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千殤

第397章 千殤

西南良城,齊王府。

西秦鐵蹄踏破良城,至今已過半月。

自從數日前顧千殤下令屠殺戰俘,整個良城百姓人心惶惶,長街巷陌空寂無人,蒼茫大地,哀鴻遍野。

祁天麟戰死,齊王府門外的白燈籠還沒來得及摘下,齊王府已經被顧千殤佔據。

顧千殤,一個名字就足以讓西秦人聞風喪膽的暴君。

他的存在,就像一把鋒利無比的劍,懸挂在每一個百姓的頭頂,讓人心生畏懼。

他的統治手段殘忍無情,無人敢挑戰他的權威。他所到之處,恐懼和絕望瀰漫。

齊王府昏暗的正廳,顧千殤端坐在主位之上,身影忽明忽暗。

鋒冷的眉心處,有一道明顯的斷痕,彷彿是被銳利的刀劍割開一般,讓人不寒而慄。

這道斷眉,是顧千殤身上最鮮明的標誌,也是他最深刻的印記。

每當他發怒時,那斷眉便會微微跳動,彷彿是一條即將噬人的毒蛇,讓人心生恐懼。

而他的眼神,更是如同深淵一般黑暗,彷彿能吞噬一切光明。

侍奉的人皆是膽戰心驚,小心翼翼,不敢直視,生怕一不小心就會引來殺身之禍。

從小到大,顧千殤早已習慣了旁人畏懼的眼神。

唯獨……

他腦海里浮現一對英氣逼人的琉璃珠子。

與他一樣,孤寂,肅殺,絕望。

她與他,本該是同類人。

可是,她卻偏要反抗他,拒絕他……

既如此,他只能略施薄懲,讓她看清楚,誰才是她應該臣服的男人。

「去看看,楊將軍可醒了?」他啟唇,面容冷峻如冰,誰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憶起楊伶站在城樓上,瞧見底下數千個安凌軍將士的頭顱時,那張血色盡褪,蒼白如雪花般的面容,顧千殤勾唇輕笑。

那一瞬間,她真的好美。

她眼底的絕望,與他當初在西秦皇宮,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母親被一群賤種蠻夷輪番施暴,活活弄死時,一模一樣。

所以說,他們註定是天生一對。

圍捕她的時候,她為保良城百姓不被屠戮,答應成為他的俘虜,他以為自己終於如願以償,可下一瞬,她從馬上墜下。

她身上的寒毒已然全面爆發。若無解藥,死路一條。

好不容易撬開她婢女的嘴,才知道,她的寒毒,竟是她的父親忠勇侯親自下的……

看著她毒發時瑟瑟發抖的樣子,又想起某年某月,還不到十歲的他餓趴在雪地里,伏在母親凍僵的屍體上,祈求他的父親給一口飯吃,父親卻說,賤種不配要飯……

當著他的面,父親將熱騰騰的飯給了門口的一條狼犬。

養你這賤種,還不如養條狗。

那一瞬間,他忽然明白了他名字的含義。

千殤。

那是來自生父的詛咒。

只屬於,那些從出生就不被祝福的孩子。

於是乎最後,那碗白飯和狼犬的腿肉,都進了他的肚子里。

而他的父親,被千刀萬剮之後,那高貴的血肉,成了亂葬崗野狗禿鷲的一頓飽餐。

像他們這樣從一開始就身不由己的人,能依靠的,始終只有自己。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那他就成為那隻芻狗,傾覆天地!

「陛下,忠勇侯來了。」

「解藥帶了嗎?」他手中的酒杯晶瑩剔透,盛滿了色澤深邃的美酒,那酒香四溢,令人陶醉。

「解藥在此。」侍衛將手裡的藥瓶舉起。

他輕輕搖晃著酒杯,彷彿在欣賞著酒液的流動,「讓他親自試吃,沒問題了,再來見朕。」

「是。」侍衛轉身離開,身後一個倩影慢慢走出。

「我父親,降了你?」楊伶一頭青絲如瀑布披散,唇瓣蒼白,分明是盛夏,卻裹著細密厚實的裘袍。

雖然病弱,可她身上的肅然英氣,絲毫沒有被遮蓋。

大殿內靜悄悄的。

顧千殤輕抿一口酒,喝得很慢,唇角半勾,「不只你父親。」

空氣瞬間凝固。

他似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時而舉杯痛飲,時而低頭沉思。

楊伶沒有再問,她很清楚,即使問了,只要她一日不答應他,他就不會告訴她。

心裡不禁陷入沉思。

自從祁天麟死後,父親一直扶持祁皓。

在顧千殤攻破良城之前,父親留下她和安凌軍守城,帶著祁皓逃匿,往陽城的方向去。

陽城守將馮越,她曾見過幾次。

馮越手中緊握十五萬東南駐軍。

戍守陽城十數年,從未有外寇能在馮越眼皮底下寸進陽城。

正因如此,也才有了陽城多年的繁榮安定。

若遇到祁皓和西南駐軍投奔,沒有皇令,馮越定是不可能打開城門的。

這樣的情況下,祁皓和父親,本應該向天陵求援,入陽城,再與東南駐軍聯手抵禦外敵才是,可為何,父親卻獨自回到了良城?

西南良城被攻破至今,已有半月。

可是,天陵那邊,至今無人率軍前來收復失地,奪城之戰也遲遲不見打響......

這未免也太奇怪了!

雖然顧千殤本人留在西南良城,但是她知道,顧千殤早已在攻破良城的那日,就分兵前往陽城。

她不能理解的是,父親為何寧可被俘叛國罵名,也要投靠顧千殤?

身為西南駐軍首領,父親回良城,歸順祁皓的殺父仇人,祁皓到底知不知道?

難道,是祁皓在陽城出了事?

「想什麼,嗯?」一雙白得妖異的手伸過來,捏住她的下頜。

楊伶撇開臉,避開他的觸碰。

顧千殤眉眼陰沉下來。

「你不說我也知道。」顧千殤嘲諷一笑,「這段日子,不管是祁天麟,祁皓或是你父親,所有送往天陵的京都的求援信,皆是石沉大海,杳無音信。」

「你們東陵的那位九五之尊,可真叫朕省心。」

聞言,楊伶心尖一顫。

那雙琉璃眼珠似乎更涼了。

祁天威竟然為了一己私慾,不願與祁晧聯手?

這狗皇帝,當真是死不足惜!

就在此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大殿的寧靜。一位侍衛匆匆跑來,臉上滿是高興之色。

「陛下,解藥試過了,是真的。」

顧千殤接過他手中的瓶子,遞給楊伶。

「喝了吧,解寒毒的。」

楊伶凝著他蒼白的手,半晌沒動。

有些難以置信,他就這麼把寒毒的解藥給她?

「沒有條件?」

她抬眼,斜睨著他。

顧千殤嗤一聲,唇角掛上不屑的冷笑,「你已經是朕的俘虜,朕跟俘虜講什麼條件?」

他單手將她的裘袍裹緊了些。

「朕要你生,你就生,朕要你死,你活不過三更。」

語調平緩,卻狂妄至極。

這一刻楊伶覺得,彷彿在他的眼中,整個世間生靈,都不過是他掌中玩物。

見她不語,顧千殤拇指挑開瓶蓋,一把捏住她的下頜,逼迫她張嘴。

被餵過軟筋散,且寒毒複發的她,根本毫無反抗餘地。

冰涼液體流入喉間,竟讓冰寒徹骨的五臟六腑,慢慢升騰起一股暖流。

她瑩白如玉的臉泛起兩抹霞色,彷彿一座冰雕被注入了生氣。

「這回,你總算可以好好活著了。」他聲音森寒無比。

尤其是督見她手臂上那一道道傷痕,想到她千方百計要棄自己而去,顧千殤漆黑的眸子滿是陰鶩。

「若再敢尋死覓活,我便讓良城的百姓,跟那些安凌軍俘虜一樣,屍首異處,死不瞑目!」

楊伶沉默。

確實,她再也不敢挑釁他的權威了。

安凌軍那些無辜的生命,都是被她連累的。

這一生,但凡她想要保住的,終究都是留不住……

「朕的話,你聽見沒有?」下頜突然一痛,抬眼,顧千殤眼底溢出不耐之色。

「聽見了。」琉璃珠子一片淡漠,透著死寂。

「我不死。」

她連死的資格,都沒有。

「陛下,忠勇侯和……」侍衛從門口走來,瞥見楊伶,一頓,復又道,「忠勇侯求見。」

「請進來。」顧千殤說話間,楊伶已經徑直朝暗處走去。

忠勇侯緩步而入,身後,還跟著一個帶著斗笠,手持佩劍的男人。

顧千殤斜睨著楊伶的背影,慢悠悠放下酒盞,撩起眼皮,對來人綻出陰冷的笑容。

「兩位將軍,有失遠迎。」

拐入暗門時,楊伶自若轉身,朝兩人快速掃了一眼。

而這一眼,卻叫她腳底生寒,血色盡褪,堪堪扶住粗糲的牆壁,才勉強站穩。

投效顧千殤的人,怎麼可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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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嫡妃左傾顏祁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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