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 天下格局之變
拋開雜念,周元來到正廳。
他坐了下來,直接道:「柳芳你來說說,現在軍中的局勢和邊鎮情況。」
在五軍營幾個副都督之中,柳芳最為聰慧,做事謹慎,而且也有大局觀。
相比之下,向勇則循規蹈矩一點,也更具親和力,擅於籠絡人心。
而李賀,莽夫一個,不提也罷。
「這次刺君案對邊鎮幾乎沒有影響,因為戶部尚書在此之前,已經把軍餉發出去了,幾乎沒給福王留什麼錢。」
「而真正決定邊鎮格局和軍心的,只有宋公爺,宋公爺不倒,邊鎮就不倒。」
「至於京營,這一年來持續換帥,除了咱們五軍營之外,三千營和神機營受到的影響頗大。」
「當初衛魏就是個吃軍餉的,搞得天怒人怨,人心惶惶,邱桓接手之後,僅僅過了半年,就被大人趕走了。」
「大人還未正式上任,他又回來了,兜兜轉轉幾次,三千營和神機營沒了主心骨,軍心渙散,據說連日常操練都停了。」
說到這裡,柳芳微微一頓,低聲道:「宋公爺這幾年愈發少露面了,說實話,大家都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周元點了點頭,看向宋武,笑道:「你家老公爺身體情況怎麼樣啊?」
宋武道:「當然是好了,身子骨硬朗的很,每日清晨還要打幾套拳呢。」
周元道:「那他怎麼對軍務和政務似乎都沒興趣了啊,這是要辭官了嗎?」
「這我怎麼知道。」
宋武翻了
個白眼,道:「這老頭子古怪得很,一方面老是罵我,一方面又允許我出京來找你。」
周元沉默了很久,才搖了搖頭,他確實也猜不透這個年過八十的老國公。
但目前看來,他只要活著就行。
他活著,大晉的軍心就不會散。
柳芳繼續道:「北邊形勢還好,三邊和宣府都有強將坐鎮,蒙古這些年也是被東虜壓製得很慘,幾乎組織不起一場大戰,還在休養生息。」
「但…東虜給我們的壓力太大了,和親失敗之後,那邊的態度就變得古怪起來。」
「拒絕和談,拒絕溝通,但也不動手。」
「不過他們似乎在高麗那邊有動作,按照推測來說,他們不可能這麼老實。」
周元點了點頭。
最終他沉聲道:「目前的局勢看來,首先要解決粵海近海控制權的問題,然後解決島寇和土司,穩住大晉內部,才有機會和東虜一決生死。」
「現在我來說說我的看法…」
他拿出了大晉全境地圖,開始滔滔不絕起來。
……
靜謐的院子里,有一棵松樹桀然而立。
月明星稀,昭景女皇睡在躺椅上,舒舒服服地半眯著眼,看著清澈的夜空。
小庄則是盤坐在旁邊,一言不發。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昭景女皇才伸了個懶腰,輕聲道:「不愧是沃野千里,天府之國,即使到了深秋,樹木也枝繁葉茂,生機盎然。」
小庄笑了笑,並沒有接話。
她與昭景女皇朝夕相處十年之
久,雙方的默契已經渾然天成。
果然,昭景女皇道:「小庄,這樣一片錦繡江山,總不該讓異族佔領了去才是。」
小庄笑道:「四川人有血性,異族想要佔領這裡,恐怕得把人殺光才行。」
昭景女皇嘆了口氣,道:「東北的情況不太好啊小庄,東虜已經收服了高麗,正厲兵秣馬,積極備戰,恐怕不出半月,就要打薊州了。」
小庄道:「薊州十萬兵馬,又有狄先勇這種名將坐鎮,應該守得住。」
昭景女皇道:「很艱難啊,東虜達到了國力最強盛的時期,舉國而來,十多萬大軍,薊州撐不住太久的。」
「津門需要馳援才行,山東、冀州大軍也要馳援,殊死一搏,還有可能延緩對方的攻勢。」
小庄想了想,才道:「那就這麼辦,福王是會打仗的,他應該懂。」
昭景女皇不禁笑道:「打仗很難,但比起做皇帝來,卻又不那麼難了。」
「福王現在是攝政王,他會明白這有多難的,很簡單的舉例,山東和冀州的大軍想要開到薊州去,最少也要二百萬兩銀子。」
「薊州和津門的守軍呢,沒有銀子他們怎麼決一死戰?連撫恤都沒有,誰肯賣命?」
「這又是得幾百萬兩銀子。」
「沒有錢,什麼事都寸步難行的。」
說到這裡,昭景女皇嘆道:「即使湊夠了錢,若前期對拼崩得太慘,也是緩不過來的。」
「薊州、津門、山東、薊州,加起來能
湊二十五萬大軍了不得了,但卻很難擋住十幾萬東虜大軍。」
「福王啊福王,他想過一把皇帝的癮,卻從不知道這個位置,太難熬了。」
小庄看出了昭景女皇的憂慮,於是說道:「但南方局勢還是控制住了。」
提到南方,昭景女皇頓時笑了起來。
她歪著頭看向小庄,輕聲道:「那當然,我的小師弟從來不會讓我失望,他去哪裡都會做得很出色,哪怕已經失去了官方身份。」
「只是啊…小師弟再能打,也管不了海上的事,制海權沒了,福王恐怕要被迫簽署條約了。」
小庄道:「如果不簽呢?」
昭景女皇搖頭道:「不簽怎麼成呢,人家三天兩頭就登陸打你一頓,沿海的百姓還活不活了?」
「無論如何都得簽,而且還要大出血才行。」
小庄笑道:「那樣也好,至少陛下可以儘早回宮了。」
昭景女皇點頭道:「是啊,一切都在算計之中,只是小庄,這些天來我心中不安啊。」
小庄不接話。
昭景女皇道:「拿國家的命運和百姓的生命去謀算皇位的穩固,實在算不得什麼好事。」
小庄依舊不接話,她很清楚自己可以參與什麼話題,不可以參與什麼話題。
但昭景女皇的目光突然又變得堅定而狠厲!
她冷聲道:「但我必須那麼做!」
「國家到處生瘡,四境皆是仇敵,大晉的天下不斷糜爛,拖不得了。」
「不完全獲得宗室、勛貴、世家和
文臣的支持,我就沒辦法大刀闊斧改革,沒辦法集中所有力量,與敵寇決一死戰,為大晉刮骨療傷。」
「陣痛,是必須要有的!」
「犧牲,是為了避免更大的犧牲!」
「身為帝王,不能只想著史書上那幾句評價,而要心懷天下。」
說到這裡,她深深吸了口氣,呢喃道:「小師弟會理解我的,因為他和我本就是同一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