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人物

第6章小人物

「喬幫主，是我，丐幫六袋弟子趙君鴻。」

趙君鴻站在門口說了一句。

屋內之人聞言打開房門，一雙如同野獸般的眼睛，疑惑打量著趙君鴻。

趙君鴻笑道：「喬幫主，小弟之前見你帶著一位患了重病的姑娘前來投宿，人多眼雜不便打擾，不過眼下確實有些要緊事想與你說。」

門內的大漢也就是喬峰，並不急著讓趙君鴻進屋，而是神色蕭索道：「趙兄弟，我如今已不是丐幫的幫主，丐幫的事也與我無關，你還是請回吧，免得被人誤會。」

趙君鴻知道喬峰這是在為他著想，免得他被幫中弟子排斥。

他按住房門：「請幫主聽我把話說完。」

說著趙君鴻往屋內瞧了一眼道：「想必幫主已經知道聚賢庄兩位莊主和閻王敵薛神醫，召集天下英雄想要一起對付伱的事情？」

喬峰點頭，眼中升起怡然不懼的氣勢：「那又如何？」

趙君鴻道：「我知道幫主必不在乎這些人聯手，可幫主既然明知山中有虎卻偏向虎山行，又帶著一位重病的姑娘，看來是打算請薛神醫救這位姑娘。」

喬峰微微一愕，似乎沒想到以前平平無奇的趙君鴻，會如此聰明。

見隱瞞不住，他微沉著臉道：「不錯，我正有此意。」

趙君鴻看了眼左右，「可否讓我進去再說？」

「請進。」

這次喬峰沒有再拒絕，把趙君鴻讓進屋內，關上房門。

「咳咳…」

榻上受傷頗重的女子努力扶著床板坐了起來。

趙君鴻同喬峰圍著一張桌子坐下，道：「在我看來，幫主不能就這樣去請求薛神醫救這位姑娘。」

喬峰濃眉一皺：「何出此言？那薛神醫自命神醫，豈有見死不救的的道理？」

「大不了，我教他幾招絕學武功作為報答便是。」

趙君鴻搖頭：「換作以前當然可以，但是眼下不同，他正合計著與天下群雄對付你，又怎麼可能答應幫你救這位姑娘？」

喬峰聞言眸子里猛地閃過怒色，但很快又冷靜下來，沉默不語。

喬峰也不是傻子，抬眼看著趙君鴻道：「趙兄弟就是為此事前來找喬某？」

趙君鴻知道喬峰對自己有所懷疑，道：「這是其次，實不相瞞，自從上次杏子林一別，我心裡便一直很不是滋味，不管別人怎麼說，我始終相信馬副幫主之死不是幫主所為。」

喬峰心頭一震，看著趙君鴻許久，臉色沉凝。

卻沒想到丐幫之中竟然還有人願意相信他，還是幫中一名無足輕重的普通弟子。

如果不是一起喝過幾次酒，加上上次杏子林趙君鴻被誤傷，喬峰甚至想不起幫內有這樣一個人。

要知道自上次杏子林大變過後，喬峰的人生便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一夕之間，所有丐幫兄弟連同昔日好友，都跟他形同陌路，許多人更是對他契丹人的身份唾棄厭憎。

「那…如果我真的是契丹人呢？」

喬峰看著趙君鴻雙眼道。

趙君鴻沒有立即作答，而是轉頭看向躺在榻上的受傷女子問道：「我想請問這位姑娘，如果眼前救你的人乃是契丹人，你心裡作何想法？」

喬峰聞言低下頭，本是頂天立地的血性漢子，曾經被無數人擁戴的丐幫幫主，如今卻開始自卑，自我懷疑起來。

真是造化弄人。

「不管喬大哥是宋人還是遼人，在我心中，他都是光明磊落俠肝義膽的男子漢。」

榻上女子聲音雖虛弱，卻很是堅定。

聽完此女的話，趙君鴻回過頭看著神色有些動容的喬峰。

「幫主，你也聽見了，你是誰不重要，你做了什麼才重要。」

喬峰沉默，復又冷笑，用一雙可怕的眸子盯著趙君鴻：「你難道沒聽說我殺了自己的養父養母還有授業恩師？如今，我是人人恨不能除之而後快的大魔頭！」

趙君鴻灼灼回視：「是你做的嗎？」

喬峰臉色抽搐，因為想到自己養父養母還有恩師被人殺害，情緒很是激動。

他將拳頭握的咯吱作響，低沉咆哮：「不是…我沒有殺我的養父養母還有恩師！是有人陷害我，我一定要抓到此人，將他碎屍萬段！」

趙君鴻在心裡嘆道：就算你真的找到這個人，恐怕也不能將此人碎屍萬段。

回過神，趙君鴻道：「幫主，這些暫且不論，咱們就說聚賢庄廣發英雄貼想要聯合起來對付你，和救這位姑娘的事。」

喬峰知道趙君鴻不會無緣無故來尋，沉吟道：「不知趙兄弟有何高見？」

趙君鴻道：「這些人當中自然有心懷不正想要推波助瀾之人，但大部分確實是俠義之士，鮮有污名，想必幫主不會對這些幫中故往痛下殺手。」

「自然…不會。」喬峰目光出神，似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下不下得了手。

「可你不願殺他們，至少也應該保全好自己的性命。」

喬峰抬頭。

趙君鴻解釋道：「幫主行事光明磊落，但江湖中爾虞我詐的人不在少數，更有一些心懷叵測者恨不得興風弄雨漁翁得利。

你既然受人冤枉，首先應該惜命，這樣才能查明真相，還自己一個清白。」

「另外，世上很多事情除了被人栽贓，都是由誤會產生，我希望喬幫主在追查真兇的時候，凡事都能問個清楚明白再下手，以免傷及無辜。」

喬峰錯愕，有些難相信這番老道沉穩的話，竟是出自丐幫一個寂寂無名的人口中。

而且這個人還如此年輕。

可對方言辭間的坦誠真摯，喬峰都感受到了。

喬峰默默握緊十指。

自從杏林事變后，他只覺得人生陷入黑暗，內心亦感到孤獨冰冷，後來遇到阿朱姑娘，總算有一絲溫暖。

如今又多了一個趙君鴻，讓他覺得並不是人人誤會他，厭惡他。

心中微暖，喬峰抬起頭重重抱拳道：「多謝趙兄弟相告，喬峰定當謹記趙兄弟提醒，絕不濫殺無辜。」

趙君鴻洒然一笑，心裡實際上也不知道，往後喬峰的命運會怎麼樣。

可作為『二弟』，他眼下能做的只有這麼多了。

如果插手太多，太明顯，隱藏在暗處的蕭遠山肯定不會放過他。

說完聚賢庄的事，趙君鴻轉身看向床榻上的易容女子，不是阿朱，還能是誰？

「現在咱們再說說這位姑娘。」

「依我之見，不如讓我帶著這位姑娘去拜見薛神醫，請求薛神醫為她治病療傷。」

喬峰聞言有些遲疑。

「聽說這姓薛的脾氣不好，若是兄弟帶著阮姑娘家去求醫，只怕此人未必肯醫。

若是我親自前去，他要是不答應，我至少可以逼迫於他，又或者用一門武功與他做交換。」

喬峰只差直接說趙君鴻寂寂無名，神醫薛慕華根本連見面都不會答應。

趙君鴻也不在意，眼下他確實就是個江湖無名小卒，這是不爭的事實。

不過龍吟九天之前，必會有一段蟄伏之日，他也不急，名聲需要一點一點打拚出來。

「聚賢庄如今已是龍潭虎穴，幫主只身前往或可脫身，但如果帶著阮姑娘，不僅救不了阮姑娘，同時也會拖累自己。」

喬峰皺眉：「那你…」

趙君鴻問道：「幫主可否告知阮姑娘得的是什麼病？」

喬峰看著趙君鴻片刻，又轉頭看了眼榻上神容憔悴的阿朱。

「她中了少林大力金剛掌。」

！！

趙君鴻故作詫異，驚愕片刻後方才沉吟道：「要是這樣的話…我已經有法子讓薛神醫醫治阮姑娘。」

其實只要不是喬峰帶著阿朱去聚賢庄，換了其它任何人，薛慕華都沒有拒絕的道理。

原因就是阿朱中的是大力金剛掌。

只要編一套說辭，薛慕華但凡顧及維護少林名譽，以及想要詢問阿朱受傷緣由，都不得不救。

喬峰自然知道以自己現在的情況去求薛慕華救人，根本就不可能。

見趙君鴻成竹在胸，他還是有些不放心的問道：「趙兄弟真有把握？」

趙君鴻點頭：「請幫主放心，我一定還你一個活蹦亂跳的阮姑娘。」

榻上故意將自己扮的很是醜陋的黃衣女子，臉上用力擠出一個笑容：「趙大哥這是在取笑我嗎？」

喬峰凝視趙君鴻許久，見趙君鴻神情坦蕩，毫無奸偽之態，頓時漸漸打消心中顧慮。

「好，阮姑娘的事便拜託了趙兄弟，將來我喬峰必定報答，但有差遣，在所不辭！」

「幫主言重。」

……

喬峰趙君鴻所住客棧屋頂，一道黑影縱入夜空，消失不見。

……

第二天清晨。

和昨日不同，昨天抱著阿朱走進客棧的是喬峰，今天，帶著阿朱離開客棧的變成了趙君鴻。

「阮姑娘，到了聚賢庄，你一切聽我的吩咐，若是薛神醫等人問你，你便按照我說的，告訴他們你受傷的原委。」

被趙君鴻抱在懷裡的醜陋女子，實際上正是慕容復手下婢女阿朱，聞言眼裡露出一絲笑意，虛弱道：「趙大哥是想以少林正道的名聲要挾，讓他們不得不醫治我嗎？」

「對，你真聰明。」

「明明是趙大哥智計超群，掐住了這些貪慕虛名的江湖人士軟肋。」

阿朱不愧是古靈精怪冰雪聰明，很是懂得擊中一個男人的癢處。

但趙君鴻並不吃這一套，笑了笑，大步前往聚賢庄。

……

聚賢庄。

在人來人往中，一道有些突兀的身影來到大門處。

當即便有一名守門弟子走上前來：「這位兄弟可有本庄英雄帖？」

趙君鴻搖頭。

這名詢問的聚賢庄弟子一聽頓時變了臉色，看到趙君鴻懷裡還抱著一個要死不活的醜陋女子，眼神不由更加嫌棄。

「快走，沒有英雄帖你來做什麼？要求醫的話去城裡的醫館吧！」

「在下正是為了求薛神醫醫治一位受傷的朋友而來。」

「求見薛神醫？你瘋了吧？你當你是誰？薛神醫豈是你想見就能見？快走快走！你不知道聚賢庄正廣邀天下群雄商討要事，來這搗什麼亂！」

兩名聚賢庄弟子，皺著眉頭走來驅趕趙君鴻。

那些手持英雄帖前來，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經過趙君鴻身邊時要麼無視，要麼純粹覺得好笑，瞧一眼再嗤笑一聲，然後充滿優越感大步邁進庄內。

這便是武林中的殘酷事實，名氣大的，出身顯貴的，受人尊敬，籍籍無名之輩，與路邊野狗沒有什麼區別。

遠處一道巷子口，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遠遠看到這一幕，忍不住握緊拳頭在身邊牆上用力錘了一下，眼裡閃過一絲擔憂以及怒火。

沉思片刻，他終究是放心不下，準備親自上前，但就在這時，庄門外又有了新的變化，他頓時止住腳步。

只見聚賢庄大門外，趙君鴻無視兩名狗眼看人低，擼著袖子走來的看門狗，稍稍運起內力，朝著庄內大聲道：「我原以為薛神醫醫術無雙，救人無數，必是心慈仁厚之人，又怎會見死不救，如今看來，世間名士多徒有虛名，根本名不符實。」

「嘿，臭小子，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呢？你敢辱罵薛神醫！」

「你是鐵了心來搗亂是不是？再不走，信不信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十幾丈外的巷口，未曾想趙君鴻竟有如此膽量，那高大漢子也不急於插手，抱著胸口暗自讚歎：「這趙兄弟數日不見，內力倒是增長不少。」

「你還不走！」

聚賢庄大門外，眼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自己又不能當眾欺負一個抱著重病女子的人，幾名守門弟子不由氣急。

趙君鴻對這些人視而不見，繼續運氣道：「趙某聽說聚賢庄近日由兩位莊主以及薛神醫牽頭，召集天下英雄，共同商討對付丐幫前任幫主喬峰。

想必是聽得最近喬峰殺自己義父義母以及恩師的事，覺得義憤填膺，是以想要合力誅賊討惡。

「薛神醫匡扶正義除魔為道之心尚且如此堅定，又怎麼會連一個性命垂危的弱女子都不願意相救？」

嘩！！

聽趙君鴻這麼一說，四周趕來的百姓以及一些名不見經傳的武林人士，紛紛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

便在此時，一聲冷哼從莊子里傳來。

「我看是誰在這造謠是非，故弄玄虛，逼我救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