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你要搶我的肉身?
是嗎?我也沒見過父母,就不知道是不是祖傳了。但要拼力氣,倒是可以試試。」
或許劉赤亭自己都沒發現,他打起架來要麼會很冷靜,要麼……很上頭。
少年人嘴角一挑,劍尖猛地朝前點去,幾乎刺出了殘影。
不知為何,他覺得面前怪人對自己並無殺意。
比之方才,出手速度快了不知多少倍。可面前老者竟還是抬手攔住一劍,但力氣太大,他不由得整個人倒飛出去,滑行十數丈仍舊停不住。
但在他被擊飛之時,胡瀟瀟一身霞光分散為數十道劍氣,絢爛光華愣是將黑夜照亮。
與此同時,劉赤亭單手持劍,突然閉上了眼睛,睜眼之時便有春風拂面。
「就是這感覺!」
一時之間,春風、霞光,自四面八方襲來,那老者頗有些應接不暇。
連退數十步,直到身後是山崖了,他這才輕輕以腳點地,將另外一隻手抽了出來,腰杆子也終於是挺直了。
「這肉身拖累人啊!」
一拳遞出,是徑直朝兩股子劍氣而去。拳頭與劍氣明明沒有碰在一起,可那老人拳鋒似乎有一股子罡氣,迎著劍氣而上,反倒摧枯拉朽!
感覺就像是出拳速度太快,只帶起的風,便將劍氣吹散。
拳劍相撞,老者一步未退,反倒是胡瀟瀟與劉赤亭各自往後退了幾步。
劉赤亭面色終於凝重了起來,他已經撤去肩頭與劍身符籙,可只力氣仍舊比不上他!
胡瀟瀟臉色也差不多,他心說流放之地哪兒來這麼多怪人啊?
將將喘了一口氣,兩人驚恐發現,本在十幾丈外的老頭兒,竟然不見了!
下一刻,二人背後便有聲音傳來。
「你有十五歲了吧,即便是十歲開始練武,也不止這些氣力吧?」
轟的一聲,兩隻拳頭同時落下,少年少女各自遭受一擊重擊。
胡瀟瀟尚未抬頭,便又聽見一聲悶哼。等抬頭只是才發現,劉赤亭陷身一處大坑,明顯是剛剛被砸出來的。
不過那老人臉上也掛滿了血水,是自口鼻之中流出的。
「劉赤亭,你怎麼樣?姓周的!你看著我們被人打死嗎?」
姓周的這會兒在許州城內一處酒館……的桌子底下趴著呢。
好在是坑中有一道身影躍出,可是嘴邊全是鮮血。
老人看了一眼劉赤亭,眼神淡然。又轉頭望向胡瀟瀟,一樣淡然。
「劉赤亭是吧?無冤無仇,你壞我好事做什麼?」
劉赤亭面色凝重,胡瀟瀟遞來藥丸子他都不張嘴,而是說道:「你先吃,不然我不吃。」
老人一樂,「答話。」
胡瀟瀟黑著臉自己先吃了一枚葯,之後喂去劉赤亭才張嘴。
吞下之後,劉赤亭冷聲答覆:「你哪裡學來的煉製人傀的法門?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你還要再害人,妄想奪舍那個女子,我看見了就要攔!」
老者唔了一聲,往山下看了一眼,冷不丁手腕一抖,兩條血紅繩索憑空出現,將二人綁的結結實實。
「壞消息,你們放走的人已經被抓回來。好消息,祭壇被你們毀了,需要一日修復。還有個壞消息,這個小丫頭,比方謠更適合我。」
直到此時,胡瀟瀟才猛然發現,原來那老人不是沒有元炁,他……只是沒有用。
她看向劉赤亭,劉赤亭也在看她。
少年咧嘴一笑,「託大了。」
一看他這副模樣,這傢伙肯定有法子脫困。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法子,但他瞞不過自己。
於是乎,胡瀟瀟朝著劉赤亭翻了個白眼。都這會兒了,你還想做什麼?
反觀自己,一身元炁已被這血紅繩索禁錮,別說掙開了,她想以心聲喊一句赤翎都做不到。
老者再次變得佝僂,而此時,灰衣青年與一眾人傀,已經抓著方謠與那些孩子回來了。
女子面紗已被揭開,面容倒是很斯文,怎麼之前就那麼……不講理呢?
灰衣青年一瞧見老者模樣,面色便陰沉了下來。
「師父!你明知道你不能……」
話未說完,老者擺了擺手,淡淡然道:「無事,抓緊修復祭壇吧,這兩人我先帶走了。」
說著,劉赤亭與胡瀟瀟只覺得被什麼東西拖起,眨眼睛便落在山巔一處小院兒。
老者一手提著一個,將二人放在一處石桌對坐,之後就鑽進一處屋子裡,也不知道做什麼去了。
胡瀟瀟立即瞪眼問道:「你幹嘛?還有那個姓周的,怎麼當師父的嘛!」
劉赤亭沉聲道:「這繩子禁不住我的劍氣,只是……人被抓回來了,我們能跑,她們呢?我……讓玄陽跟赤翎找大方臉去了,它們說找得到。」
胡瀟瀟氣鼓鼓的,乾脆轉頭不看向劉赤亭了。
憨貨!明明有法子,也不跟我商量。
劉赤亭面色凝重,「這肉身還不是她的,你說要是她自己的身體,那……」
還未說完,佝僂老者便端著兩盤菜出來。
「這都要死了,也沒什麼好招待你們的,我也不會做飯,湊活吃吧。」
繩索……竟是這樣就被解開了。
可是胡瀟瀟的元炁依舊被壓制,唯獨劍氣可以流轉。
她猛地抬頭,卻見這處小院被一道淡淡血色籠罩,就像是一隻倒扣的大碗!
少女轉頭望向老者,面色凝重。
「你不是本土修士,你至少在四境!你是魔宗餘孽?」
老者將筷子擺在二人面前,自個兒先吃了一口。
片刻之後,女子聲音緩緩發出:「餘孽說的也太難聽了吧,修行罷了,各有法門,至少我們魔宗修士明面上是不是好人,實際上……也不是好人。」
胡瀟瀟撇了撇嘴,抄起筷子夾了一口菜。
「歪理。」
此時,劉赤亭深吸了一口氣,幽幽一句:「你怎麼知道我十五歲的?」
老者看向胡瀟瀟,笑問道:「你解釋解釋?」
胡瀟瀟嘟囔道:「神識探查,可以看出來的。」
混蛋師父,怎麼還不來?丟下一句話就走了,有你這麼當師父的嗎?
劉赤亭又是一句:「你並無殺意。」
老者點了點頭,「是暫時沒有,我奪舍是求活命,為什麼要有殺意?難道殺人就要有殺意?還是我問你,你答話吧,萬一我心血來潮,或許會饒你們一命。之前你說你沒有爹娘?那你怎麼長大的?」
挨時間,拖得越久越好,以那大方臉的速度,許州到此不會很久。
於是劉赤亭也拿起了筷子,吃了一口之後才說道:「被個老郎中收養在了山匪窩裡,稀里糊塗就長大了。」
老者點了點頭,但出聲確實女子聲音,故而總讓人有些彆扭。
老者夾了一筷子菜,低著頭咀嚼。
「是這樣啊?倒是個可憐孩子。」
說著,老者餘光瞥了一眼未名,隨後問道:「山匪出身,也想學人做大俠?」
劉赤亭淡然答覆:「有人曾經告訴我,是人是鬼可以自己選,我什麼出身不影響我要做我想做的那種人。」
老者啞然失笑,「看起來是碰到了個會蠱惑人心的。吃啊,不然給你切兩盤肉?人肉。」
少年並未作答。
兩盤青菜,足足吃了一個時辰才吃完。老者一直在問話,劉赤亭挑著回答,但話里半真半假。
可是胡瀟瀟總覺得怪怪的,劉赤亭拖延時間她想得通,想不通的是這皮囊之下的女人,為什麼對劉赤亭的事兒這麼感興趣?
一直問到了二人為何會到這裡,才算是結束了。
老者面色一直都很平淡,也就聽到河車路斷只有五年可活之時,微微皺了皺眉頭。這些細微表情,全被胡瀟瀟看在眼裡。
此時已經過去兩個時辰,門外也終於傳來灰衣青年的聲音:「師父,準備好了,再拖下去天就亮了。」
老者答覆一聲曉得了,隨即便起身朝著屋裡走去。很快,老人手提兩枚玉佩走了出來。
「一人一個,在我改變注意前拿上走吧。放心,魔宗的東西,也不全是魔物。」
到了此時,劉赤亭哪裡能再嚼不出其中味道。他抬頭望向老人,面色凝重,「你到底是什麼人?」
老者也看向了劉赤亭,「你確定要知道?」
劉赤亭沉聲道:「確定!」
老者便指著那玉佩,輕飄飄一句:「天生神力不是誰都有的,況且你就不覺得,你這神力有點過分的大?我都說了,這是祖傳的。真要論起來,你也是魔宗餘孽。百年前,所謂的餘孽逃到了流放之地,一共三個女子,是親姐妹,分別傳承一脈。一個是我,稀里糊塗被個叫陳圖南的人毀了肉身。大姐好像嫁給了個姓高的凡人,二姐嫁給了個姓劉的凡人。」
胡瀟瀟長大了嘴巴,劉赤亭的父母與魔宗有關係,這點在江州她就想到了。可……她實在是沒想到,他的一身神力,竟然……傳承自魔宗!
少女立刻轉頭看向劉赤亭,本以為他至少也會怔上一怔,結果少年人面色平淡,冷靜的要命。
只是眼皮抬了抬,劉赤亭便將玉佩推了回去。
「我叫劉赤亭,山匪出身,要做個劍俠。」
老者撤去陣法,背著手往下方走去。
「隨你,反正不過是個雜種,血脈又不純。不過別來了啊,我請你吃頓飯已經仁至義盡了,也算是幫阿蠻照顧照顧孫兒。」
說著,老者猛地轉頭,這次眼神之中,殺意畢露。
「再敢攔我,我就殺了你們。」
變化之快,令人咋舌!
下方那處小池已經修繕完畢,名為方謠的女子再次走入其中,周圍一圈兒童男童女皆已站好。
胡瀟瀟望向劉赤亭,皺著臉,沉聲道:「怎麼辦啊?」
劉赤亭拿起未名,站起來用另一隻手按住了胡瀟瀟的頭。
「什麼身世,真的也好假的也罷,又不是我能決定的。我就是那個盧結實養大的小山匪,茹毛飲血的事情我可干不來。既然有了管閑事的本事,又遇見了,我肯定要管的。」
鄧大哥一早就知道吧?他相信一個山匪出身的魔宗餘孽能拿起他的劍,能做一個不一樣的人對吧?
一定是的!
胡瀟瀟這才咧出個笑臉,嘿嘿一笑,輕聲道:「這還差不多。」
小池邊緣,灰衣青年抱拳道:「師父,可以開始了。」
但此時,一聲轟隆巨響傳來,木殿廢墟之前,落下個持劍身影。
「開始什麼?我答應了嗎?」
老者面色瞬間變得陰沉,他緩慢轉頭,竟是笑了出來,可那笑容怎麼看怎麼讓人……瘮得慌。
「勿謂言之不預啊!」
劉赤亭聞言一愣,轉頭問道:「什麼意思?」
胡瀟瀟撇嘴道:「就當人家在告訴你,她說到做到。」
劉赤亭哦了一聲,四肢符籙悄然滑落,一股子寒流自手中長劍散出,方圓幾十丈內,瞬間墜入寒冬。
老者淡然轉頭,邁步朝著水池而去,輕飄飄一句:「撕碎他。」
魔宗?大抵便是說我們行事近魔吧?但於我而言,不過是修行而已,親兒子也未必不能吃。
灰衣青年咧嘴一笑,呢喃道:「這才是我師父嘛!」
說著,他的一雙眼睛變得通紅,境界陡然拔高。周遭如同枯木一般的人傀與先前一樣,一聲令下便鋪了上來。
胡瀟瀟眉頭一皺,「劉赤亭,記得過龍台那次嗎?」
少年一笑,「明白!」
一劍斬出,寒流四濺,竟是硬生生在人傀之中開了一條血路。下一刻,胡瀟瀟甩出符籙瞬移到了劉赤亭身後,伸手放在劉赤亭後背。
精純元炁隨著少女手掌灌入少年體內,手中未名寒光一閃,隨著劉赤亭持劍刺去,一道寒流徑直衝向老者。
未名在劉赤亭手中遠遠沒有發揮靈劍真正的威能,藉助胡瀟瀟的元炁也才催發十之一二罷了。
眼瞅著劍光擊中老者,劉赤亭嘴角向上一挑,終於是完了。
可是此時,那道老邁身軀周遭,竟是有血光外溢。
兩人眼睜睜看著一雙纖細手掌自老者頭顱伸出,隨後竟是展開雙臂,將這肉身撕成兩半。
血光之中懸浮一道紅衣身影,是個女子,眉宇之間與劉赤亭還真有兩分相似。
「你是真找死啊!」
原本雙目猩紅的灰衣男子,突然之間恢復如初,二話不說扭頭就跑。
胡瀟瀟長大了嘴巴,呢喃一句:「你……你是不是說過她有兩股氣?」
劉赤亭咽下一口唾沫,不覺嘴角抽搐。
「我怎麼覺得我們得跑了。」
胡瀟瀟點頭如搗蒜:「嗯嗯。」
半空中,紅衣女子微微抬眼,面色依舊是那麼平淡,簡直就是面癱一般。
「讓你們走的時候你們不走,此刻,來不……」
她忽然覺得身後有人在戳自己,轉頭之後,便瞧見水池中央的文靜女子伸出食指,在戳自己後背。
「喂,是你要搶我的肉身嗎?」