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黑袍

第六十九章 黑袍

這隻酒葫蘆灌下百餘斤酒不是事兒,劉赤亭只打了兩斤酒而已,他覺得自己夠喝一年了。

約莫十丈長的木板,四個角綁著四根繩子,這不是掛票是什麼?

劉赤亭牽著玄陽佔據了一處角落,他在想船要走個十日,這買了掛票的一夥兒人拉屎拉尿可咋個辦?

對面角落的黑衣人就沒動彈過,另外二人各自佔據一處地方,也未曾說話。於是乎所有的聲音,都是郭陽傳出來的。

他上來不就后便搬出來一隻丈許高的六角亭,自個兒守在門口,讓紫菱進了裡邊兒。

此刻那位郭公子變戲法似的弄了個爐子,竟然還有鍋碗瓢盆,這就開始炒菜了……

「紫菱,吃清淡點兒唄?」

亭子里女子邁步走出,輕輕點頭,「辛苦郭公子了,廚藝見長了。」

這不就是隨口一誇嗎?但郭陽立時打了雞血似的,充滿幹勁兒。

船速極快,透過雲海隱約可見蔚藍大海,但也沒個可參照的物件兒,故而根本體會不到船速之快。

第一日很快過去,劉赤亭始終在打坐,劍氣灌入氣海之後便會被他刻意夯實,再出來之時劍氣便要凝實一些。這種細微到不可察覺的變化,唯獨他自己感覺到,旁人修為再高也無法發覺。但日積月累嘛!總有看得出變化的一天。

此地修為最高的恐怕便是那個頭髮花白的中年人,聽著好像姓蔡,氣息與當日潁州城下的兩個玉京門修士差不多濃厚。下來便是紫菱與郭陽,都是四境,但郭陽的氣便要弱小很多了。三個侍女都是二境巔峰,還有兩個獨行化炁。

這些都高低知道了些底細,唯獨角落那不知男女的黑袍人,一身氣息十分內斂,看不出其修為境界。

他在虱子島之前便登船了,坐在角落不知多久了。

那他便不是躲在暗處的那個人了。

時間很快便到了第六日夜裡,算日子,今夜除夕。

六角亭中,紫菱抿了一口茶,無意間瞥見劉赤亭拿著劍翻身坐上了圍欄。

這小子,幾日沒動靜,這會兒是要做什麼?

在郭陽吃味眼神之中,紫菱走出六角亭朝著劉赤亭走去,最終停在了劉赤亭身邊。

草鞋少年坐在欄杆之上,頭頂是雲船,想看天幕便也只能往遠處看去。好在是別處再無遮擋,熠熠星辰璀璨奪目。

劉赤亭自個兒灌下一口酒,隨後以長劍挑著酒葫蘆,倒出去了一些酒。

今夜除夕,鄧除夕卻已不必除夕。

紫菱以餘光撇去,瞧著少年那雙不甚清澈的眸子,心中有些古怪。

這死孩子怎麼突然之間變了個一樣?

她伸手按住圍欄,輕聲問道:「是在給故人祭酒?」

劉赤亭本不想理會,但她問出這句話,他便點了點頭,答覆道:「我的……兄長。」

紫菱一笑,「這樣啊!那……」

話未說完,一聲開門聲音傳來,眾人抬頭望去,竟是船底憑空出現一截兒台階,有個身著黑衣的中年人邁步而下。

中年人往周遭打量了一番,視線挪到劉赤亭身上時便定住了。

他看了一眼劉赤亭,見其草鞋粗衣,臉上立時布滿了好奇。

「我說怎麼找不見,還真買了掛票。」

劉赤亭一愣,沖我說的?

紫菱瞳孔微微縮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下來的中年人是此船船主無疑了,古家雲船海船,管事都是四境巔峰。

中年人沖著劉赤亭一笑,下一刻竟是沖著他拱手抱拳。

「公子,你的信。實在是抱歉,沒想到虱子島的掛票賣給了你,船樓天字一號尚且空置,不行咱們挪步上去?」

紫菱只覺得腦仁兒之中轟的一聲……這……管事稱他公子,還……還請他挪步天字一號?

這是哪家出來歷練的二世祖?莫非是古家弟子?

郭陽嘴角直抽搐,他心說這小子不是流放之地來的嗎?

紫菱側目過去,卻見劉赤亭一臉愕然神色。她氣笑不已,心說你小子還裝?

劉赤亭是真的有些懵,他望向中年人,疑惑道:「你叫我?」

紫菱翻了個白眼,心說這會兒了,再裝蒜就沒有必要了吧?

中年管事將一封信遞給劉赤亭,笑著說道:「公子隨我走吧,船速加快了不少,明日就能到觀海城了。」

劉赤亭就這麼稀里糊塗的被引上了雲船,玄陽都被安置了一間單獨的屋子。直到那位管事扭頭兒離去,劉赤亭才大概想通了一些,多半是胡瀟瀟的安排了。

天字一號……屋子極其寬敞,自帶個大露台,仰頭便能瞧見漫天星辰。

片刻之後,劉赤亭打開了那封信,有些字還真不認識。

「憨貨!我已經到家了,師父請了清風散人護我周全,你不要擔心。兩件事,第一件事,瀛洲的湯谷你必須要進去,找到扶桑木之後將其煉化。第二件事,給我回信。哦,附加一件事,你要把你出海之後遇見了什麼人,發生了什麼事,全給我寫出來,將來我要看的。」

劉赤亭咧嘴一笑,雖然只是紙上文字,可他就是覺得文字變作了聲音,就遊盪在耳邊。

湯谷?扶桑木?

你說讓我去,我一定會去的。

此刻掛票處,郭陽遞去剛剛做好的夜宵,但紫菱哪裡有心思搭理他?轉頭瞪了郭陽一眼,後者當即悵然若失……心都要碎了。

紫菱腸子都要悔青了,若是……若是對他客氣點兒,以他的古家背景,到了觀海城之後,我素月坊的困局立時可解啊!

可天底下沒有後悔葯吃,她也只能生自己的悶氣。

「蔡供奉,咱們錯過了一個大好機會。」

頭髮花白的中年人笑了笑,以心聲答覆:「小姐,不論什麼背景,終究是個毛頭小子,也未必不能利用。也虧得小姐有先見之明,只做了一局,並未強搶他的東西。一個願意為萍水相逢的瘋子出面的少年人,心硬不到哪兒去的。」

其實說到只做局未強搶時,紫菱面色已經沉了下來。她轉過頭,瞧著笑盈盈,但眼中寒意根本掩飾不住。

紫菱傳音問道:「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蔡休面露苦澀,望著紫菱,以心聲說道:「丫頭,我曉得你著急,可你有什麼寶物,我能不知道嗎。你跟秋鴻都是我看著長大的,我豈會害你?」

丫頭二字……使得紫菱略微一頓,但她很快便扭頭兒回了亭子,並以心聲言道:「知道就知道了,我就是這般陰險歹毒且蛇蠍心腸,你若不想同流合污,沒人把你拴在素月坊。」

他們都沒發現,角落那個黑衣身影,不知何時換了個方向。

此刻船樓,劉赤亭拿著筆寫字,小字寫不出,全是煤球兒,大字忒廢紙。

就在對面的天子二號,中年管事推門走了進去,邊走邊笑著說道:「船主,那少年有什麼出奇的地方嗎?我看不就是個尋常草鞋少年么?」

被稱作船主的,自然是剛剛自方丈島折返而來三大船主之一,李鏡方。

這位大船主此刻手中端著茶碗,颳了刮茶沫子。

「你得到了什麼人的消息,我知道的比你早。」

管事面色一變,瞧著李鏡方毫無表情變化的臉,不覺之間,一股子冷汗便冒上了頭。

李鏡方淡淡然放下茶碗,聲音一樣平淡:「我不攔你,是想看看那小子能到什麼程度,並不是我不清楚。若非此番送小姐回了方丈島,有一件事我至今都不知道。」

此話一出,中年管事臉頰之上,豆大的汗珠子一顆接著一顆滑落。他雙膝一軟,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張嘴想要說話,但聲音結結巴巴。

「船……船主,我真的不知道那杯茶里加了東西,我若是知道,給我一萬個膽子我也不敢坑害家主啊!」

李鏡方面色終於是變了變,他冷冷望向中年管事,沉聲道:「加了什麼東西?」

管事聲音發顫:「是……是……烏角藤葉。」

李鏡方眯眼看去,沉默了許久才開口說道:「論風花雪月,我不及家主萬分之一,論心狠手辣,我跟家主要換一下的。古梁要找劉赤亭的麻煩,我絕不理會,初入三境而已,他也未必是對手。但你若是敢從中作梗,你的命不算什麼,你滿門三十九口,一個都留不住。」

話鋒一轉,「我什麼出身你是知道的,若非家主相救,我早就死在了海匪手中。」

中年管事磕頭如搗蒜,「是!我知道,我知道的!」

李鏡方擺了擺手,詢問道:「我不太關注城裡的事情,素月坊是出了什麼岔子嗎?」

中年管事急忙擦了擦額頭汗水,點頭道:「是烏羽門,自從他們在觀海城的產業被奪之後,便一直著急重新佔據一處地盤兒。前些年素月坊的老坊主暴斃就與他們有關係,新坊主秋鴻天賦極好,不過二十五歲便破境黃庭,但……破境不久,便被人出手打碎了黃庭宮。而烏羽門中,存有兩枚血府丹。」

砰砰砰,門口突然傳來敲門聲音,有個少年人壓低聲音喊了句:「管事前輩,幫個忙。」

片刻之後,船底開了一個大口子,砰砰兩聲,一人一驢相繼墜下。

少年人指著雲舟,破口大罵:「是你們他娘的認錯人了,還賴上我了?」

郭陽哈哈大笑,「我就說他一個泥腿子,怎麼可能有什麼靠山?」

紫菱卻是微微眯眼,真認錯了?

船樓之中,李鏡方沒忍住一樂,小屁孩兒自作聰明,要麼就越描越黑,要麼就誤打誤撞如願以償,全看運氣了。

唉?古梁這混小子想幹什麼?機會給你了,怎麼不出手?

下方木板上,那個被一身黑袍籠罩的身影突然起身,劉赤亭率先轉頭望去,那人正好回頭,望向了自己。

是個男的,二十齣頭兒的模樣。

他張大嘴巴打了個哈欠,又伸了伸懶腰,咧嘴一笑。

「哈!自由了!」

李鏡方無論如何都沒想到他會來這麼一句,當時便被一口水嗆住,瘋狂咳嗽。

這與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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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開仙門劉赤亭胡瀟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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