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路明非的權與力
第13章路明非的權與力
不知過了多久，楚子航慢慢地抬起頭，就像從一場一生那麼漫長的噩夢裡醒來。
說不清那種感覺，就像一個近視多年的人戴上了眼鏡，世界忽然變得異常清晰，視力、聽力乃至於嗅覺都蘇醒了。他茫然地看著男人，男人伸手輕輕地撫摸他的頭頂，說不清是關懷還是悲哀。
「這是怎麼了？我們要死了么？」楚子航問。
「兒子，歡迎來到，」男人深吸了一口氣，「真實的世界。」
「真實的……世界？」
「是啊……你不是一直覺得我太慫了么？一個老爹要想在兒子心裡樹立個人形象就得爺們一點，以前一直都沒有機會。」男人舔了舔嘴唇，「這些傢伙要給我一個舞台牛逼一把么？也不賴！」
楚子航聽不懂，他想男人大概是嚇傻了，怎麼滿嘴都是胡話？
他回頭，看向那個因為自己邀請而誤入險境的同學，卻也只在路明非的臉上看到平靜。
「楚師兄，你的爸爸，對你真好。」懷抱裝著昆古尼爾的皮箱，路明非羨慕而認真地笑了。
雖然不知道楚子航師兄在以前到底和父親有什麼樣的矛盾，但是路明非能夠感受到中年男人對楚子航無以復加的愛。
那是寧可為了孩子犧牲自己犧牲未來的偉大的愛。
「所以，我會保護好伱的，楚師兄。」
這是男人之間的約定。
邁巴赫已經達到了極速，275公里每小時，發動機轉速表的指針跳入了危險的紅區。男人把油門踩到底，緊握方向盤直視前方，前方只有水銀般的光，什麼都看不清，他們像是奔向銀色的大海。蒼白色、沒有掌紋的手印在擋風玻璃上，「砰砰」作響。影子拍打著四面的車窗，力量大得能打碎防爆玻璃。
「路明非，敢踩油門嗎？」楚天驕干啞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當然。」路明非鄭重點頭。
雖然他上輩子加上這輩子整整兩輩子都沒有超過速，但是這一刻，路明非覺得自己能行。
「那就抓穩點，別飛出去了。」聽到路明非的回答，楚天驕怒喝著，猛然將剎車踩到底。輪胎和地面劇烈摩擦，發出了刺耳的噪音。在突如其來的急停之下，2.7噸的沉重車身把那些黑影掃了出去，撞擊在路旁的護欄上，金屬護欄發出裂響。
「那麼，接下來就拜託你。帶楚子航回家！」在楚子航迷茫而震驚的目光之中，楚天驕竟主動開啟車門，離開了邁巴赫。
他伸手，從車門裡拔出了一柄漆黑的刀。
一抽一合，刀從鞘中滑出，刃光清澈如水。
「御神刀·村雨，註定會殺死德川家人的妖刀，今天合該用此刀把你們這些骯髒的傢伙，徹底毀滅。」
滂沱暴雨之中，男人狂笑著將那依舊趴在車窗上的黑影拽下，鋒利的刀刃斬下，黑血潑滿了左側的全部車窗，甚至從縫隙里滲進來。
「楚子航，記住，你爹我，不是孬種。」
在楚子航驚慌的目光之中，那男人如同「超人」一般亮起金黃色的瞳孔，透明的氣幕在雨中張開，男人在喉嚨深處爆出的高亢的吼叫，和那些黑影的私語一樣來自浩瀚遠古。
氣幕籠罩到的地方，時間的流動慢了下來，似乎風和雨都變得粘稠了，黑影們也慢了下來，一切就像一部慢放的電影。只有男人自己沒有受到影響，他返身揮刀，踏步、滑步，水花在腳下緩慢地濺起，影子們濃腥的黑血緩慢地溢出，都暫時地懸停在空氣里，彷彿濃墨漂浮在水中。墨色里男人的刀光就像銀色的飛燕。
楚子航從未想到一個男人會這麼威風，而這個男人是他的父親。
「路明非！開車走！快走！」濃郁的血紅色霧氣中，楚天驕猛地回頭對著邁巴赫吼叫。
在楚天驕的正前方，一道神聖的、宏大而莊嚴的熾烈白光正在疾馳而來。
沒有絲毫猶豫，路明非靈活的身體像泥鰍一樣鑽入主駕駛位。
系好安全帶，然後踩死油門，邁巴赫立刻如勁矢而出。
僅僅數秒，就再也看不到與死侍搏殺的楚天驕了。
可那光芒，依然如跗骨之蛆，纏在邁巴赫的身後。
不，不止是身後！
僅是一念之間，那燈光竟也從正面而來，不斷向他們逼近。
路明非聽見了馬嘶聲，他知道，這是那位罪王，正在追逐他所渴求的戰利品——昆古尼爾。
「我該怎麼做？我到底該怎麼做？」
路明非知道，就算在那《龍族》故事的結尾，他能夠擁有屠龍的偉力。
但至少現在，他還是一個尚未「覺醒」的凡人。
「將昆古尼爾扔給祂？不對，這種白白資敵的愚蠢想法我怎麼會有？」
「直面衝撞？不，奧丁的坐騎可是八足神駒，邁巴赫絕無希望與之對沖。」
「那麼，我應該怎麼做？」
白光越來越近，路明非已經能夠看見那白色光芒中站著的山一樣魁偉的駿馬。
它披掛著金屬錯花的沉重甲胄，白色皮毛上流淌著晶石般的輝光，八條雄壯的馬腿就像是輪式起重機用來穩定車身的支架。它用暗金色的馬掌摳著地面，堅硬的路面被它翻開一個又一個的傷口。
馬背上坐著巨大的黑色陰影，全身暗金色的沉重甲胄，雨水灑在上面，甲胄像蒙著一層微光。他手裡提著彎曲的長槍，槍身的弧線像是流星劃過天空的軌跡。帶著鐵面的臉上，唯一一隻金色瞳孔彷彿巨燈一般照亮了周圍。
北歐神話中，阿斯神族的主神，奧丁！
「奧丁？不！不！不！」迎著白光，莫名的憤怒在心中醞釀。
望著前方那位傳說中的神靈，路明非莫名覺得心痛，覺得暴怒，
即便奧丁出現在他面前，他也沒有因此感到害怕。
恰恰相反，他的心中在此時冒出了一股跨越時間因果的無窮恨意。
望著前方的光芒，路明非俯身貼緊方向盤，用盡全力將油門踩死。
這一刻動力超過了輪胎的極限，透過空氣過濾仍能聞見輪胎燒焦的臭味。
那自稱他弟弟的聲音也在此時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之中。
【是啊，哥哥。你何必畏懼逆命者的虛假威勢？】
【讓他滾！】
【讓他滾！】
【讓他滾！】
【這本就是你的】
【權與力】
「給我滾！奧丁！」瞪大雙眼，路明非爆喝著，以巨大的動能轟然衝撞而上。
見此大不敬之舉，八足神駿四隻前蹄揚起，想要匯聚雨水將其阻擋。
但是，奧丁阻止了他的魯莽之舉。
在那僅僅數秒就要相撞的瞬間之中，奧丁，讓道了。
他竟主動讓出了寬闊的瀝青路面，直到邁巴赫通過這束神聖的光芒，直到邁巴赫消失在這疾風驟雨之中。
「主上！」
以神馬為御座。成群的黑影從奧丁的身後走了出來，像是一群要行彌撒的牧師，他們圍繞在四面八方，一模一樣的黑衣，一模一樣的蒼白的臉，一模一樣的空洞的閃著金色光芒的雙瞳。
沒有憐憫，沒有恐懼，邁巴赫剛剛離開，奧丁就點出黑影軍團中最高大的那一位黑影並指向路明非剛剛離開的方向。
「你們去吧。」
奧丁，為他讓了路。
因為，路明非不可死於今日是早已定好的未來。
但是，奧丁還是很想看到現在的他，為僭越之舉付出代價。
「吾之劍，既已失。」
「其當以身還之。」
光芒再度前行，行至那血雨腥風之地。
然後，Gungnir出鞘，楚天驕，敗。
……
「兩個獵人出來打獵，都不想空手而歸，都想帶些獵物回去。」
「剛好呢，這森林裡出現了一個擁有獵槍的豪豬。」
「然後獵人們一合計，一個拿了獵槍，一個取了豪豬。」
「剛剛好，剛剛好啊！」
「所以，對不起，我親愛的兒子，對不起。」
「願此生，再也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