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柔弱
薄唇頓時被抽破了皮,鮮血溢出,左兆熙疼得齜牙咧嘴,「你——」
「啪!」
又一鞭抽來,這回精準捲住他的脖子,稍用力一扯,他整個人被拉得向前撲倒,單膝跪了下來。
「左傾顏你瘋了吧?!」
他怒罵一聲,驀然抬頭,卻發現自己正對著一座漆黑澄亮的牌位!
身後傳來左傾顏森冷的聲音,「剛剛那句話,你可敢對著娘說一遍!」
左兆熙頭皮一麻,目光落到牌位上面的金漆字上。
「怎麼不敢說了?」
左傾顏眼裡漫過滔天的怒意,語氣冰冷透骨,「說呀!說你想將那個爬床的賤人認作繼母,想讓父親還她一個正妻之位,想讓母親泉下有知日日不得安寧!」
「我沒有!我、我只不過是......」頸間的長鞭分明已經鬆開,可他的脖子卻如被勒緊了似的,瞬間呼吸急促,久久發不出半點聲音。
左傾月神色變幻,想起殷氏的叮囑,急急上前,「二哥,母親她知道你有孝心,定不會怪......」
左傾顏反手一巴掌落在她臉上!
「我娘只生了兩兒一女,有你什麼事!滾出去,別礙了我娘的眼!」
她原以為自己可以不動怒的。
可他們千不該萬不該用殷氏來侮辱母親!
且不說母親為了定國侯府捨棄自己,如今還在深宮中忍辱負重地活著。
就算是母親真死了,聽到左兆熙這聲「繼母」,也該氣得從棺槨里爬出來,讓這個不孝子夜夜不得安寧!
左傾月捂著臉紅了眼,耳際嗡嗡作響,腦海里又一次浮現殷氏語重心長的話。
論身手你鬥不過左傾顏,可你也有你的優勢,那就是柔弱。只要把握得宜,柔弱便是你最具攻擊力的武器。
可是,她明明按娘說的做了......
為何最後挨打的還是她?!
左兆熙盯著慕青的牌位,一雙眼睛慢慢地紅了。他比左傾顏大了五歲,他還記得母親把他抱在懷中,一遍又一遍的給他拆解九連環時,溫聲軟語,耐心細緻。
可是,母親都離開這麼多年了。
這些年殷氏待他極好,不論他要什麼,殷氏都會竭盡全力為他辦到,柔弱的月兒又一口一句二哥哥,與他極為親近。
反觀左傾顏,每次見面,開口閉口都嫌棄他讀書不好,武藝不行,半點也不如驚才絕艷的大哥。
每次被左傾顏嘲諷之後,他都努力地想追趕大哥的步伐,可是不論他怎麼勤學苦練,平庸的他始終都超越不了大哥。
而大哥,他自己天賦異稟,才華橫溢也就罷了,卻總是用對待自己的標準來要求他。說什麼長兄如父,父親不在,做兄長的就有責任督促他上進。
他心裡的苦只有殷姨娘看見,她說,大哥是定國侯,從小被寄予厚望,得老侯爺悉心栽培,自然出眾。而他只是嫡次子,根本無需像大哥那般。只要他自己活得瀟洒恣意,何須在意別人的看法!
殷姨娘的話如同浮木,讓溺水的他緊緊抓住,從此不再自苦。
大哥離開天陵的這幾年,是他人生最快活的時光。
他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心情好了讀會兒書,心情不好出門找樂子,姨娘從來不會多說半句。
只會在他晚歸的時候問他冷不冷?
早起的時候問他是不是沒歇息夠?
若母親還在,定也會如殷姨娘這般,對他噓寒問暖,溫言體恤。
他今日所言,不過是想趁機為殷姨娘正名,他又有什麼錯?
又不是從此就不認母親了,左傾顏何至於此!?
身後,左傾顏冷漠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蟲草,將左二公子剛剛說的話,一句不落地說與老侯爺聽聽,就說我請他老人家到祠堂來一趟。」
左兆熙猛地扭過頭,難以置信看著她。
左傾月也是一驚,「姐姐!二哥所言不過一時衝動,你何須把事情鬧大?!」
老侯爺如此精明的人,若發現是她暗中挑唆,引得他們兄妹不合,那她可就慘了,說不定,還會害了娘親......
「我就是想把事情鬧大,你待如何?」左傾顏看著她,神色厭惡。
從前以為左傾月不過嫉妒心重,不想她竟將殷氏的口蜜腹劍,矯揉造作學了個十足!今日算是看清楚了,這種禍害留在左兆熙身邊,只會讓他萬劫不復!
「姐姐,你太過分了!」左傾月抹了把眼淚,在左兆熙看不見的角度,狠狠挖了她一眼。
「這就受不住了?可是,我還想更過分一些。」左傾顏勾起冰冷的嘴角,俏目往外一掃,果然見到一個鬼祟的身影背對著門口,正欲悄然離開。
她突然揚聲,「陳義。」
那身影驟然一頓,緩緩轉過身,神色慌張地朝她行了一禮,「見過大小姐。」
她慢斯條理地說道,「你想去找殷氏對吧?」
陳義下意識地搖頭,「不不不!小的不敢......」
「沒關係。」左傾顏笑得有些惡劣。
「這些年殷姨娘以妾室之名主持侯府中饋,實在是委屈她了。」
「你替我轉告她,待會兒老侯爺過來,本小姐會親自開口,替她向我死去的爹娘跪求一個正妻之位。」
「不許去!我娘親何時說過她委屈了,姐姐可不要含血噴人!」左傾月聲音徒然尖銳起來。直覺告訴她,左傾顏根本就是不懷好意!
「難道不是左二公子覺得她委屈嗎?」
左傾顏的目光落到滿臉震驚的左兆熙身上,輕聲細語,卻猶如一雙手緊緊扼住他的喉嚨。
「左二公子對著列祖列宗和我爹娘的面親口說的,說定國侯府欠了殷氏一個正妻之位。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