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不可替代
第139章不可替代
看著眼前的招牌,陳墨不太明白黃亦玫怎麼選了這裡。
這一片是什剎海有名的酒吧一條街,要說來這喝酒唱歌那肯定沒毛病,但要說帶孩子來這裡吃飯,環境是不是有些嘈雜了?
不過陳墨也沒有多想,人家請吃飯,自然隨人家安排來,孩子有當媽的在,用不著他瞎操心。
確認地址沒錯后,陳墨隨即上樓。
這個餐吧招牌在一樓,門店卻是在二樓。
進到店裡,陳墨掃視一圈,店裡不大,就七八張桌,還有個駐唱舞台。
說是個餐吧,但除了沒有酒水吧台,整體的氛圍營造更像個清吧,偏暗的暖色系燈光和輕快的音樂,讓人自然的放鬆。
在比用餐區域稍亮的駐場舞台上,陳墨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小身影,正是方太初小朋友。
此時,她正在舞台上彈奏著鋼琴。
雖然彈的並不是多難的曲子,但能在這種場合不怯場的表演,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陳墨細看發現,方太初何止不怯場,整個人的狀態還很鬆弛。
隨著指尖在黑白琴鍵上輕快地彈奏,她的身體也輕輕搖晃著,看起來遊刃有餘。
接著,在服務員的指引下,陳墨也看到了正朝他招手的黃亦玫。
陳墨道謝一聲,朝黃亦玫那桌走去。
「久等了。」陳墨坐下說道。
「沒事,正好讓小初練練琴。」黃亦玫笑著遞過菜單,「看看吃點什麼?」
陳墨擺手道:「你看著點就行,我沒什麼忌口。」
「行,那嘗嘗我這兒的幾個招牌。」黃亦玫隨即招來服務員,簡單吩咐了幾句。
「這是你的店?」陳墨聽出了字眼。
黃亦玫點頭說道:「嗯,這店是我接手盤下來的。」
陳墨失笑,看向台上彈琴的方太初,「難怪說你女兒是在練琴,原來是自己家的地盤。」
這就可以理解方太初為什麼在台上的狀態這麼好了,合著是在這兒練習慣了。
「不過你這副業跨度可夠大的。美術館和餐吧,可以說是毫無關聯的兩個產業了吧。」
黃亦玫介紹道:「這裡原來是主打搖滾演出的酒吧,但近些年不怎麼流行聽搖滾了,再加上這一片酒吧又多,同行競爭卷得厲害,老闆經營不下去。」
「然後就被我給接過來,改成了現在這種偏向清吧的經營模式。」
陳墨聞言不解道:「你都知道這附近酒吧不好做,怎麼不幹脆經營點別?或者換個地方開店。」
附近聚集形成的酒吧一條街,打造出了一張最好的文化名片。雖然因此競爭激烈,但吸引來的客流量卻也共同受益。
現在做成偏向飲食的音樂餐吧,雖然差異化有了,可酒水的銷售卻也差了一些,而酒吧主要的盈利就在於酒水的銷售。
陳墨看了眼菜品的定價,觀察了一下店裡的翻台率,再對比這塊地界的租金,心裡預估了一下,感覺盈利情況好像也並不怎麼樂觀。
黃亦玫直接坦然道:「說實話,我開這個店基本不怎麼賺錢,甚至時不時還要往裡搭點。」
這讓陳墨有點想不懂了,「那你開這家店是圖什麼?情懷?還是單純的愛好?」
陳墨還以為是黃亦玫對酒吧文化有某種情結喜好。
這陳墨倒也理解,他身邊就有不少這樣的二代朋友,有時腦子一抽,就會想去開家手工咖啡店、小酒館之類的,也不為賺錢,就圖個高興。
就連陳墨自己曾經也想過,有機會要自己開一家樂器行,收集各種樂器,然後他就能邊守著店邊玩音。
不過後來他又一想,想要什麼樂器他都可以直接買回來,幹嘛非得開家店在那坐著呢?所以他就沒瞎折騰敗家。
一般像這種為某種情懷買單的,都有個前提條件:有錢有閑。
對於陳墨的猜測,黃亦玫搖了搖頭,給出一個出乎意料的答案:「我就是留個念想。」
「念想?留念誰?」陳墨下意識問道。
「一個朋友,已經去世了。」黃亦玫輕聲道,「你在美術館彈的那架鋼琴就是他的。」
陳墨聞言有些意外,隨即想到了什麼,試探著問道:「你畫室裡面那幅畫也與他有關?」
黃亦玫眉頭輕挑,「你果然有進去看了那幅畫。」
陳墨解釋道:「我在放在鋼琴側面的那個耳機里聽見風聲,然後試了一下旁邊的門發現沒鎖,還以為是隱藏彩蛋就進去看了一下。」
黃亦玫笑著示意沒事,「那確實是我設置的小謎題。耳機里的風聲是他最後留下來的旋律,是山頂的風。」
聽到黃亦玫的述說,再聯想到她那幅畫的內容,畫的正是山頂晚霞最後的絢燦餘暉,陳墨隱隱明白了什麼,難怪那幅畫看起來有種莫名的傷感。
「你盤下這店,是因為他曾在這裡演出?」
「嗯,我們就是在這裡互相認識的。」
黃亦玫眼神透著追憶,那時兩人第一次見面,還鬧了個「偉哥」烏龍,她也是那時才知道偉哥還是治心臟病的葯。
回想起來,有些故事的結局,好像在一開始就給出了暗示,只是我們都沒發現。
黃亦玫收回思緒,看了一下台上的女兒,「小初的鋼琴也是跟他學的,那是小初才五歲,他就帶著小初上台表演。」
「五歲?那不是已經過去很久了?」陳墨訝然,他還以為是這兩年的事。
「是啊,那時小初還在上幼兒園,現在小初都上初中了。」黃亦玫有些悵然,時間不知不覺就已經過去很久了,記憶好像也有些模糊了。
陳墨也不知怎麼勸解,人家這麼多年還留住這個地方,不就是想留住這段過往的記憶嗎。
勸人往前看?不知別人情感的份量,說些輕飄飄的話又能有何作用。
無需安慰言語,黃亦玫自己很快就調整好情緒,「對了,還沒問你呢,你下午彈的是什麼曲子,我以前好像沒聽過?」
「哦,那是你那幅畫帶給我的靈感。」陳墨介紹了一下自己的情況,「我是搞音樂的,所以有時會有感而發的創作。」
聽到陳墨的話,黃亦玫一時間有些恍惚,感覺眼前的人和記憶中的某個身影有些重合。
同樣因為解讀出她留下的謎題而進了畫室,又同樣因為讀懂了她的畫創作出旋律,一切的發生好像都有些似曾相識。
兩人閑聊之際,方太初已經彈完鋼琴下來了,她先禮貌地跟陳墨打了個招呼,然後坐到黃亦玫旁邊,卻發現她媽好像有些走神。
「媽媽,你想什麼呢?」
聽到方太初的聲音,黃亦玫回過神來,摸了摸女兒的腦袋,「曲子彈完了?」
「彈完了,哥哥誇我彈得很好呢。」方太初開心道。
「應該叫叔叔才對。」黃亦玫糾正了一下。
下午兩人不認識,那孩子怎麼叫自然沒講究,禮貌就行;現在兩人熟悉了,以後也得打交道,孩子自然得注意一下稱呼,差著輩分呢。
不然你叫我媽,叫他哥,我們怎麼論?陳墨笑著出聲道:「沒事,喜歡叫什麼就叫什麼,各論各的,畢竟我也還很年輕呢。」
「嗯。」方太初笑嘻嘻地點頭。
黃亦玫無奈,故作傷心,「那合著就我一個人老了?」陳墨與方太初對視一樣,默不作聲地笑著。
「小沒良心的,誇你一次沒彈錯調,你就胳膊肘朝外拐了。」黃亦玫沒好氣地點了點女兒的額頭。
方太初皺了皺鼻子,強調道:「我之前也沒彈錯調,我都說幾次了,那是變調的版本,是變調,不是彈錯調。」
「好好好,變調。」黃亦玫好笑道,「但你還是先把原曲彈熟練了,再去彈你的變調吧。」
「哎呀,音樂就是要隨心所欲地演湊,照本宣科有什麼意思。」方太初人小理大,稚嫩的聲音錚錚有詞,「也許將來有一天,大家都得跟著我的變調學呢。」
聽著這番「豪言壯語」,黃亦玫好笑地搖了搖頭,並沒有直接否定什麼,也沒有打擊孩子的信心,說些要腳踏實地之類的勸誡。
雖然自家人知自家事,就她女兒的藝術天賦,根本就指望不上說以後靠音樂吃飯,但讓她當個業餘愛好,開開心心地彈琴不也挺好。
「彈完鋼琴洗沒洗手?」黃亦玫想起問道。
方太初吐了吐舌頭,「忘了,我現在就去。」
「你們的相處模式真融洽。」陳墨不由感嘆道。
看得出來,孩子能有這麼開朗陽光的性格,絕對離不開這和諧的家庭交流。
黃亦玫笑著說道:「互相尊重是友好相處的前提,父母與孩子也一樣。」
「其實我們父母對孩子的教導中,往往會不自覺地帶著『我是為你好,你得聽我的』的語氣說話,而且常常是沒有明說,可話語中已經蘊含了這個意思。」
「雖然道理都知道,但要真的耐下心來,聽取孩子那些稚嫩的想法可不容易。」
陳墨點了點頭,「看來以後在教育孩子這方面,得跟你取取經。」
黃亦玫聞言,打趣道:「話說你出來吃這頓飯,跟你女朋友彙報得怎麼樣了?」
回想起自己說請吃飯時的情形,黃亦玫都覺得好笑。
今天下午黃亦玫發出吃飯邀請時,陳墨居然回說,要先跟他女朋友報備一下。
這讓黃亦玫都愣住了,一時不知道怎麼說。
倒不是說跟女朋友說有問題,而是男人大多在外面,特別是在漂亮的異性面前,都會維持個面子,拒絕也不會說得回家裡問老婆同不同意。
這不禁讓黃亦玫懷疑,到底是自己「威脅」太大,怕瓜田李下所以著急撇清;還是自己太沒魅力了,所以才毫不在意她的看法?
「我現在坐在這兒不就說明情況了嗎?要不然我都不能來。」陳墨還是半點沒在意「面子」問題。
黃亦玫忍不住問道:「我好奇問一下,你跟其她人吃飯,也要先報備嗎?」
陳墨搖頭,「那倒不用,你特殊。」
黃亦玫聞言放下心,滿意地點了點頭,「那就好,看來我也還很漂亮呢。」
陳墨也沒否認,「顯然,確實如此。」
黃亦玫打趣道:「喲,這麼誇我,不怕你女朋友知道了生氣?」
陳墨不由奇怪道:「在外貌上,誇你不就是在誇她?」
「也是。」黃亦玫沒反駁,欣然接受這種說法。
方太初洗完手回來,菜也陸續上齊。
一頓飯吃完,雙方在門口告別。
「用不用送你們?」
「我自己有開車過來。」
「行,那走了。」
「嗯。」
兩人都沒故作客氣,陳墨隨意揮了揮手,就轉身離開。
看著陳墨離開的背影,方太初扯了扯黃亦玫的衣袖,「媽,你們兩人怎麼突然感覺有點不一樣?是不是.」
黃亦玫抬手敲了一個板栗,「你這小腦袋瓜,整天到底裝了些什麼?」
「哎呦,我這不是為你的幸福操心嘛。」方太初捂了捂腦袋。
黃亦玫瞥了一眼,「別瞎猜了,不是你想的那樣。」
方太初眨了眨眼,「不是嗎?可我怎麼感覺你們好像吃了頓飯,就突然很熟悉似的。」
黃亦玫耐心給女兒解釋道:「我們只是互相在對方身上看到了某個人的影子。」
黃亦玫離婚就沒選擇瞞著年僅三歲的女兒,再到後來的傅家明,每次都會跟女兒說清楚原由。
雖然當時年幼的方太初可能理解不了,但黃亦玫從來沒因此哄騙孩子。
得益於此,方太初對父母各自發展新感情,並沒什麼抵觸情緒,甚至可以說是充分尊重支持。
所以陳墨會說以後教育孩子要向黃亦玫取經,這句話陳墨是說認真的。
一個離異家庭的孩子能培養得這麼樂觀開朗,那說明父母在和孩子的交流方式上,一定有值得學習的地方。
聽到媽媽的話,方太初立馬猜道:「是像傅家明叔叔嗎?那不是挺好的」
黃亦玫搖了搖頭,認真說道:「正因為是我們各自心中珍視的人,所以我們都很清楚,那是不可替代。」
「如果一份情感可以隨意找其他人替代,那說明這份感情很廉價。」
方太初有些似懂非懂,「這是不是就是舅舅說的,出場的時機很重要,早點晚點都會錯過。」
「就像當年舅媽的啞鈴,不早不晚,剛好砸到了舅舅的腳上。」
「也許吧。」黃亦玫笑著揉了揉女兒的頭。
「那是不是你們早點遇到就會不一樣了?」方太初問道。
黃亦玫想一下,道:「小初,很多事情站在旁人的角度,可以倒推重來作假設,或許真會有不一樣的結果,但我們自己卻不能這樣去想。」
方太初不明白,「為什麼,想想都不行嗎?」
黃亦玫輕搖頭,「因為有些念頭一旦想過,感情就變了味道。」
方太初皺了皺眉頭,「不太懂。」
黃亦玫笑了笑,「長大后你就懂了。」
「哦。」方太初點了點頭,又好奇地問道,「那為什麼你和陳墨叔叔才認識一天,就能這麼默契?我明明都沒聽到你們聊這個話題。」
雖然方太初剛才還說要各論各的,繼續叫著哥哥,但其實她已經把黃亦玫的話聽進去,下意識改了稱呼。
黃亦玫想了想,道:
「大概.這就是一見如故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