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六章 血債血償
七月十六,清晨。
今日沒有陽光,天氣陰沉沉的,卻反而更加炎熱,所有人心頭的悶著一口氣。
浙江守備軍四萬人,已經全部到齊,經過一夜的休整,每個人的狀態都得到恢復,更何況早上周元還給他們熬了肥肉粥。
從寧海縣前往象山縣,與六千島寇決戰,實力懸殊,本該勝券在握。
但在此之前,數次大戰都是兵多將廣,卻依舊敗負於島寇,以至於,這一次諸多士兵依舊沒有什麼信心。
直到他們聽說,這一次帶隊的是忠武王本人,一個個才燃起了熱血。
一路朝前,周元看著官道旁荒涼的景色,一時間也有些沉默。
李賀道:「從去年九月開始,島寇大規模入侵,百姓遭到多次屠戮,所有人都忙著逃命,春耕自然是耽擱了。」
「否則,這官道兩側該是密密麻麻的莊稼才是。」
周元並沒有說話,只是沉著臉看向前方。
李賀則是繼續道:「這些島寇很是有手段,他們知道百姓沒吃的,便在各地施粥,卻只給青壯年吃,讓青壯年為了一兩口飽飯,做他們的苦工。」
「幫他們搬運掠奪而來的物資,他們便可空出兵丁來,繼續入侵。」
「這些苦工下場往往很慘,因為用不到他們的時候,島寇便會殺人取樂,甚至開設賭局遊戲。」
周元皺眉道:「賭局遊戲?什麼意思?」
李賀道:「比如兩個軍官比拼殺人,誰先殺到一百人,誰就賺十兩
銀子。」
「又比如挑出自己滿意的苦工,用刀砍之,誰砍的刀數多,而苦工還不死,誰就賺十兩銀子。」
「此類遊戲並不鮮見,島寇之狠毒,令人髮指。」
恍然間,乾坤倒轉,日月疊嶂,時空逆流,周元想起了歷史書上那一行行冰冷的文字。
每一段話,都是一個民族最深沉的痛。
他仰起了頭,看向昏暗的天空,烏雲一層層向下沉降,彷如一灘污水在倒流,像是立刻要淹沒人間。
地上的人,感受到了一股難言的壓抑。
周元深深吸了口氣,緩緩道:「停軍,發酒,誓師。」
「停!」
李賀大喊一聲,一層層命令向下傳達,大軍慢慢停了下來。
周元超前,走到了半坡上,俯瞰著下方無數的戰士。
他們並不是精銳。
儘管受到了李賀的調訓,但時日太短,又沒有經過血與火的磨礪,距離五軍營還差得很遠。
但他們足夠有紀律,尤其是在面對周元這種偶像的時候,他們的背挺得筆直。
周元運足了內力,端起了手中的酒碗。
他大聲道:「誓師飲酒,往往是激發血性和勇氣的手段,往往用於出征之前。」
「在戰場之中,是很忌諱沾酒的。」
「諸位可知,本帥為何要在此刻,讓你們喝酒啊!」
眾人沉默不言,烏雲下沉,天地似乎都變成了狹窄的牢籠。
風開始吹,吹起了周元的長發。
他看著眾人,一字一句道:「因為恨!因為怒!因為心中有
即將噴薄的熱血!」
「毗鄰島寇,彈丸之地,卑鄙之國,君則窮凶極惡,民則茹毛飲血,不知禮儀,不明道德,於千年前竊我華1夏之文明而得文明。」
「心無大義,恩將仇報,乘船而來,屠戮我大晉之百姓,掠奪我大晉之物資,禽獸行徑,令人髮指,凡我大晉百姓,何人聞之不怒?」
「爾等身披之甲胄,所食之軍糧,所得之軍餉,皆是浙江百姓辛苦耕種之血汗錢。」
「而今百姓慘遭屠戮,爾等若不把島寇斬盡殺絕,又有何面目去見父老鄉親,又如何對得起父母妻子之殷切期盼!」
「我周元此刻舉杯,與爾等共飲烈酒,就是要身先士卒,帶大家把島寇猴子一一殺盡,為沿海遭難的百姓們,報仇雪恨!」
他一口喝乾烈酒,大吼道:「血債血償!」
四萬將士共飲烈酒,齊聲大吼。
「血債血償!」
「血債血償!」
周元道:「走!隨本帥一起!殺他個血流成河!」
他騎上馬背,率先超前衝去。
四萬將士,緊隨其後。
象山縣,已然被島寇佔領,他們守在城門口,持長刀盾牌與火銃,嚴陣以待。
按照他們的話來說,漢軍膽弱,不足懼也。
然而這一次,他們面對的是已經紅了眼的鐵流!
「殺啊!」
轟轟烈烈的聲音,如海嘯一般襲來,光是這一股氣勢,就讓島寇們變了顏色。
但他們依舊提刀超前殺來。
「殺他們幾百個!他們就要潰散了
!」
這是他們從前的經驗。
而李賀則是冷聲道:「不要衝動!按照原先計劃!結陣!」
「立牌兵!藤牌兵!持刀朝前!」
「狼筅兵左右掩護!長槍兵候補!鍍鈀兵最後!一切聽隊長旗號作戰!」
「陣型隨變,不可拘泥!」
數個月的沉寂,數個月的磨鍊,他們已經把周元給的十餘種鴛鴦陣完全摸透,此刻結陣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結舌。
島寇如從前那般作戰,提刀衝來,還未靠近便被狼筅突臉,一時間擋了視線,胡亂揮砍,被立牌兵和藤牌兵全部擋住。
側方的長槍兵直接捅了過去,當場就給他們捅了個通透。
慌亂之下,島寇吱哇亂叫,從側面殺來,但兩側四個長槍兵,手持的長槍足有一丈,直接給他們來了個對穿腸。
見勢不對,島寇們連忙後退,火銃手來到前方,開始射擊。
眾人連忙變陣,卻也來不及,立刻被射倒一大片。
周元怒道:「就他們有火器是吧!給老子把佛朗機炮架上,把他們的火銃手炸爛!」
這次浙江守備軍攜帶了八門佛朗機炮,由於攜帶困難,運輸速度緩慢,一直沒有參戰,此刻正是時候。
八門佛朗機炮架上,巨響驚天,炮彈落入對方陣中,頓時造成巨大殺傷,無數島寇慘叫斃命,火銃手是死的死,逃的逃。
趁此機會,李賀大吼道:「弓箭手!給我洗地!先射三輪!」
弓箭手超前,密集的箭雨射了過去,六
千島寇已經徹底慌了。
這次大晉的漢軍怎麼如此有章法啊,他們那是什麼陣法,怎麼攻不進去啊!
眼看著戰士們撐不住了,島寇軍官不禁喊道:「不要亂,盾牌擋住,他們過不來。」
李賀則是冷笑道:「變進攻陣式!沖啊!」
周元騎在馬上,直接道:「兄弟們跟我來!報仇啊!」
他提著一柄大刀,便直接衝進了島寇陣中,面對圍攻而來的島寇,他內力全部湧出,一刀下去就倒一片,宛如戰神一般。
等這一刻已經太久,周元完全收不住力,馬兒倒了,他便跳下去,一路朝人群之中砍殺,硬生生砍出了一條血路來。
諸多士兵看到元帥這麼猛,一時間也是鬥志昂揚,怒吼出聲。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有火銃手悄悄抬起了手,對準了周元的後背。
下一刻,一道白光閃過,火銃手的人頭便飛了起來。
李玉婠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任何有可能射擊的周元的角度,她都盯防著。
「不行!快逃!撤!」
島寇軍官大吼著,六千大軍慌亂之中,開始瘋狂朝碼頭撤去。
那裡有他們的龜船,至少可以保證軍官都能撤離。
周元不斷朝前砍殺,卻被密集的島寇擋住,眼睜睜看著他們的軍官不斷上船。
李賀大吼道:「節帥!最重要的幾個罪魁禍首要跑了!」
周元沒有回答,只是冷冷殺著人。
而就在此時,遠處的海灣,兩艘龐大的戰列艦出現了,驚天動
地的咆哮聲響起,八十門加農炮齊發,轟向了島寇的龜船。
直到此時,周元才厲聲道:「一個都別想逃!全部給我死在這裡吧!」
炮火密集,幾艘龜船根本擋不住突如其來的襲擊,連炮都還沒來得及發射,就被打成了碎片。
有人掉落在了海上,有人乾脆就直接被炮彈詐死。
但這不重要,四萬大軍已經殺來,把島寇逼到了死角。
就在這碼頭上!
就在這他們曾經多次逃命的地方!
這裡曾是他們的生路。
這裡如今是他們的絕路!
周元的刀已經砍得卷刃,他隨手撿起地上的兵器,再次朝前殺去。
「血債血償!一個不留!」
他冰冷的聲音,響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