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 現在與未來
李玉婠的信任讓人動容,也讓人感慨萬千。
若說萍水相逢嗎?其實兩人哪裡算得上是萍水相逢,那時候可以說是生死仇敵了。
但一路走來,李玉婠的確從來沒有逼迫過自己,而且還幫助了很多很多。
這種付出應該得到回報,承諾過的事也應該付諸行動。
這是周元的價值觀。
他不崇尚權威,但崇尚公道與真理。
「你聽我說幾句,行嗎?」
周元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茶。
李玉婠微微點頭,她知道周元要說正事了。
周元道:「我現在是通緝犯,你應該知曉情況了,和親、刺君、逃亡,一路到了南方。」
「嗯…都打聽清楚了,但不知道內情。」
李玉婠輕輕說著。
周元沉聲道:「我來給你復盤一下局勢,讓你明白。」
李玉婠認真聽著。
周元道:「九年多前,大晉先帝駕崩,皇貴妃官妙善通過一系列手段,趁機奪取皇位。」
「但女人為皇,又非陳氏皇族血脈,必然遭到各種非議,引起諸多不滿。」
「無論她怎麼做到平衡各方勢力、鎮壓大局的,她最終還是坐上了那個位置,成為大晉女皇。」
「但是,她手中掌握的資源太少了,僅僅只有禁軍和五城兵馬司,以及部分文臣,這其中包括六部的部分權柄。」
「她並沒有得到宗室、勛貴和世家的支持。」
「在這種情況下,只要大晉出什麼事,她都要面臨宗室、勛貴和世家的質疑,隨時都遭
受著巨大的危機。」
說到這裡,周元緩緩道:「作為皇帝,她在掌控資源很少的同時,還能平衡朝局,限制各大王爺,讓大晉朝廷平穩過渡,這一份權術手段不可謂不高明。」
「但同樣作為皇帝,她必然是想要徹底解決自己資源不足、根基不穩的情況的。」
李玉婠點了點頭,道:「官妙善的確很有手段,她最可怕的地方就在於,分明手上沒有什麼牌,但卻還是穩穩坐在高位上。」
周元道:「她這麼高明,自然有人坐不住了,首先就是韓拓、程平等勛貴,他們以楚王為傀儡,以天下災荒為借口,向她發難施壓,最終造反。」
「但我的出現打破了她的困境,她解決了兩江之亂,並意識到這些王爺已經等不下去了。」
李玉婠道:「於是她便開始著手對付景王和福王?」
周元點頭道:「她是有遠見的人,當然會思考到這些,但她確實沒什麼牌打,所以只能用高超的計謀去引導對方上鉤。」
「剛到神京的我,與她不謀而合,也思索到了這一點,於是開始對景王設計。」
「從難民到五軍營,從五城兵馬司到千里勤王,最終她剷除了景王。」
李玉婠道:「還剩下福王。」
「是,還剩下福王。」
周元道:「但中原率先撐不住了,必須要先解決中原問題,這是個難題,但好在有我,我們收復了中原。」
李玉婠道:「在那時候,她便開始設
局福王了。」
周元點頭道:「對,粵海之戰,她不是看不清楚,她是看得太清楚了,所以給福王留了個坑。」
「在這個坑還未爆發的時候,她設計了刺君案,提前抽身去四川養病了。」
「而作為攝政王的福王,就要為粵海之戰大敗而買單。」
李玉婠道:「失敗的帳,記在了福王的頭上,本支持福王的宗室和勛貴,態度恐怕會發生變化。」
周元道:「首先是中立的文官集團,包括內閣,都會有態度上的變化。」
「與此同時,努爾哈赤病倒了,建州大金女真內部矛盾凸顯,必須轉移矛盾了。」
「所以他們準備對大晉動手,只是大晉畢竟是龐然大物,他們沒有必勝的把握…」
李玉婠苦澀道:「所以,他們先對我高麗動手了,賺得盆滿缽滿,再和大晉拚命。」
周元點頭道:「按照這個局勢發展下去,薊州、津門是守不住的,神京也要受到巨大威脅。」
李玉婠道:「這個鍋依舊是福王背了。」
周元道:「閩粵海戰失敗,大晉失去了制海權,島寇就會更加肆無忌憚。」
「東南沿海出事,北邊出事,大晉自顧不暇,西南土司的野心自然要付諸實踐了。」
「同時,北面的蒙古也肯定要南下分一杯羹了。」
李玉婠駭然道:「如果這些鍋都讓福王背了,那福王豈不是眾叛親離!」
周元笑道:「宗室和勛貴再偏袒福王,也怕遷都亡國啊!世家
更不提了,他們的利益根基就在朝廷。」
「而這時候…他們就會想起,女皇陛下不是退位了,也不是死了,而是再養傷。」
「在養傷之前,這位女皇平亂了兩江,還收復了中原。」
李玉婠深深吸了口氣,道:「於是,宗室、世家和勛貴,都要敲鑼打鼓請女皇回京了。」
「官妙善徹底掌握了權柄,再無皇位危機了。」
周元點了點頭,道:「這就是大晉的局勢,天下的局勢,也是女皇陛下的算盤。」
「當然了,為了防止我幫福王打仗,她還讓我吃了點苦頭,把我趕到了南方來。」
李玉婠道:「所以你的通緝犯名頭,其實是假的,你和女皇的關係依舊親密,依舊是寵臣。」
周元道:「至少她是這麼認為的,她回京之後第一件事,就應該會重新啟用我,讓我為她打仗。」
「畢竟皇位雖然穩了,但江山卻更動搖了。」
李玉婠道:「所以你在香州做的這一切,其實她也是知道的,以後甚至會賞,畢竟你是她的人。」
周元點了點頭,道:「她當然知道,全天下都有內廷司的眼線,這裡也有。」
「我守住了香州,她在四川得到這個消息恐怕也會很激動。」
「她一直關注著我,我也一直在做正事,哪怕這樣的正事從側面上也幫到了福王緩解南方局勢。」
李玉婠低聲道:「這也是福王不再繼續追殺你的原因了吧。」
周元道:「但是…北方又
靠誰呢?福王的命運早已註定了。」
李玉婠道:「所以,其實大晉目前來說是自身難保,根本幫不到高麗,而你也暫時幫不到高麗。」
周元看向她,嘆了口氣,道:「聖母姐姐,我是會打仗沒錯,但我不是神仙。」
「我即使立刻跟你走,咱們去高麗,能做什麼呢?」
「沒有人,沒有兵,甚至也沒有錢。」
「而我們的對手,除了金氏王朝之外,還有東虜鐵騎。」
「現在去高麗搞造反,純粹是在幫大晉分擔東虜進攻的壓力。」
他握住了李玉婠的手,低聲道:「如果你真的想有朝一日殺回去,奪回江山,那麼你一定要理智,要步步為營,要等待。」
「十多年你都等了,接下來的時間,你也必須要等。」
李玉婠苦澀道:「可這究竟要等多久啊,現在看來,遙遙無期啊!」
周元道:「我來南方,可不止是為了逃難!」
說到這裡,他從懷中拿出了一桿燧發槍,朝著門外直接扣動扳機。
一聲巨響發出,門外的花壇留下了一個坑。
周元道:「對付東虜騎兵,需要這個!」
李玉婠臉色這才好看了些,她看著周元自信的臉龐,勉強擠出了笑容。
「我跟著你,助你一臂之力。」
她的聲音並不大,但周元完全能感受到其中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