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紀綱
第167章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紀綱
聽完了徐允恭的話之後,朱元璋沒有猶豫多久,當機立斷地看向朱標。
「標兒,你跟著咱,去宋慎家裡走一趟!」
朱標:!!!
「爹你要幹啥!你冷靜點,難道現在就要攤牌了嗎?!」
朱元璋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
「你以為咱跟你們兄弟倆一樣愣頭青啊?」
朱標被他噎住,梗了半分鐘脖子才問:
「那您這是要去他家做什麼?如今夜已深了,貿然前去,恐怕相當不妥,還可能會引起他的懷疑。」
有關這父子倆爭論的問題,知道大半真相的朱棣和只知道小半真相的徐允恭,都是滿臉茫然。
不管陛下/父皇要去宋慎家幹嘛,朱標有一件事是肯定沒錯的,那就是現在這時間太晚了,如果沒有一個合理妥當的借口,任誰都會疑心,何況現在晚上還有宵禁。沒碰上巡邏的倒也好說,萬一碰上,裡頭又恰好有幾個依附於丞相的人……那不就打草驚蛇了嗎。
朱元璋哼哼兩聲,看著面前三個嫩得發綠的愣頭青,笑道:
「當年咱還沒當皇帝的時候,三教九流的事也不是沒幹過,哪像你們幾個養尊處優的,為了辦事一點身段都放不下去。」
「別在這推三阻四的了,走走走,有些事情錯過時機可就不好辦了,咱自有主意!」
「毛驤——人呢?趕緊出來,辦事!」
…………
兩刻鐘后。
一輛馬車緩緩從宮城裡駛出。
當車晃晃悠悠地行到宮門處時,果然就被門口當值的侍衛給攔住了。
「什麼人,宵禁時出去做什麼,可有手令?」
攔路的侍衛口氣不好不壞,嚴肅歸嚴肅,但也沒有惡聲惡氣。
在宮裡做事,有眼力見是最基礎的能力。
深夜出宮肯定是不合規矩的,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出宮的人肯定也知道,這裡頭的人既然敢坐著馬車大搖大擺地走,那就不怕盤查。
要麼有旨意、手令,可以無視宮禁和宵禁自由出入紫禁城,要麼就是身份尊貴又捨得砸銀子,願意花錢消災通融一二,也不會有太大麻煩的那種。
前者位高權重,後者是財神爺,傻子才會一開口就惡聲惡氣地對付人呢。不要錢,難道還不要命了?
車夫從懷裡掏出半塊銅符,遞過去,沖侍衛微微頷首:
「這是手令。」
沒有解釋出宮的目的。
侍衛有些疑心,將手令拿到手裡,借著牆邊插上的火把光亮細細看了看,只看見上面的儀鸞司字樣,心裡登時一驚。
幸好剛才沒有亂說話得罪人……這幫狗東西收拾自己,那不是手拿把掐的!
「馬車裡是……」
侍衛將這半塊銅符與自己腰上掛著的某一塊比對,等確認完全匹配后,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問了。
職責所在,過場總要走。
車夫顯然也知道這一點,回頭看了看車廂,便見一人撩開了帘子,沖那侍衛露出一張清晰完整且面無表情的臉來。
「是我。能放行了?」
侍衛被嚇得汗都快下來了,心裡有一萬句直娘賊又不敢罵出聲。
他奶奶的,怎麼是毛驤?!
儀鸞司的人行蹤向來是神出鬼沒的,好像私下裡出宮根本就不會經過城門宮門,這其中又以儀鸞司指揮使毛驤尤甚。
平時這人除了在陛下露面的時候護衛在側,其餘時間都看不到人影的,今天怎麼這麼大喇喇地就坐著馬車出宮了,有毛病吧!
「行,行行行,毛指揮使慢走。」
侍衛乾笑著放行,順便從自己腰帶上解下一塊令牌遞給了車夫:
「這是出宮時都會遇到的盤查,前頭還有幾道門,外面也有宵禁,馬車肯定會被查好幾次,若遇到,這腰牌比儀鸞司的要好使些。」
儀鸞司的銅符加上毛驤的臉,攔那肯定是不可能被攔住的,但如果每一道宮門以及後面宵禁盤查都要如此這般地說一遍,也肯定是很耽誤時間的。
而他遞過去的這一塊守衛令牌,出入皇城的所有門都是可以直接放行的,只要不進後宮就不會被攔住,哪怕去應天府城中遇到宵禁,拿出來也比儀鸞司的更好用,因為底下的小鬼一般不認識閻王爺,只認識牛頭馬面。
車夫沒接,而是回頭看了看毛驤。
毛驤一直半撩著車簾沒有坐回車廂里,盯著這侍衛看了好一會兒,才意味不明地笑了。
「接著吧。」
他衝車夫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即接過。
又看看那侍衛,見對方相當年輕,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長得倒是人高馬大,顯然是個練家子,毛驤便問:
「你叫什麼名字,如今職位是什麼,說來聽聽。若本官回宮時你不在這裡,屆時也好叫伱同僚將這腰牌代為交換。」
侍衛受寵若驚,連連拱手:
「在下紀綱,只是一御林軍守衛。」
御林軍屬親軍都尉府,專事負責皇城保衛,而守衛是其中官職最低,許可權很高,同樣掉腦袋風險最大的小嘍啰。
毛驤是看著陛下如何規劃起親軍職位的,當然知道,如果紀綱在下值之前沒法拿回這塊守衛腰牌,交接班時拿不出腰牌,這樣的嚴重失職威脅到了皇城安全,後果就不僅僅是丟官,還得砍頭了。
這小子心眼子倒是活泛,肯冒這樣大的風險,只為抱上自己的大腿……
卻不知,更大的大腿就在馬車裡沒吭聲呢。
毛驤心裡暗笑一聲,不過他現在確實需要一個更加快速便捷又光明正大出宮的牌子,所以沒多說也沒有推辭,只道:
「本官記住了,天亮前必定交還給你。」
馬車緩緩離去。
紀綱擦了擦頭盔里已經快要流到下巴的汗水,長長鬆了口氣。
這雖然不是他第一次見到毛驤,但卻是頭回跟這位毛大人面對面說話,還隔得這麼近。
真嚇人啊……
等等。
他看著自己擦汗的手,這才發現手裡還拿著半塊銅符,正是剛才車夫遞給他的那半塊儀鸞司的,拼在一起細看之下,上面還完整刻著毛驤的官職。
這玩意兒相當重要,比紀綱交出去那塊守衛令牌更重要百倍不止!
紀綱剛想追,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毛驤是故意將這塊令牌留下來的。
如此一來,哪怕等到下值時毛驤依然未歸,只要自己將這銅符拿去與上官解釋交差,非但不會被砍頭,甚至還可能得到上官青眼相加!
紀綱心頭一片火熱——
他的前途,好像終於要來了!
…………
去往宋慎家的路上。
車廂內。
朱元璋有些好笑地瞄了毛驤一眼:
「你倒是豪氣,指揮使的銅符就這麼押在一個小守衛那兒,要是他心術不正,咱也沒親眼看著,你到時被人蔘上一本,那是真得掉腦袋的。」
儀鸞司作為皇帝親軍之中最重要、也最受信賴的一支,重要性不言而喻。它的指揮使,只能由毛驤這樣跟隨朱元璋一路起家,從屍山血海中拼殺出來的親信心腹才能擔任。
雖然明面上儀鸞司似乎只是一個樣子貨,但這就跟儀仗隊一個道理,要在這裡面任職,不僅得樣子好看,能力也要一等一的強,得隨時準備好上陣打仗,否則當皇帝的憑什麼信它?
拿了毛驤的銅符,紀綱這人就實際上擁有了調配儀鸞司的權力,對方要真有什麼不軌之心,毛驤九族都不夠砍的。
「嘿嘿,那不正是因為陛下您就在這兒嗎,換做平日里,臣連他的腰牌都不會接著,更別說把自己的遞過去了。」
毛驤笑得非常憨厚:
「您也看見了,大半夜的要出宮,麻煩得很,他冒著砍頭的風險將腰牌給了咱們行方便,若不給人留一條後路,就實在有點太……」
朱元璋沒好氣地給翻了個白眼。
但也沒生氣就是了。
一旁,將一切動靜都聽在耳里的朱標若有所思,忽然發問:
「這紀綱似是個好苗子,放在那兒當守衛有點可惜了吧?」
「毛指揮使,你覺著他功夫如何?」
毛驤愣了一下,撓頭:
「沒交手,能不能打的倒不大好說,但他那身腱子肉隔著衣裳都能看出來,力氣肯定不小。」
「模樣也端正,進儀鸞司是夠格……殿下,您想調他進儀鸞司么?」
朱標沉默半晌,搖頭否認了。
「儀鸞司不缺人。」
「我是覺得,他辦事周到,膽大心細臉皮也厚,放到宋慎身邊倒是不錯。」
聞言,朱元璋頗為詫異地瞥了兒子一眼。
「嘿,你小子跟咱還想到一處去了!」
毛驤:???
毛驤語氣遲疑:
「這……這人可不可信,可不可用,沒調查過其出身背景都未可知,宋慎如此重要,便叫蔣瓛日夜護著就好,何必多此一舉?紀綱看著都還未及弱冠,年輕人做事大多沒有分寸,放他在宋家,要再生出些無謂的事端,反而不好吧。」
他跟在朱元璋身邊許多年了,說話做事雖然一直都恭敬,卻也不是一味應和,遇到挑選護衛這種完全在自己專業範疇內的事情,毛驤還是會提意見的。
朱元璋摸著頷下短須搖頭:
「這就是你不懂啦!」
「紀綱年紀輕輕的,既然能進御林軍做守衛,多半是有父蔭,家中長輩曾經在軍中拼出過功名來的,要麼他怎進得來?」
「只需看看他有沒有跟朝廷里那些人私下裡有沒有接觸就行了,其餘倒是不必操心。」
「宋慎那裡,一直叫蔣瓛盯著也不是個事,萬一碰上今日這種事情,儀鸞司這邊人手抽調不過來,他那兒只能空著,這節骨眼上宋慎若出事誰受得了?太醫院怕是得給咱一家灌參湯。」
「找個做事周到妥當又年輕的送給宋慎當護衛,過個明路,也不用再偷偷摸摸地聽消息。照紀綱那樣會抱大腿的圓滑樣,取信於他不算難,或許日後還能當上宋慎的左膀右臂,那咱們很多時候就方便太多了。」
「別的不說,屆時宋慎的行蹤不必探查,有事紀綱可以傳消息,宋慎懷疑咱的身份了他還能吹吹風打掩護,看看,多好!」
毛驤陷入沉默。
然後在心裡為那位宋公子點了一根蠟。
宋慎將土豆交給張唯,打算種出成果之後再呈交朝廷,這事兒他一清二楚。
能願意將土豆這樣的好東西給拿出來造福天下,並沒有奇貨可居,還想把名聲讓給張唯……宋公子多好的人吶,怎麼就碰上陛下這麼個一肚子壞水的!
「那就這麼定了。」
朱元璋沒管毛驤心裡在想什麼,說干就干,當即拍板:
「毛驤你明天叫人去調查調查紀綱的人脈關係,查完了給咱親自過目,若是沒問題,直接以陳家護院的身份把他送到宋慎身邊去!」
毛驤心裡真是叫苦不迭。
這事兒除了陛下您自己,那可真是對誰都沒好處啊!
那紀綱十幾歲就能當守衛,日後也是能正兒八經走武官路子的,做事又上道,不定能做到什麼位置,現在要把人丟去宋慎這個賦閑在家的瞎子身邊當護衛,沒官可做就算了,前途還一片黑暗,人家能樂意?
宋慎那邊,在家待得好好的,莫名其妙多了一個別人送來的護衛,這不明擺著是眼線嗎,他能樂意嗎?
陛下一點都不考慮別人的想法,這就算了,天大地大皇帝最大,他說啥就是啥。
可問題是,現如今紀綱和宋慎都不知道陛下的身份,到時候事全做了,倆人卻都不情不願的,能有啥好效果啊。
何苦來哉!
一路再無話。
就這樣,拿著皇城守衛的腰牌,馬車暢通無阻地到了宋慎家門口。
街上有打更人唱著鑼路過,此時已是戌時下半。
朱元璋讓毛驤待在馬車裡,自己同朱標一起跳下馬車,敲響了宋家小院的門。
大半夜的來拜訪,也幸好他們前頭就來過許多次,門房記得臉,才放了他們進去等候傳話。
卧室里。
已經睡得迷迷糊糊的宋慎被蘭雲推醒,聽到消息之後滿臉都是懵逼。
「……這麼晚了,陳國瑞來幹嘛的……他有說過嗎?看著很急?」
蘭雲搖頭:
「似乎並不十分著急,氣定神閑的。」
宋慎:……?
他起床氣大爆發。
「給我更衣,我看看他大半夜的要唱什麼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