。尤其是左斌將所有的火器都集中在中路,中路炮聲一響,明軍喊殺衝鋒,陣勢頗為駭人。
安南軍陣勢傻眼了,明軍為何一瞬間變得如此勇猛。
「炮口抬高!鐵彈裝填!放!」轟的一聲,一門輕型佛郎機發出一聲怒吼,一顆一斤的實心彈從炮膛中飛射而出,一頭扎進了還未排列整齊的安南軍陣中。
一片骨斷筋折讓人牙酸的聲音響起,安南軍士兵甚至來不及慘叫,雖然一斤的炮彈並不大,但是哪怕是擦到人體的任何部位都會帶飛好大一塊血肉,加上安南軍人員密集,炮彈直接打出了一條血衚衕。
在動能被人體抵消之後,炮彈落到了地面,還蹦跳著往前滾動了一段,又帶走了幾條小腿。
「啊!我的腿!我的腿!」安南士兵們捂著自己的傷口,慘叫著倒在地上,他們翻滾著哀嚎著,眼睜睜看著身體里的血液流失卻毫無辦法。
「打得好!虎蹲炮,給老子抵近射擊,散炮子裝填,放!」轟轟轟,為了這次作戰,左斌也算是玩命了,將家底基本上搬了出來,足足攜帶了十門虎蹲炮和三門輕型佛郎機,另有子母炮兩門,幾乎是將除鎮南關城防炮之外的所有火炮都給帶出來了。
眼見佛郎機發揮了作用,虎蹲炮手立刻抬著炮跟著大部隊向前移動,抵近到射擊距離。虎蹲炮本身射程就近,算是明代的迫擊炮,射擊方式是曲射,射程僅有不到一里,若是裝填散炮子,射程連半里都沒有,可是這種火炮鑄造方便,輕便好用,原先是戚家軍的制式裝備,全軍推廣之後便在明軍中沿用開來。
明軍一向以火炮見長,萬曆援朝中,雖然倭兵鐵炮手在戰陣中有絕對優勢,可明軍根本不跟你接觸,就是利用重炮進行遠距離轟擊,不管是在水戰還是陸戰當中,都給了倭軍極大的殺傷,放到鎮南關也是一樣,明軍既然主動出擊,火炮便是傳統優勢項目。
「吼!吼!吼!」「都排整齊了,腳步放慢一點,陣型不要亂!」明軍刀牌手排成一排,豎起半人高的大盾,弓著身子喊著口號向前邁進。兩名總旗官一左一右,時刻關注陣型的嚴整性,不斷下令調整軍陣。
火銃手和弓箭手也是貓著腰跟在後面,等待到達攻擊位置。
「啊!啊!啊!」安南軍再次爆發出一片慘叫,虎蹲炮的散炮子如同天女散花一般落在了他們的陣營中,散炮子一般是兩種,正常供給條件下,明軍使用的散炮子應該是拇指粗的鉛子,若是戰事緊張,用碎石頭也能充當炮子,當然,散布和殺傷效果肯定沒有鉛子好。
散炮子落在陣中,如同死神的鐮刀一般掃倒了一片安南兵,中彈的人身上都出現巨大的血洞,鉛子最大的狠毒之處就是因為特性偏軟,所以在命中人體之後往往會直接碎裂,若是火銃打出的鉛子可能穿透力沒有那麼強,虎蹲炮抵近射擊噴射出的鉛子穿透力很強,打入人體正面是個小孔,穿出來可就會帶出大片的血肉。
連續遭受了兩輪火炮打擊,安南兵這才反應過來,這可不是襲擊,而是明軍傾巢出動跟他們拚命來了。安南軍本就沒有列好的陣勢更加混亂,很多人開始四處尋找掩體躲避火炮的打擊。
鄭遠大喊道:「都別慌!都別慌!列陣反擊!列陣反擊!把我們的炮抬出來!」安南軍的火炮其實不算差,主要是得益於獨特的地理位置,在大航海時代,安南算是東西方交流的一個中轉點,明軍的火器主要來自佛郎機火器的仿製,實際上安南也是如此,並且有自己獨特的火器製造技術,比如安南比較著名的交槍,將火繩槍的威力發揮到了極致。
明清交替時代的西南明軍,還曾反過來購買過安南的火器。而遠在東洋的倭國,更是從泰國大城統治者的手中購買他們特製的火槍和火藥來增強自己火器部隊的威力。可以說,安南地區各國的火器裝備都不算差。
鄭光的三千兵馬也裝備了不少火銃火炮,只是明軍來得突然,他們沒有做好準備。彼時的火器必須要排成一定的陣列才能發揮作用,例如火銃,發射速度慢,沒有膛線準頭也很差,若是不形成密集陣型,連十分之一的威力都發揮不出來。
明軍發揮先手優勢,搶先用火器壓制住了安南軍,可安南人當然不會坐以待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