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論修行
d「到夔州便可以走水路,但自興元府到夔州,尚有千里路程。按我們現在的腳程,到了之後就要快過年了。」
陳遠攤開輿圖看了看,說道。
現在劉赤亭走得算快了,但每日行進八十里已經很多了,走的又不是官道。不過劉赤亭每日辰時就走,戌時才停,這麼算就不快了。
之前看輿圖,本以為從興元府可以坐船到夔州的,未曾想民船不能走,朝廷的船也是偶爾。
陳遠笑了笑,答覆道:「江陵到廣陵,行船也就是十餘日了。大多船夜裡不能航行,每日五個時辰最多,一個時辰便能行進三十里地。」
胡瀟瀟輕聲嘟囔一句:「這也太慢了,我家的船比這快多了。」
劉赤亭還是第一次知道,胡瀟瀟家裡有船呢!
「那你家的船多快?神仙的船想必很快吧?」
胡瀟瀟嘟囔道:「有快的有慢的,最慢的船,把流放之地繞一圈兒也就是八九日。」
那種日行萬里的慢船從我家到這兒,至少得走三月呢。
話說回來,快船那是真貴,我家到長洲最便宜,一枚青泉。可長洲到瀛洲就是三枚青泉,要是長洲到流洲,翻一番。關鍵是還都是小船,一般人哪裡坐得起。
不過胡瀟瀟不想多說,說得多憨貨又不明白,萬一將來有什麼事情,還會害了他。
幾日行走下來,胡瀟瀟與徐景芝也熟絡了起來。
也是此時,胡瀟瀟才知道吳國的皇帝就是個擺設哎,全是徐景芝的爹說了算的……錢要的少了。
倒是這一路上,追殺的人怎麼再不見了?
至於那令牌,徐景芝也不隱瞞,只是說她生下來就老是能聽見許多人聽不見的聲音,看見許多人看不見的東西,深受其擾。曾經有一位道士與她的娘親說過,若是長大之後還這樣,就去終南取一道令牌。
終南,令牌?
想到這裡,胡瀟瀟忽然壓低聲音說道:「跟你講一些海外的事情,三島十洲,三島分別是崑崙墟、蓬萊丘、方丈島。最大的勢力是崑崙墟玉京門,之後就是蓬萊丘的九源宮。九源宮不太喜歡過問世事,玉京門就不一樣了,說是替天行道,什麼都管,反正大家都怕玉京門。方丈島散修居多,門派林立,雖然沒有能冠絕一洲的勢力,但也很強。但是……有個地方的人非要跟玉京門抬杠,即便如今沒落到不成樣子了,還是不服氣。」
劉赤亭輕聲道:「玄都山?」
胡瀟瀟用下巴戳了戳劉赤亭後背,權當點頭了。
「是啊!以前聽爹爹說,那幫牛鼻子也練劍,而且脾氣賊大,因為離著流洲近,所以總是有人去流洲問劍,結果次次都是被戳一身窟窿,苦兮兮地回玄洲。」
劉赤亭不禁一笑,「挨打還要去?圖什麼?」
胡瀟瀟嘟囔道:「那誰曉得。」
劉赤亭又問一句:「十洲呢?」
胡瀟瀟想了想,說道:「瀛洲、生洲、炎洲、流洲、玄洲、長洲。」
少年沒好氣道:「認字不多,數兒還是會數的!這不才六個嗎?」
此時胡瀟瀟才說道:「祖洲是鬼修聚集之地,人族很少。元洲被玉京門獨佔,其他修士去不了的。聚窟洲是妖族居住之地,雖然天材地寶很多,但除了坐我家的船,很難去。至於鳳麟洲,以前跟你說過,謝絕外人入內。」
終於,劉赤亭也知道了三重天的前兩重,分別是什麼境界了。
一重天是前三境,分別是一境洗髓、二境朝元、三境化炁。二重天是中三境,四境黃庭、五境觀景、六境金丹。
而第三重天,胡瀟瀟說她真沒見過。
路上就是無趣,好在是一路過來,風景很不錯,劉赤亭這個沒見過世面的泥腿子,已經哇了一路了。
這天夜裡,兩隻小傢伙終於是醒了,不過有些蔫兒噠噠的。
徐景芝瞧見兩個肉嘟嘟的小傢伙,有些好奇,便問道:「這是小鹿嗎?鳥是什麼呀?」
兩個小傢伙傲嬌得很,都不理人家。
胡瀟瀟乾脆取出幾十株老葯丟在一邊,「吃去吧,我就不信喂不飽你們。」
玄陽可粘著劉赤亭了,又怕赤翎搶它的,便一趟一趟叼了十幾株,放在劉赤亭腳邊,側躺著,貼著劉赤亭的腿吃。
胡瀟瀟都有些疑惑,心說雖然結契時我跟那憨貨是共同的主人,但我有家傳御靈術,那憨貨沒有啊?
氣得她過去一把提起玄陽,瞪眼道:「吃的是我給的,分不清誰管飯嗎?」
玄陽四腳無助地蹬著,扭過小腦袋看向劉赤亭,可憐兮兮的。
劉赤亭無奈道:「行了行了,放下吧,讓人家吃會兒。」
歇息片刻,劉赤亭便到遠處開始盤坐調息,按照胡瀟瀟所說,去感受天地之間的玄黃之氣。
胡瀟瀟站在身後,輕聲說道:「穀神不死,是謂玄牝。玄也,心也,心主曰謂之陽。陽輕清上升……」
劉赤亭扭過頭,乾笑一聲:「我……真聽不懂。」
胡瀟瀟深吸一口氣,耐著性子說道:「就是說,心主陽,是太陽,在上方,謂之魂靈,是個玄字。牝,就是腎。主陰,是月亮,在下方,叫做關元。乾是父,坤是母,也是一陰一陽。所謂玄黃,玄是天為陽,黃是地為陰,玄黃氣,就是天地之間的靈氣,就是你能感覺到卻無法引入體內的那個東西。說得再簡單一些,玄黃氣有二,濁與清,你得試著去感覺到那種陰陽變化,才能將它抓住。」
劉赤亭聞言,愣了愣,之後端坐原地,舌抵上齶,開始均勻呼吸。
「氣與炁是兩回事,炁是自己的,氣是外來的。玄黃氣也好,水谷之氣也罷,開始都匯聚下丹田,但此時丹田是死的。只有內煉五臟,五氣朝元之後,才能化精為炁。第一縷駁雜元炁運過河車路,便是化炁境了。」
見劉赤亭開始入定,胡瀟瀟便輕聲講解起來了。
「到了化炁境,其實就是就是將自身元精化為元炁,盡數運過河車之路,再以元炁驅動鐵牛開闢丹田,則後天之氣入體,經河車路入丹田,會自運河車以灌田化炁,無需再去提煉了,這也是化炁一層。至於二層,便是以自身元炁修築靈台,通往中丹田。三層名為開絳宮,就是沖開中丹田的屏障。只要能沖開,便入四境了。」
本以為劉赤亭會問靈台是什麼,絳宮是什麼。未曾想,那傢伙忽然睜開眼睛,一本正經道:「你說的引氣……是不是這樣?」
胡瀟瀟一愣,卻又察覺到了,周邊天地靈氣,竟是緩慢匯聚,然後湧入劉赤亭體內。
這……這麼快的嗎?
「是這樣嗎?」
那傢伙一臉好奇,胡瀟瀟也只能點了點頭,神情有些木訥。
「是……這樣,你怎麼又開竅了?」
劉赤亭皺了皺眉頭,又想起……鄧大哥讓自己吃風。
他苦笑道:「三年間,不是每次都能有吃的帶給鄧大哥,有時候沒得東西吃了,鄧大哥就說他功力深厚,吃風即飽。然後他就說讓我也試試,於是隔三岔五沒飯吃了,我們就會……吃風。跟你說的差不多,將清風頂在上方,濁風壓在下方。」
胡瀟瀟目瞪口呆,又是鄧大哥?修鍊……還能這麼教?這得虧沒被莫嘲人瞧見啊!
轉念一想,這麼說來,這傢伙的速度其實不算快了。整整三年間,鄧大年教了他很多,根基打得瓷實,只是他不知道那是修行法門而已。
既然如此,胡瀟瀟乾脆趁熱打鐵,盤坐在劉赤亭對面,開始講解朝元一境。
「天地有五氣,火、木、土、金、水。人身有五臟,心、肝、脾、肺、腎。心藏神,神定則火氣朝元。肝藏魂,魂定則木氣朝元。脾藏意,意定則土氣朝元。肺藏魄,魄定則金氣朝元。腎藏精,精定則水氣朝元。五行歸五老,則朝元大成,可由關元煉精化炁。」
劉赤亭呢喃道:「醫書上有跟你所說差不多的話,老郎中跟我講過。」
胡瀟瀟點了點頭,「道理是大差不差的,尋常修鍊,若是有足夠的時間,是需要在天地靈氣之中攝取五行之氣淬鍊體魄,流放之地修行之人大多也只能如此。但你時間沒那麼多,接下來每日早晨練拳時間縮短一半,你要盤膝打坐,去感受五行之氣,後面遇到五行屬性的天材地寶你才能將其著手煉化。」
說到這裡,胡瀟瀟忽然想到了星宮那位仙子姐姐曾說,六陽宮已經在他體內,只是尚未煉化,想要煉化還需要以至陽寶物為引子。
這麼說來,接下來要找尋的寶物,得與那六塊星石一樣,得是至陽,這樣才能一舉兩得。
況且仙子姐姐說了,只有復甦陽宮之後才能知道那六座陽宮有什麼好處。
可一想這些就有些苦惱,流放之地,上哪兒找去?
……
大雪山林一堆火,劉赤亭盤膝一側,一心二用,運轉著「睡覺」法門,又一邊在感知天地靈氣之中的五行屬性。
胡瀟瀟已經習慣了頭枕著劉赤亭睡覺,但如今懷裡多了兩個小傢伙。
半夜一陣狂風襲來,劉赤亭緩緩睜開眼睛,卻見陳遠抱著一堆柴回來。
瞧見劉赤亭的目光,陳遠略有些慚愧,一邊添火,一邊說道:「我是個孤兒,天佑四年被齊王從死人堆里扒出來的。如夫人已經去了,我可以死,小姐決不能死。我……不得不考慮很多,抱歉。」
又是一股子風刮過來,劉赤亭將皮裘蓋在胡瀟瀟身上,蹭了蹭玄陽腦袋。
「我讀書少,不懂大道理,就知道誰對我好我便對誰好。我救了徐景芝,因為這個,對我最好的兩個人都死了。我不會讓他們白死的,反正我要去潯陽縣,也已經在吳國地界了。」
陳遠單臂做了抱拳狀,「多謝恩公。」
劉赤亭笑道:「謝就不用了,答應我的金子別少就行,到時候我找齊王要去。」
……
青城山上,一對師徒正在登山。
李稚元有些不解,於是問道:「師父為何入蜀?」
老道錢玄嘆道:「跌落懸崖,屍骨無存,你師父我的瀛洲印信無望,只得來求助東瀛子前輩了。前輩曾著一本《洞天福地廣記》,想必是出過海的,我只能來此問道了。」
但前方道路忽有一童子現身,那童子高聲道:「我家杜真人說了,三島十洲不過是自虯髯客口述聽來的,問我無用。」
李稚元皺了皺眉頭,「虯髯客?」
錢玄苦澀一笑,呢喃一句:「那可都是隋末唐初的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