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七章 事後餘韻
周元終於回到了公邸,徑直朝著內卧走去,門口幾個模樣古怪的老媽子看到他,微微鞠了個躬,便悄然退下了。
繞過玄關,一個精緻的小桌上,金獸吐著白煙,散發出淡淡的馨香。
聖母姐姐盤坐在床上,靜靜打著坐,身上的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卻有青華流淌著,縈繞著。
她臉頰上有創傷,也有黑色的印記,那是炮火留下的痕迹。
此刻她閉著眼,睫毛欣長,瓊鼻高挺……污穢掩蓋不住她傾城的面容。
她並未說話,周元同樣如此,只是靜靜等待著。
直到天黑,李玉婠才終於睜開眼睛,吐出一口白煙,整個人都軟倒在床上。
周元連忙過去,坐在她的身旁,握住了她的小手。
「怎麼樣?傷勢好些了嗎?真的不需要郎中?」
周元低聲問道。
李玉婠搖了搖頭,道:「我的內腑被震傷了,這不是藥石可以醫治的,還好有強大的內力護住心脈,否則今天怕是交代了。」
見周元臉色不好看,她又強行擠出笑臉來,小聲道:「不要擔心,最多一個月我就會徹底恢復,命運賜予了我極高的武道天賦,我有著深邃的道去治癒自己的傷勢。」
周元嘆了口氣,道:「武功深厚如你,也需要足足一個月才能治癒,可想而知這次傷勢之重。」
李玉婠道:「無論如何,沒有性命之危,也不會留下後遺症,這就夠了。」
「只是這一個月的時間,我沒法保護你了,你千萬不要讓楚非凡走太遠,至少要保持在百丈之內。」
「他這樣的高手,百丈之內的爆發是很高的,可以在幾個呼吸之間就到你的身旁。」
周元沉默著。
然後低聲道:「你對於我來說,不僅僅只是保鏢。」
李玉婠捂住了他的嘴,低笑道:「不要在這個時候說情話,好師侄,這個時候我太脆弱了,受不住太動聽的情話,不要讓我流淚好嗎?」
周元點了點頭,道:「你好好休息,不必擔憂其他任何事,江南之案已經結束了,我沒有危險了。」
「接下來只需要順著線索和供詞往上挖,不斷抓人即可,江南私鹽這條鏈,沒有一個能跑掉。」
李玉婠輕輕「嗯」了一聲,幽幽看了一下周元,才道:「你去忙吧,別在這兒了,我不想像個小姑娘一般,在你懷裡撒嬌。」
周元還沒來得及說話,李玉婠又道:「去吧,別在這裡陪我。」
「我沒有國家,也沒有家人,我只剩強大的武學了,我不想你看到此刻毫無價值的我。」
「給我留點最後的自尊…」
最後這句話說出來,周元不敢再堅持了。
他站了起來,給李玉婠蓋好被子,緩步退出了房間。
月明星稀。
盛夏的揚州並不炎熱,晚風吹拂著,反而有些涼爽。
周元鼻頭有些酸,不禁長長一嘆。
他知道,聖母姐姐自卑了,她自認為她已經失去了一切,她自認為只有武學還算有點用,還算能夠幫到周元一些。
所以她此刻很是脆弱,脆弱到甚至不願和周元待在一起。
但周元並不這麼想。
一路走來,李玉婠在他的心中早已不是保鏢,而是相濡以沫的摯愛,是沒有血緣的至親。
周元早已不在乎她是否具備價值。
周元早已不得不承認,這個洒脫又貼心的聖母姐姐,也把他的心偷走了。
從臨安府到長安,從中原到香州,從葉赫部的冰天雪地,到山海關的屍山血海,然後再到如今的揚州…
一幕幕畫面在腦海之中浮現,這個巧笑倩兮的女子,早已不再是當初那個高高在上的無生聖母。
他們兩個,已經走了很長很長的路。
「官麟度把什麼都交代了,配合吳清鶴的證詞,再加上苗利安提供的證據,以及十三處鹽礦和偽造的鹽引,這些無可爭議的鐵證,足以讓我們把所有人挖出來治罪了。」
「內廷司早已在行動,最多十日,所有人都將落網。」
說到這裡,關陸低聲道:「接下來我們做什麼?」
周元一邊朝前走,一邊說道:「把江南的人打包,押解至神京,讓陛下發落。」
「我要去一趟福州,目前來說,最重要的任務是擴建火器局和福州寶船廠,把火槍火炮和戰船的製造,放在第一位。」
說到這裡,他微微頓了頓,道:「這一次江南之行,神雀大出風頭,陛下肯定是有些不滿的,接下來這段時間,神雀要隱匿起來,暗中復盤此事,不斷修正錯誤。」
關陸點頭道:「屬下明白了,另外,官采曦姑娘的行蹤找到了,去了西南。」
「小影跟著她去了,說是要回寨子看看,屬下攔不住,那時候大人在房間里守著李姑娘,小影沒有打擾,只是留下了一封信。」
周元接過信來,打開一看,只見上面赫然寫著——「哥哥!小影跟著官姐姐回家一趟!嗚…一年多沒回寨子啦,小影想家啦!」
「哥哥放心嗷!小影會很快很快北上回京噠!不要擔心…不要擔心…不要擔心…不要擔心…這次我會很乖很乖的!」
她的字跡很潦草,但語氣很輕快,似乎因為要回家而顯得很高興。
周元放心了不少,隨即道:「讓向勇關注一下小影,別出事了才好。」
關陸道:「大人放心,小影此次走的時候很高興,還專門去買了兩百斤雪花糕。」
「多少?」
周元駭然看向關陸。
「是兩百斤沒錯…」
關陸苦笑道:「還是官采曦姑娘出的錢,整個揚州的雪花糕都被她們買空了。」
周元按住了額頭,無奈道:「這丫頭,也不怕長蛀牙。」
他想了想,道:「也好,我才離家多久,就已經很想念蒹葭她們了,更何況小影已經離家一年多了。」
「她陪著官采曦也散散心,很不錯。」
關陸道:「曾程大人,我們該以什麼態度對待?」
周元想了想,才道:「等我和他談一談,看看他是什麼想法吧,如果和我們有出入,那便要把他嚴格監視。」
「事情到了這一步,我們不能允許任何人插手福州寶船廠的事,那是我們的基本盤。」
「如果情況特殊,我們甚至可以使用必要手段。」
關陸點頭道:「好,屬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