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讓昊天當人

柳白的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鏽蝕，像生繭一般生出一層青紅色的銹斑，銹斑不斷蔓延並向劍里去。

「非魔非劫，不住不空，無塵無垢，莫攖莫從，勿嗔勿愛，難始難終，拈花向君，如是一夢……」

光明神殿內，想起了清歡的誦聲，隆隆之音在光明神殿內產生了聯綿不息的回蕩之音。

剎那間周圍似乎有萬千神佛在齊聲宣佛號，就好像是過去、現在和未來之中的萬千神佛齊聲吟唱的聲音跨越了時空匯聚於此，令這神殿空間內充滿了莊嚴、聖潔氣息。

斑駁生鏽的劍身，伴隨著佛唱，一層層剝離掉銹斑，恢復了劍身的明亮。

卻又在下一刻重新生鏽斑駁……

又再次剝離銹斑，恢復劍身……

如此反覆之中，劍鋒堅挺的朝著天女緩緩前進。

時間，是昊天最強大的武器，最強大的規則。

在空間中，劍鋒每進一寸，便需要跨越無數萬里的距離。

在時間中，劍鋒每進一寸，便需要度過無數萬年的時光。

人類的修行者，可以靠「無距」穿梭空間，靠無量拓展空間，但面對時間，只能用生命去熬，去度過！因為度過了漫長的時光，所以劍身必定生鏽，腐蝕。

這是因果，就算昊天也無法逆轉。

但清歡卻剝離了這份因果！他剝離了劍身的銹跡，同時也剝離了漫長的時光。

……

天女眼中有星辰幻滅，有日出日落，有潮起潮斂，有無數春秋，以時間蹉跎著人間。

清歡卻將過去、現在和未來融於一身，所謂過去、現在、未來無不在自己一顆心間。

在清歡的左邊，出現了一個身材矮小的小沙彌，這是他的過去，小沙彌背對著天女，微微后靠，將自己的後腦勺頂著劍柄。

在清歡的右邊，出現一個安詳沉睡的老和尚，這是他的未來，老和尚閉目沉睡，一隻手搭在劍柄上。

在昊天的時間裡，離她的身體越近，所在的區域里時間流速便越快。

但劍鋒不僅沒有減緩，反而快了半分。

終於，劍鋒在跨越了無盡空間，無盡時間空，來到了昊天的面前。

劍尖在天女的眉心，微微一觸。

天女後退一步，劍尖便夠不著她了，但天女的眉心，卻出現了一點金紅！人間的劍，不僅來到了昊天面前，而且還傷到了昊天！

……

柯浩然拔劍向天，與天一戰後受天誅而死。

蓮生試圖毀掉這個世界，重建新世界，掀掉頭頂這個蓋子。

夫子將自己的人間之力注入昊天體內，給祂的天心中，種上了「人心」的種子。

屠夫的刀，將自己的怒火傾瀉，引燃了昊天的憤怒，讓種子開始發芽。

寧缺通過本命聯繫，將自己的滿腔情感，都共享給了昊天，讓種子開始生長。

柳白將自身化作一把劍。

清歡拿起這把劍，刺向了昊天。

集合了這麼多人的力量，終於，讓昊天流了一滴微不足道的血！

這一刻，整個世界的天地元氣都停滯了，似乎連時間都一起停止了。

清歡的臉白的沒有人樣，誦經誦的口噴鮮血，卻依然微笑著，用嘶啞無力的聲音道：「你輸了。」

天女沉默著。

她眉心的一點紅，只是紅，並沒有流下來，但切切實實的是血，哪怕已經在瞬間乾涸凝結！

清歡身體微微搖晃著，卻還在堅持，道：「你高高在上看了人間無數年，好奇讓你想當人，但你只有一顆冷漠的天心，沒有人心，所以夫子給了你一顆人心，由我們來教你做人！

做人，最重要的是信守承諾，所以你答應過給我煮一個月的面，就必須履行！」天女抬頭看向他，眼神不再冷漠，而是憤怒，恐懼，各種情感充斥其中，道：「區區螻蟻……」

清歡打斷她，道：「分別心，是人獨有的，當你心裡有了高下之分，有了尊卑之別，那便是人心！」

天女一窒，冷漠的臉，變得有些陰沉。

清歡無力的垂下手，手中的劍「啷噹」一聲落在地上，搖搖晃晃的道：「你也可以違背承諾，但昊天不會騙人，騙人的，自然也不是昊天。」

昊天做出了承諾，自然必須履行，否則就不是昊天了。

天女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清歡，問道：「你們費了這麼大代價，只是為了讓我煮麵？」

清歡再也支撐不住，癱倒在地，無力的道：「只是煮麵，你為什麼這麼害怕？」

天女沉默。

是的，從始至終，天女都在迴避「煮麵」這個話題，直到此刻。

因為她的直覺告訴他，煮麵，就意味著會發生什麼恐怖的事。

天女的直覺，便是天算！

清歡往地上一趟，閉上眼睛，呢喃道：「等我醒來，我要吃面！」

天女看著徹底沒了知覺的清歡，在看看前坪快要結束的戰鬥，沉默片刻后，轉身離開了光明殿。

直到此刻，陸晨迦跟莫山山才吐出了一直憋著的那口氣。

這場天人之戰，她們兩個是唯二的見證者！……

這世上，從來沒有一件事是單獨存在的，萬事萬物之間，必然有著某種聯繫。

就好像想邁左腳，就必然要先抬起左腳，那右腳必然要吃力，支撐全身重量……

昊天想返回神國，就必然要切斷與人間的一切聯繫。

所以天女要斬斷一切塵緣。

而她已經斬掉了很多，比如煮麵這種事，天女徹底斬掉了，忘記了，根本不會！

但清歡卻偏偏要求她遵守承諾去煮麵……

已經放下的東西，她只能重新拿起！人心化天心，需要放下。

天心返人心，需要拿起。

天女在廚房忙碌了足足一個月，最後在清歡正好醒來的那一刻，端上了一碗爛糊糊。

在陸晨迦的幫住下，清歡從塌上起身，看著面前的爛乎乎，道：「不是這種面……這碗面狗都不吃！」

寧缺卻興奮的道：「你不吃我吃！這可是我家桑桑煮的面。」

清歡再次強調，道：「這不是我要的面！」

天女冷漠的道：「我已經忘了怎麼煮麵。」

清歡毫不客氣的道：「那就去想起來，作為昊天，應該很容易才對！」

天女沉默著，她如今已經明白，這和尚為什麼一定要求她煮麵了。

因為她想起如何煮麵，就會想起學會煮麵的過程，這個過程中，必然少不了「生活」的存在！

凡事都有因果。

她為什麼要煮麵？因為寧缺餓了。

為什麼餓了？因為她跟寧缺的經歷。

她煮過多少次面？又有那些人吃過她煮的面？所有的事情都存在必然的聯繫，她費盡心思斬斷了大部分的塵緣，卻因為「煮麵」，不得不重新拾起這段塵緣！這才是清歡的目的。

他要天女撿回在人間的那段人生，撿回人生中產生的人與人之間的羈絆！他要天女再次成為桑桑，讓昊天當人！(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