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新年命婦陸續入宮參拜朝賀,如今杜貴妃已經玉體康復,後宮事務也從蘇賢妃手裡接管過來。親更多文字內容請百度一下或者搜索樂文都可以的哦穎坤的身份比較特殊,她既是公主,又有官職在身,也可算是外官,就打了個囫圇眼沒有隨母親大嫂一同去參加宮宴。過了幾天,太后單獨遣人來召她入宮,姐妹倆私下見面敘敘家常。
到了壽康宮,太后正在逗兩個孫兒孫女玩耍。晉陽小公主快兩周歲了,像她母親一樣活潑好動,滿地亂跑。太子沈預剛剛八歲,但已經像個小大人了,追在妹妹後面彎腰雙手護著連聲喊她:「你慢點!慢點跑!小心摔著!」
穎坤看他倆一前一後跑得滿頭是汗,似乎也回憶起一點三四歲剛記事時六哥七哥陪她玩的情景,不由莞爾。
小公主看到來了生人,立刻收斂了野性,跑回太後身邊往祖母懷裡一鑽,抬起她的手往自己臉上湊,一邊說:「擦擦,擦擦。」意思是讓祖母給自己擦擦臉上的汗,整理一下儀容好見客人,逗得太后歡笑不止,從妙容手裡接過汗巾把她的小臉蛋擦乾淨了,又替她順了順頭上毛茸茸的雙丫辮,才指著穎坤對她說:「快去叫姑婆。」
沈預去攙妹妹的手,小公主還不讓,雙手交疊身前,端端正正又歪歪扭扭地和哥哥一起走到穎坤面前行禮,奶聲奶氣地說:「姑婆。」
穎坤本以為自己見到兆言的孩子會不自在,但是在這粉雕玉琢麵糰似的小人兒面前,什麼齟齬彆扭都不見了,真是生怕自己呵氣都會把她吹化,連聲答應,取出準備好的見面禮一人塞了一個。
小公主又蹬蹬蹬跑回去,把禮物上交給祖母,倚在她懷裡忍不住好奇小聲問:「姑婆,是姑姑的婆婆嗎?」
沈預搶著回答:「不對,姑婆是祖父的妹妹,父親的姑姑。」小男孩也偷偷地打量她,似乎對這麼年輕的姑婆感到十分好奇。
中間太后打發妙容帶兩個孩子下去洗臉換衣服,姐妹倆坐下來飲茶閑談。太后感慨道:「我自己沒生養過,所以一向對孩子不甚在意,皇帝小時候我對他太嚴苛了,從來沒把他當小孩子疼寵過。自從有了這兩個小祖宗,才真的覺著自己是個當祖母的人了,體會到兒孫繞膝的天倫之樂。至於是不是自己親生的,反倒一點都不重要了。」
穎坤望著兩個孩子離去的方向,面上還留著依依不捨的笑意:「是啊,這麼惹人憐愛的小娃娃,恨不得是自己生的才好。」
太后道:「末兒,你還年輕,有沒有想過……」
穎坤把臉轉回來:「孩子都是別人家的有趣,真輪到自己頭上,大概又要覺得煩擾瑣碎苦不堪言。我是沒有這個福氣了,十年前就已立誓不再改嫁,否則早作打算,現在孩兒也有太子這般大了罷。」
這是太后第一次聽她說起立誓之事,本存了試探之意,聽她這麼一說反而覺得愧對她:「不過是鮮卑的太子,你怎麼……唉,算了,左右你這一輩子都獻給他們沈家江山了。」
「太后不也是嗎?」穎坤笑道,「幼時就曾聽太后說過,身為女子可以不局限於閨閣之內,亦得展心胸抱負,這都是先帝的知遇之恩使然,肝腦塗地不足以為報。我不如太後有經天緯地之才,守得一方疆土安寧,予願足矣。」
太后想起打算跟她說的另一件事,此時提起倒正恰當:「話雖如此,但也不能委屈了你。前幾天我剛跟皇帝提過,成皇帝諸女除了玉真健在,其餘都已辭世,玉真又執意斬斷塵緣出家奉佛,先帝的姊妹里就只剩你這一個結義妹妹了。連晉陽都有了封號,你比她長兩輩,不能只叫公主,應當進冊大長公主才合情理,以褒獎你對陣鮮卑之功,領兵授官也有楚國公主先例可循,免得那些迂腐儒生說三道四。」
楚國公主是高祖的姐姐,遠嫁江陵,高祖起兵后與其夫一同舉兵響應,夫婿陣亡后獨自領兵,曾接連攻下淮南十餘州郡,使高祖在南方立穩了根基。高祖登基稱帝后尊其為楚國長公主,昭帝時進尊大長公主,掌控淮南軍政數十載。正是因為有楚國公主在先,穎坤在軍中領銜、任燕州留後才沒有受到太大阻礙,心存不滿的人悄悄議論議論也就罷了。
穎坤面色坦然地問:「陛下同意了嗎?」
太后道:「他尚未回應,我先問問你的意思,畢竟咱們姓楊不姓沈。」
按理說這樣的隆恩殊榮,她應當固辭不受以示謙卑,但是除了循楚國公主舊例以平人言之外,這項提議還有另外一重意義。大長公主的名頭一旦落下來,皇帝姑母的身份便是鐵板釘釘,再無轉圜之地了。
穎坤道:「一門雙節度,再進殊榮,就怕又要落下話柄,叫人說我們楊家是外戚專權。」
太后道:「那還不是父親和兄弟們以身殉國、你和大哥七弟忘死拼殺掙回來的。權勢落在我們這樣的門庭才叫人放心呢,下一輩就一個女兒,還馬上要嫁到別人家去了,能有什麼異心?」
穎坤想了想:「那便由太后和陛下做主吧,臣並無異議。」
太后沒想到她這麼爽快就同意了,見她神色平靜,並無含恨悲辛之色,更覺得委屈虧待了她。但是還能怎麼樣呢,想想上下五千里的江山,一萬萬的黎庶,想想金闕下的朝臣,甚至眼前承歡膝下的一雙小兒女。人生在世有許多不得已,有舍有得,尤其這天家皇室,萬眾矚目,更不能隨心所欲肆意而為。這已是最好的結果,大長公主,燕州留後,一圓其生作女子的報國之志,也算是私情上虧欠她的補償。
妙容領著沈預和晉陽回來,小公主換了一身大紅衣裳,兔絨滾邊,顯得喜氣洋洋而又粉團可愛。她一刻也閑不下來,剛換了衣裳又跑得額頭上冒汗,妙容在後面拉都拉不住,佯怒訓斥她道:「剛給你換了新衣裳梳了新辮子又叫你跑亂了,一會兒陛下來看你邋裡邋遢的,肯定要嫌你臭臭不肯抱你了!」
晉陽脆生生地說:「才不會呢,爹爹說就喜歡看我蹦蹦跳跳跑跑。」說著還併攏兩條小胖腿蹦了兩步。
妙容對太后道:「小孩子精得很呢,這麼小就知道仗著陛下疼愛無法無天了,果然酷肖其父,和陛下小時候一個脾氣!」
晉陽不太懂她的話,只聽到「陛下疼愛」等詞,得意道:「爹爹疼我,祖母疼我,哥哥疼我,妙容疼我,大家都疼我!」十足眾人捧在手心裡如珠似寶的神氣。
穎坤卻留意到妙容話風:「陛下要過來?」
妙容答道:「小公主好幾天沒見著陛下了,一個勁兒吵著要去看爹爹,攔都攔不住,我就派人去請他過來了。」
穎坤未應,太后先道:「年上事多,皇帝不來當然是因為抽不開身,你怎麼也不說一聲就自作主張去請人了?」
妙容有些錯愕,她不是第一回這麼做,以前也未見太后責怪,遂跪下謝罪道:「臣妾知錯,這就去召回婢女,以免打擾陛下……」
太后道:「算了,說不定他已經在路上了。」
穎坤站起身來:「既然陛下駕臨,那我就先告退了。」
妙容想說既然陛下駕臨不是應該多留一會兒,見了駕敘箇舊再走?但是她剛剛被太后斥責,低著頭不敢多話。
穎坤辭別太后和太子公主,出門后她走得很急,但還是在壽康宮門口和兆言迎面撞上。他只穿了一件牙白常服,外頭罩一件同色錦緞披風,頭上連冠巾都沒戴,行色匆匆,顯是匆忙著急趕來。身後除了齊進,還有六七名內侍宮婢隨侍,穎坤與他一照面便跪下去叩拜,口中恭謹道:「臣燕州留後楊穎坤叩見陛下。」
額頭觸到地上青石,她恍然想起兩年前也是在這裡與他重逢,他也是類似的穿著打扮、隨行扈從,連她說的話都十分相似,只是從雄州防禦巡官變成燕州留後而已。
許多事好像都改變了,又好像從未變過。
齊進乖覺地退後兩步想避退,兆言抬起手制止,一面對穎坤道:「起來吧,不必拘禮。」
穎坤依言再叩一下起身。兆言問:「怎麼這麼早就走,不留下陪太后共赴晚宴?」
穎坤道:「母親在家等候,囑咐早早歸還,太后也命我代為陪伴侍奉母親。」
兆言道:「也好,反正你在京中還要留到萱兒出閣,且有些時日。太后什麼時候想你了,隨時都可召入宮來相見。」
兩人相對而立,一時靜默無言。他說的話如此尋常,卻又彷彿蘊含了難以言喻的深意,讓她低垂了頭,不敢抬起與他對視。這樣近的距離,沒有冕旒阻擋,沒有金闕相隔,旁邊是沉默俯首的齊進,她怕自己看了他便要失態。
還是兆言打破沉寂問:「進大長公主一事,太後跟你說了嗎?」
穎坤點頭道:「說了。」
「你是如何看的?」
她回答:「臣榮幸之至。」
「好,好……」他的語聲中既有惆悵失落,又有塵埃落定的釋然,「朕也料想你一定會答應的。過了上元朕就命宗正府擬旨,擇吉日行冊進之儀。」
穎坤俯身再拜謝。兆言又道:「既然家中有長輩等候,那就早些回去吧。」
她向石徑旁讓了一步:「陛下請先。」
「朕命你先走。」
她心中驀然生痛,俯首一揖,轉身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走出宮院大門繞到圍牆那側,恍然覺得渾身力氣似被抽空,背靠在院牆上,過了許久,方聽見牆那側一行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她從門洞探過頭去張望,隔著庭中冬日乾枯的花樹枝椏,正看到兆言舉步走上壽康宮大殿前石階的背影。兩個孩子從殿中歡欣雀躍地奔出來迎接,他彎腰下去接住飛撲入懷的小公主,將她高高舉起,女童清脆嬌嫩的笑聲遙遙可聞,男孩則亦步亦趨地抓住他的袖子跟在身後。
那是他回到洛陽后的另一重身份,人父人夫人子,如同江山社稷一樣,是他無法規避的責任。
這麼惹人憐愛的小娃娃,恨不得是自己生的才好。有那麼一刻,她的確是這樣希望的。
作者有話要說:一不小心又寫超了,所以我無恥地新開了一章,不補上章了,嘻嘻。
結尾果然比較難寫,難怪好多作者卡結局,最近比較慢見諒,反正馬上就要脫離追坑苦海了哈哈哈哈
一共還有2小章1尾聲1番外,絕不會再超了!
最近評論比較多jj又抽,如果有漏掉沒送紅包的可以自頂評論,我再補送。
感謝投雷么么噠!
米居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04-0506:33:22
eevonneee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04-0709:48: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