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舊人
再入城南,左傾顏與杏兒並肩而行,祁燼走在他們身後。
杏兒果然還是個沒長大的女孩,知道他們救了她后,心防也跟著卸下。
一路上嘰嘰喳喳跟他們介紹城南一帶的吃食和特色,對他們毫無防備之心,奇怪的是,左傾顏也聽得津津有味。
三人沿著城南河道來到一個轉角,便聽刀劍交接碰撞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左傾顏快速將杏兒護在身後,往前一探,四個身著匯通銀庄衣服的男人正圍著一個老嫗,出招狠厲,每一劍都帶著殺氣。
可老嫗目露戾光,絲毫沒有示弱,手中長槍揮灑自如。
只見她挽了一個槍花,腳下快如游龍的詭非同步伐虛虛實實,讓人分不清左右。
待到瞧了個仔細時,鋒銳長槍已到近前,寒芒閃過,避無可避!
左傾顏緊盯著槍法精湛的老嫗,眸底掠過一抹精光。
片刻下來,幾個男人竟有節節敗退之勢。
杏兒從左傾顏身後探出頭來,驟見男子長劍寒光掃向老嫗,嚇得驚叫一聲,「義母小心!」
這一喊,其中一人轉過頭來督見杏兒,眼裡溢出狂喜。
「這丫頭竟還活著!」
杏兒這才看清了那些人的臉,心裡一涼,糟了!
左傾顏將杏兒往後一扯,擋在她面前。
男子瞅見左傾顏的臉登時一愣,隨即面上流露出欲色。
沒想到大半夜還能撞見這般貨色,這姑娘長著倒是一副嬌俏小姐的模樣。
可真正的大家閨秀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誰會大半夜在這破敗窮酸的城南街上晃蕩?
這般想著,他的手忍不住朝左傾顏的臉伸去。
「這位小姐姐叫什麼……啊!」
一語未盡,其他人只見一截血流如注的斷臂飛了出去。
「大哥!」另外三人被他的嚎叫聲駭住,撇開老嫗迅速圍了上來,其中一人攙起倒地不起的男子厲喝。
「你是誰——」
剛一抬頭張嘴質問,一道寒光閃過,他的嘴角頓時飛出一坨紅肉。再想說話,卻發現只能哀嚎出聲。
剩下兩人大驚失色,滿目駭然,看著她們身後的雪袍男子猶如見了妖魔鬼怪,連滾帶爬捂著嘴悶聲求饒,「大、大俠饒命……」
剛一往後退,一把長槍頂在他的喉間,側首,老嫗正面色冷厲地瞪著他。
「杏兒是我的孩子,跟那爛了心肝的賭鬼沒有半點關係!再敢上門來,小心老婆子的槍把你們這些爛心爛肺爛腸子全挑出來!」
「不不不!我、我們再也不來了!」
原還想著這丫頭家裡人都死乾淨了,過來翻翻看有沒有值錢的東西,不想碰到一個會武的老嫗,兄弟四人聯手都弄不死她。
看到這丫頭帶著個小美人回來,還以為自己時來運轉了,沒想到,後面還跟了一尊煞神!
「還不快滾!」老嫗長槍頓地斥道。
話落,兩人爬起來各自背起一人,偷偷瞄了祁燼一眼,見他沒有阻攔的意思,拔腿狂奔狼狽而逃。
「義母!」杏兒飛奔著朝老嫗懷裡撲過去。
左傾顏有些意外地打量著眼前老嫗。
她皮膚暗黃卻緊緻,左腳膝蓋伸不直也絲毫不影響她的動作。
那頭銀黑交雜的頭髮讓整個人看起來像個五六十歲的老嫗,可在身為醫者的她看來,眼前的女人不超過四十歲,甚至還要更小些。
「你們又是什麼人?」
老嫗察覺到左傾顏打量的目光,一把將杏兒拉到身後。
對救了杏兒的他們沒有任何感恩,反是警惕的盯著他們,攥緊了手中長槍。
祁燼在見過她的武功之後,上前握住左傾顏的手,嗤了聲道,「狗咬呂洞賓,咱們走。」
左傾顏頷首,跟他一同轉身,他們本就只是順路把杏兒送回來,沒想著要挾恩以報。
杏兒頓時急了,跺著腳朝老嫗快速解釋了兩句,又繞到兩人面前跪下,砰砰砰連著磕了好幾個響頭。
「兩位恩人,義母不知是兩位救了杏兒的命,還請見諒。今日大恩,杏兒來日定結草銜環,以死相報!」
「起來吧,我們只不過是舉手之勞,杏兒妹妹不必掛懷。」
左傾顏聞言將她扶起,衣裳摩挲之間,觀音暖玉從衣襟滑落,脆聲墜地。
「姐姐您的玉佩。」杏兒撿起暖玉用袖子拭乾凈,雙手遞迴給她。
「謝謝。」左傾顏收回暖玉,看著杏兒的目光多了一分讚賞。
對貴重之物毫無半分留戀動心,她的義母確實將她教得很好。
側眸瞧見老嫗瞬間變得有些古怪的臉,左傾顏不動聲色,彷彿沒有發現那雙古井無波的小眼睛里掠過的一抹冷芒。
「杏兒,你落水之後我為你把過脈,你的脈象氣血兩虛,平日里最好用黃芪和陳皮熬水增補氣血,否則待你來了小日子,怕是會劇痛難忍。」
見杏兒羞紅了臉,左傾顏壓低了聲音認真道,「我不是與你說笑,若不趁著年紀小好生調養,日後恐於子嗣不利。」
杏兒這才聲如蚊吶點了頭,「好,我會注意的。謝謝姐姐。」
左傾顏正欲離開,卻聽那老嫗冷哼一聲,語帶譏諷,「當誰都跟你一樣是定國侯府金嬌玉貴的大小姐呢!開口閉口補氣血養身子,嘖,真是笑話!」
祁燼聞言,一雙戾眸朝她掃了一眼,「舌頭不想要了就直說。」
左傾顏趕緊一把拉住他,對他搖了搖頭,耐著性子道,「夫人是不是對定國侯府或是我有什麼誤解?」
「哼,早上才遣了人來拐彎抹角坑我老婆子賣鋪,見我老婆子不好惹,今晚便假仁假義上門賣起人情來了!」
老嫗一臉不屑地看著她,「我就知道,定國候府的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左傾顏一愣,想起今日凜羽曾抱怨過城南有一老婆子打死不肯把鋪子轉給他,就算他許出了比鄰鋪高一倍的價格,磨破了嘴皮,那老婆子還是滿嘴污言穢語,罵得他半刻也不想在這兒多呆。
原來,竟是杏兒的義母。
左傾顏面上笑了笑,「夫人多慮了,您不願賣我們自是不會強迫,只是我很好奇,夫人為何會這麼肯定,那就是定國侯府的人?」
老嫗一窒,目光頓時落到她腰間的暖玉上。
剛剛那東西掉出來,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這丫頭看起來嬌生慣養沒見過世面的模樣,可一瞬間便抓住了她的破綻,說起話也是鬼精鬼精的。
倒是像極了她那狠心冷血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