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破財
正所謂破財消災,破財消災……方才被人偷了錢袋,這便是災,必須得破財,消災!
但去何處消災,便成了困惑我們年輕帝王一個偉大問題。
根據追妻指南,身為男人,要大圓,大肚……呃不,是大方,大度,在花錢這問題上不能猶豫,該花就花,不該花你也得找個地方花,讓心上人見識到自己錢袋的大氣!
因此,今日這錢,必須得花!
但花在哪,便成了問題。這花錢也得講究,想花得大方,彰顯闊氣,便不能花在類似冰糖葫蘆這等小東西上!
「我想吃冰糖葫蘆。」
「好,我給你買去!」
……收回方才那句話。
狗腿地拉著席雅竹跑到了賣冰糖葫蘆的小攤,安君塵闊氣地一手叉腰,斜著個臉,一手指著插在最頂上的那東西,昂著個鼻閉著個眼就喊:「我要那個!」
「這這這……」賣冰糖葫蘆的小夥子順著他的手指一看,登時嚇傻了,慌著擺手道,「這我不賣的。」
「你竟敢不賣!」安君塵給怒了,方想仿效那些個盛氣凌人的公子哥揪著小夥子的衣領吼上幾聲,但看到席雅竹那略黑的臉蛋后,又悻悻然地收回了撩起的袖子,諂笑道,「不賣便不賣,雅竹,我們走。」
一拉席雅竹的手,方想離開,卻被他甩了去。席雅竹目帶鄙夷:「你要別個人的招牌,誰人會賣給你。給我兩串冰糖葫蘆。」
「……」安君塵凌亂了,看向那掛在小攤上的木質招牌,方才他當真指到了人家招牌之上?!朕不信!
於是,在這朗朗晴天之下,路過之人都能看到一身著華貴的男子,側著個臉,叉著個腰,反覆地做著指招牌—放下來—看過去—哭出來—指招牌—放下來—看過去—哭出來……的動作。
精挑細選了兩串看起來裹糖最均勻,色澤最飽滿的冰糖葫蘆,席雅竹拉了拉那還在瘋癲研究為何這招牌如此礙眼的安君塵,微揚下巴道:「付賬。」
「噢,」可憐兮兮地一吸鼻頭,安君塵直覺自己的臉丟大了,便從懷裡掏出了錢袋,方要取出幾枚銅板,但轉瞬一想,身為大方的男人,僅有幾個銅板如何拿得出手,要大氣!
喝,一放手裡的銀錠,安君塵笑眼眯眯:「呶,拿去罷。不用……」
不用找了?!
迎著小夥子那亮瞎了的眼,「……客氣,找錢罷!」
「……」
小夥子饞涎地摸了一把這漂亮的銀錠,囁嚅道:「這位公子,這錢,我找不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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啃著一串迫不得已用銅板買來的冰糖葫蘆,安君塵的臉,叫一個黑!本想大度一下,言道不用找了,但心想這銀兩價值可不少,真不用找了,那便虧大了,故而只得悻悻地掏出他看不入眼的銅板,付了錢,趕忙拉著席雅竹離開,獨留那小夥子在後面含怨脈脈地招手。
這大錢沒花出去,不舒坦!不能彰顯自個兒有錢,不快樂!
朕!要!花!大!錢!消!災!
花大錢,最佳之地,莫過於青樓賭場!根據追妻指南,若想得到心上人的芳心,青樓那是萬萬不可踏足之地,故而拉著還在細細啃食冰糖葫蘆的席雅竹,安君塵行到了青樓門前,對著那圍上來的鶯鶯燕燕,一把推開,抓住席雅竹的手,表明自己的決心:「雅竹,我一心只有你!我是萬萬不會進這兒的!」
吵吵嚷嚷聲中,一心撲在冰糖葫蘆上的席雅竹,渾然未聽到安君塵的誓言,站定后,他睨了一眼這家聽聞是全京城最大的青樓,淡然地道:「聽聞這兒有一種上等的安眠香,助人睡眠極其有效,我想去買些。」
「沒問題,走!我們進去!」
……方才是誰說萬萬不會進去的,是誰,給朕站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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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青樓時,安君塵還是不舒坦,雖說花了錢,但這錢花得不過癮,原因無他,蓋因那什麼勞什子的香,太!貴!了!貴得他忍不住,擼!袖!子!砍!價!了!一砍之下,老鴇大驚失色,同他砍了足足三個回合,急得兩人是面紅耳赤,最後,以十兩的「高價」便宜賣給了安君塵。
區區十兩,如何顯示他帝王的大方,要花,便得花上千上萬兩!
鄙夷地望著身邊人,席雅竹沉默不言,他老早便瞧出了安君塵的心思便是想花大錢。結果,該花大錢時,又覺得價格不合適,砍了價,真不知該如何說他好。
但安君塵既然開心,便由著他罷。結果,在席雅竹的放任之下,安君塵愈發得寸進尺。
這不,帶著席雅竹到了首飾店,美其名曰,讓他隨意挑,隨意買,自己付賬。可是聽著好聽,覺得他大方,但實質上,卻是在席雅竹看上一枚素色簪子時,覺得價格太低,不夠闊氣,不給買!又在席雅竹看上一串玉色珠鏈時,覺得顏色太素,不夠霸氣,不給買!又又在席雅竹看上一個白色掛墜時,覺得款式太普通,不夠複雜,不給買!又又又……又又又又……又又又又又……
席雅竹不買了,索性抱胸立於一旁,睨著安君塵,由著他給自己挑既闊氣又霸氣又複雜的高價物品!
片刻之後,一襲青衣的席雅竹便被安君塵帶了出來,頭戴金色鑲銀簪,手戴大粒翡翠鏈,腰掛銀色長生鎖,大搖大擺珠光寶氣,不來偷你就沒骨氣!
滿意地看著席雅竹一身金光燦燦,安君塵開心地摸了摸下巴,又拉著神情懨懨的席雅竹去了服飾店,挑了一件金色的外衫便給他穿上,唔,這下般配了!但光是金色,單調,再多配點其他的,嗯,這腰帶不錯,唔,這內襯不錯,哇,這紗衣不錯!
就這樣,霸氣又好看,低調又燦爛!
於是,大街之上,出現了一對手牽著手的男子眷侶。其中一位昂首挺胸,喜氣洋洋,闊步前走。後面那位臉色陰沉,神情懨懨,垂首不言,引得眾人紛紛圍觀……他的穿著。
頭帶銀色冠,身著紅色滾金邊衣,內襯綠色底,腰圍藍色帶,足踏黃色靴,如此美艷,唯有一個又高貴又有氣質又奢華又低調的詞可以形容,那便是——
花花孔雀……
安君塵,你的眼光與色感如此之差,好意思出恭……呃不,出宮丟人現眼么么么么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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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意地拉著席雅竹的手,將其雙手拉開,左顧右看,怎麼看怎麼喜歡,安君塵樂得是當街吧唧了他幾口,在他擦拭自己臉上唾液時,笑眯眯地道:「雅竹,今日你可開心?」
「開心……」個屁!
「錢花得爽不爽快?」
「爽快……」個頭!
「我大不大方?」
「大方……」才怪!
「太好了!」喜上心頭,安君塵樂得是差些便要蹦起來了。深深地握著席雅竹的手,他柔情一喚,「雅竹,今日可開心?」
懶得同他廢話了,席雅竹沒精打采地點了點頭。
「那……」
「那……我們可以回宮了么?」
「我們再去花錢消災!花!個!夠!」
……我真真是被門夾著腦了,方會對你抱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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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處花錢花得爽,少不了青樓和賭坊。青樓不能去,賭坊就不能拒。
「走走走,咱們賭坊花錢去!」
於是,就去了,於是,就挑著一個最大最豪華最有檔次的賭坊去了,於是,就賺錢了……
「來來來,買大買小,買定離手啊!」
烏煙瘴氣的賭坊里滿灌著夥計的吆喝聲,賭徒的吶喊聲,色子滴溜轉的脆聲匯作一團,嗡嗡嗡地砸進耳眶,震得頭暈腦脹。
安君塵還未打下天下時,心情好了便會賭兩把,覺得同這些人混作一塊熱鬧,花錢也花得痛快,只是可惜,進了宮后便隔絕了這民間的賭坊,沒得玩了,寂靜的宮內,甚少出現這些熱鬧的聲音,太過孤單。
難得來一次,安君塵完全陶醉入迷了,渾然忘了一直拉著的席雅竹,手一松,便加入了賭局的廝殺之中。
席雅竹輕挪步子,立到一邊靜看著這帝王不同平常的一面,沒了上朝時的肅容,沒了面對自己時的嬉皮笑臉,多了幾分說不出的鄉野之氣。
安君塵的運氣不大好,玩了幾盤,那是真真的把錢都輸了上去。沒心沒肺地笑著掏錢,回頭一看,正對上席雅竹含著深意的目光,笑著拉他的手過來,給他介紹了一些這賭局的玩法,便將錢給了他,讓他也來玩幾把。
昔時在封地時,席雅竹也踏入過幾次賭坊,只是不大喜裡頭的空氣,故而甚少去玩,但基本的賭局玩法還是懂的。不待安君塵解釋清楚,他便從安君塵的錢袋裡取出了一小錠碎銀,捏攏在手裡須臾,便在莊家搖著色子時,將其放在了「大」的位置。
一開盅,喝,六五四點,大!
賺了一筆。
再壓,小。
開盅,一三四點,小!
再壓,再開,再壓,再開……
竟是屢壓屢中,從未輸過!
不但安君塵愕在了當場,連眾賭徒都驚住了,在下一輪開局之時,各個都學精了,席雅竹壓哪兒,他們便跟著壓哪兒,結果賠得莊家是淚流滿面。
錢未花,反倒還賺上了!
抱著一大包的銀兩出來時,安君塵的臉老不高興了,所謂花錢消災花錢消災,這災消未消還不知,這今日花的錢倒是全給賺了回來,他焉能不愁。
是以,當他們倆行到一角落時,莊家帶著人沖了過來,威脅他將錢交出來時,他竟然真真切切地將錢全!都!交!了!出!去!一點兒都不留!
拍了拍手,對著那些怔愕中將銀兩滿意地抱回的賭坊眾人,笑眼眯眯,安君塵抱著席雅竹高呼幾聲萬歲,笑道自個兒終於將錢花出去了,開心!
席雅竹沉默不言,他用最簡單也最粗暴的方式解決了問題——
回到賭坊,一拳砸到方才的賭桌之上,冷聲一喝,「我是來砸場的。」
「……」
於是,為了響應席雅竹砸場的號召,維護男人的尊嚴,奪回被消災的錢財,討心上人的歡心,咱們偉大的帝王不得不擼起袖子,摩拳擦掌——
繼續將錢賭回來……
「雅竹,我錯了。」
「繼續賭。」
「雅竹,我輸光了。」
「脫衣服,繼續賭。」
「雅竹,我衣服也輸了。」
「脫褲子,繼續賭。」
……
……
……
賭賭賭,還賭什麼賭,一個字,不賭!兩個字,朕要砸場!
乒乒乓乓,叮叮咚咚,哼哼哧哧,砰砰砰砰,嘎嘎嘎嘎……
一陣喧鬧過後,以暴力手段奪回自己被搶之財的年輕帝王,雙手叉腰,對天朗笑:「哈哈哈,我勝利了!我決定了,以後!」怒指賭坊里被他打得鼻青臉腫的眾人,怒氣沖沖,凶神惡煞——
「再也不亂花錢了,嗚嗚……」撲到了席雅竹的懷裡,淚流滿面。
此後幾日,天朝的桓雅帝大開金庫,賑災濟民,興建道路,此項義舉深得民心,奠定了日後天朝盛世的局面。
當眾臣問及皇上何故如此大方之時,曹公公滿含深意,會心一笑:「討未來皇后歡顏也。」
眾臣嘩然。此後,民間開始盛傳皇上同未來皇后的纏綿情史,各種話本小說四處流傳,兩人的故事流傳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